銀景弈嘴上說着不計較,可等風钰钰和夜闌說好又過來拜見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不痛快。
但這是個柔弱女子,他若說得多了,定會叫人覺得他是斤斤計較之輩,為這個壞了他的名頭,不劃算。
風钰钰不了解這個攝政王,第一次見面就看他是一副絕頂威嚴的模樣,即便知道他已清楚自己身份、接受了這些事情,風钰钰也不敢多有放肆,仍是恭恭敬敬地行禮,不想失了禮反被挑錯。
“多謝攝政王留我二人在此暫住,民女感激不盡”
“民女?
本王不覺得你的身份一般是平民百姓,不過王妃既說了你們二人并無麻煩,那本王也不會在意,準許你二人跟随。
你的身份本王不想知道,隻要你守禮不要過分吵鬧逾越規矩,本王不會苛責你二人,懂嗎?
”
寄人籬下本該如此,為了能和黎鳳绾待在一起,風钰钰低聲應下,并道:“攝政王吩咐,我等莫敢不從,我與王妃關系甚好,到時若有哪處做得不得當,還請王爺指出。
”
“這便好”
銀景弈漠視兩人,說完了就端起桌上茶杯,自顧自地喝茶。
黎鳳绾将風钰钰牽到身邊坐下,又去看銀景弈:“王爺打算在此談聊何事?
我們說的事王爺怕是聽不慣,不如王爺去園子裡看一看,冬日老樹昏鴉也别有一番韻味。
”
大冬日裡你不多囑咐添衣就算了,還叫本王去吹冷風?
銀景弈的眼神中含着些許不滿,黎鳳绾想到外面好像還冷着,不再談那個,轉而将遊曆一事告訴了風钰钰。
“再過幾日等我身體好了,王爺和我先去西南,那裡很好,你和我一起去吧,也能相互照顧。
你不知道,這裡有時候真的很危險,朝廷對那個歸暗閣束手無策,難尋其蹤,還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耍起心眼來很厲害。
”
見她主動提起,風钰钰免不了問道:“你還沒和我說過你到底怎麼了,還要喝藥等身體好些,你不說是想要急壞我嗎?
”
她皺眉的擔憂樣子實在是惹人憐愛,現在沒事了黎鳳绾也不瞞着她,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幸虧那日我中毒不深,又得及時醫治,沒有死在夢中,後來我想要查探此事,就隻能從兩個方面入手,能夠接觸到熏香的,還有能夠接觸到藥方的。
”
“藥方是韓太醫送來的,程遠已經問過,來往送藥方的小厮也說了并無他人,孰真孰假不好判斷。
我也隻好去看負責熏香的那人,就是他說的那人是夜闌。
”
黎鳳绾看着站在風钰钰旁邊的夜闌,看他和來時一樣,并無其他反應,不禁感歎這些人的心理素質強大。
“他不但說是夜闌,還講清了夜闌留下的話。
可夜闌若是有求于我,定然還會來,無論如何這都有個漏洞。
我聽了夜闌的話,也信了他這個人,所以才讓英蘭回來問那個下人的底細。
”
銀景弈此時也道:“那個人本王讓朔凜查了,他無父無母,唯一親人是他的姐姐,在三天前收到了五十兩銀子,沒有看到是誰。
這事有人指使,隻是不曉得是誰,本王已經讓人徹查整個王府,再有一例,本王會直接處置他們。
”
黎鳳绾聽到酬勞是五十兩銀子,略有失望道:“原來我隻值五十兩銀子,我還以為能更多,攝政王妃是這個數,那王爺覺得自己――嗷”
她桌下的那隻手被銀景弈猛地捏了下,痛得她直接輕喊出聲。
做什麼掐我
銀景弈神情未變,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又松開搭在腿上
你敢揶揄本王,放肆
“妾身是想問,那王爺自己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并非打趣王爺。
”
“……本王又沒說什麼”
可你掐我了
屋子裡的人都知道她們身份,對黎鳳绾和銀景弈之間的事卻不了解,就連英蘭都不敢說能知道下一秒兩個人會做出什麼事,更别提旁人。
故而兩人說話,風钰钰都是以敬佩眼光看着黎鳳绾,哪怕來自現世,她也沒這個膽子去挑戰生活在這裡的攝政王。
就算是習慣了日久生情,那也一定需要些本事才能讓攝政王爺适應現代情侶的相處方式。
真的是牛啊
“夢夢你好厲害”
銀景弈一想到自己每次喚她的稱呼被旁人占了,心中便有不悅。
謊話連篇的小狐狸,還說隻他一人
分明是覺得本王好糊弄
他之前每次喚她,都是情意缱绻帶着五分溫柔,現在卻被别人當成名字那樣随意叫出口,心道這個稱呼根本不是獨一無二的。
“既然在王府,那任何人都該尊稱她王妃,就算你不是這裡的人,也沒有特殊的權利,尤其在本王面前。
”
這怎麼連她叫什麼都要管啊
被銀景弈輕瞥一眼後,風钰钰還是壓下了内心的吐槽和抱怨。
好吧,她承認有些失禮,以後不說了就是,不像個王爺,倒像是神經敏感的丈夫,不是知道她的來曆嗎?
