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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臣的在逃白月光》第57章

權臣的在逃白月光 西西東東 2785 2024-09-03 10:18

  第57章

  章嬤嬤帶裴宥換了個鎮子,繼續乞討。

  他突然積極起來,看到有衣著華貴的人經過,也懂得掉一些眼淚博人同情。
通常這種時候他們得到的施舍就會更多一些。

  不到四歲的孩子還不知道什麽是“欺騙”。

  章嬤嬤總說要攢銀子帶他去找娘,他就真信了。

  他也想要一個娘。

  找到娘,他應該就不會挨打,不會挨餓了。

  他跟著章嬤嬤走過一個又一個城鎮,漸漸能講一口流利的嶺南話,見過的人事多了,他也越來越記事,越來越懂事。

  他開始盤算,每月他們能得多少銀子,有意無意向身邊人打聽,去一趟京城需要多少銀子。

  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計數,更加賣力地表演出大人們喜歡的模樣,他覺得很快,章嬤嬤就能帶著他去京城找他娘了。

  可有一天他發現章嬤嬤經常進出的那個地方,叫賭坊。

  她每次都拿著銀子去,偶爾紅光滿面地回來,給他煮個雞蛋吃,更多時候,她喪著臉,關上門將他打一頓。

  他聽人說,在賭坊輸了的銀子,是拿不回來的。

  他有些心慌,趁著有天章嬤嬤心情好,問她:“嬤嬤,我們什麽時候上京找我娘啊?

  那天章嬤嬤飲了酒,聞言放聲大笑:“你這小兔崽子,還真要去找娘啊?
你傻不傻啊,你娘真和伱走散的話,給你縫什麽荷包,放什麽寫了名字的紙箋啊?
你八成就是被她故意給遺棄的!

  “大家貴族的姑娘,弄了個見不得人的孩子出來,取個名字連夜送走,這種事還少見嗎?

  “你別癡心妄想了!
你就是個沒人要的!

  裴宥惡狠狠地咬住章嬤嬤的手,咬的滿嘴血腥,她怎麽罵都不松嘴。

  最後自然免不了一頓打。

  章嬤嬤把他關在牛棚裡,一連三日不給他吃不給他喝,讓他好好“反省”:“沒人要的小賤種!
除了我,你以為還有誰會要你?
好生想想吧!
沒有我,你早餓死了!

  那是裴宥有記憶以來第二次哭。

  閉上眼就是章嬤嬤的話。

  “你八成就是被她故意給遺棄的!

  “你娘真和你走散的話,給你縫什麽荷包,放什麽寫了名字的紙箋啊?

  “你就是個沒人要的!

  裴宥把那個向來寶貝的荷包扔得老遠。

  不