她又不會把人勾走,還提防她做什麼。
言歸正傳,黎鳳绾結合銀景弈方才所說,不由歎氣:“看來這次是沒辦法查到是誰了,都怪你讓人把他先殺了。
”
“本王哪裡知道他說的是一個侍衛,還約了你見面,要是早些知道,本王也不會直接殺了,肯定另有打算,敢在攝政王府動手腳,都不能留。
”
黎鳳绾曉得他這雷厲風行的作風,也沒将事情怪在他身上,沒有證據,現在就隻要自己去猜。
不過思來想去,腦海裡就隻有幾個人的身影,她來這些時日無非就得罪了皇家的那幾個人。
旁人再對她看不慣,也不會出手如此狠辣直接要置人于死地,何況無權無勢誰敢去謀害一個攝政王妃,一則自身難保,二則得罪了攝政王牽連家族,除非那人是瘋了。
目前來看,好像隻有曾經派人暗殺過她的靜王嫌疑最大,銀龍枭是皇帝,忌憚攝政王,見她鋒芒顯露也有那個本事去解決她。
前路堪憂啊
黎鳳绾長歎一口氣,離開這裡于她而言并沒有那麼重要,她對這裡的人有了很深的感情,也許是以前從沒感受過,一下子變得多了。
能擁有的話,那些危險可勸退不了她,黎鳳绾在現世是孤身一人毫無牽挂,到了這裡,可為所愛之人所喜之事去拼,她想要守住得來不易的這份情緣。
為什麼這麼殘忍呢,為什麼要她面對這樣未知又令人恐懼的選擇。
“钰钰,你先回去歇着吧,等得閑了我去找你,蘭芷院的銀子還沒來得及退,你可以讓人去幫你把銀子要回來。
”
風钰钰看看在旁不走的銀景弈,明白這個“得閑”是沒有攝政王的閑時,知她苦心,沒有多說便淡然離去。
趕走了那些人,銀景弈的目光就放在了屋内站着的朔凜程遠兩人,這可是王妃的卧室,現在有他在,這兩個大男人還在這裡做什麼。
未等他開口,程遠便很有眼色地碰了朔凜一下趕忙請退,朔凜向來死腦筋,被碰了一下以為是他無意觸碰。
等程遠走了,朔凜仍挺直脊背站在銀景弈身側,英蘭有些同情,直接點明原因。
“王爺王妃必是有事相談,奴婢和護衛不敢多擾,先行告退。
”
她說過後便颔首退離,銀景弈瞟了朔凜一眼,這次他明白了,便躬身道
“王爺王妃既然不想被打擾,那屬下就先退下,不過屬下有一件事想問王爺是否準許。
那個夜闌看起來武功不錯,屬下想要試試他的身手。
”
銀景弈知道這是個武癡,擺手随他去了,雖然沒眼色,好歹下手有分寸,不會讓人受傷太重。
怎麼他手下的都是些需要吩咐的人?
朔凜就沒有一次能像程遠那樣不用吩咐就能自己退下。
一比之下果然戰風都好了很多,改日他要把戰風調到身邊,讓朔凜那個隻會武功的去管那些人方才算是各司其職。
“王妃怎麼不出聲了?
是在擔心背後主使之人還不死心,會再下手?
”
我是擔心,萬一真的能回去,我該怎麼和你說,我不想離開你。
英蘭萬月和程遠他們又怎麼辦?
不能丢下不管。
“王爺有大本事,而且害我的人想必也是為了打王爺的臉面,于情于理,王爺應該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次查不到,隻能以後更加警惕不要大意了,不過我現在對所有熏香都有陰影了,今後不點熏香王爺準許嗎?
”
“你說呢?
此等小事你自己做主便是,害人者不會善終,你放心,本王不會再給旁人機會。
你且安心,本王不會就此作罷,那些人一旦露出馬腳,本王就不會給他們再次逃脫的機會。
”
黎鳳绾覺得他話中有話,又思及他為人獨斷專行,此言一出必是有了周全打算,沒再深究這個,雙手放于桌上交握作深思狀。
“銀景弈,你說臨夏國真的有看上去那麼安定嗎?
為什麼我總覺得現在這樣更危險了,心裡不安,總覺得有事。
之前北隴國來訪,或是遭遇刁難我都隻感受到挑戰,而現在這般情形,叫我有種随時被害死的感覺。
”
“千裡之堤潰于蟻穴,在大堤崩碎之前,表面看着一如往常,實則内部破碎不堪。
若是人,便會有我這樣脊背發涼的感覺,人心難測,刨去那些表面勢利小人,剩下的,都是些隐藏極深的高手。
”
“趨炎附勢,及時遁走,善惡兩邊皆有暗手,極難拔除,這樣的人想背後捅刀是最容易的。
”
銀景弈不想聽她在此傷感自悟,說這許多敗壞心情甚為壓抑的言語,單手扶過她的左肩,雙眼盛的是無盡自信和高傲。
“你跟在本王身邊,若有危險自有人替你擋着,思量過多于你無益。
你也該想想當真正的攝政王妃是什麼樣子,不必在乎那些,本王還沒有淪落到于事無能的地步。
”
“夢夢,坐過來”
黎鳳绾心有憂慮,身具微倦,平日玩笑還好,現如今愧疚滿懷,目光交接時不曾猶豫,三兩步後坐至銀景弈身側高凳。
“平日裡喚你不都是毫不顧忌地坐在本王腿上嗎,今日是覺得本王不如那凳子?
”
“你還和凳子置氣,你說的坐過來,那我當然聽話地坐過來了,所做與王爺所言不差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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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般說着,已經起身換了個地方坐着,順勢攀上了攝政王的脖頸。
銀景弈将人接到懷裡,左手摟在她腰間,右手就那樣搭在黎鳳绾的腿邊。
“銀景弈,我隻是問一個問題,你不要多想,就是,要是我說之前喜歡都是在騙你利用你,或者在你面前和其他男人站在一處。
那你有沒有可能會對我失望,會認為我已經配不上你了,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接着讓我離開你的視線,别用力,疼――”
便是心裡早已有了猜測,黎鳳绾也受不住銀景弈的猛然用力,腰上被掐的那下感覺肉都要被撕下來了,此時氣憤無需言明就能感同身受。
再聽耳邊傳來的陰森冷調,她恍覺被野獸叼着,稍有不慎就會葬身獸口。
“本王曾經說過,你做一輩子的攝政王妃,不會有任何人碰你,也沒人敢。
可若是棄本王之後和他人夫妻恩愛,就隻有死路一條,包括另一個人。
”
“夢夢,你若不曾招惹本王,那還不至于隻有這一種選擇,現在你是無路可逃,隻能留在這裡,況且,你覺得本王會放走到嘴的獵物嗎?”
“不會”
黎鳳绾早知他生性霸道不肯退讓,尤其是入了他眼的人。
這些時日的曲折愛憤都是銀景弈未曾經曆過的,深刻記在腦海,體會到了男女情愛之妙,再要被奪,當真會做出過激之事。
一個攝政王,所使手段定能叫人身敗名裂,取人性命也是輕而易舉,随便找些理由和模糊證據編織成局便能将自己摘離出來。
銀景弈見她确無心虛之色,真的隻是随口一問,言明事實後又予她警告。
“别想着那些無用之事,你知道本王性情,不要觸碰本王的底線,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接受。
本王有何不好你要去看其他人,少些胡言亂語,知道了嗎?
”
“好吧,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回答,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換做是我,我最多報複你,誰害我我才還回去,你可真兇。
”
銀景弈不信這話,低頭看她淡着神色想事,也沒多說别的。
那個小厮,他已經讓人處理掉了,韓太醫似是不知情,可他也沒冤了他,下人和外人勾結,主人除非拿出證據,否則解釋太過無力。
就算韓太醫是禦醫中的老人,經此一事他也做不到以常心看他,而韓太醫背後的主子隻可能是銀龍枭銀弘旭這兩個人。
一個個的都不做些正事,用這樣手段對付一個女子,沒些本事還抓着不放也就罷了,還敢動他的王妃。
他與黎鳳绾相處多時,明白她根本就不想參與到這些,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妖物,不過一次被逼展露琴藝,一次失控被看出身手不凡,謹慎言語竟也成了他們提防的借口,真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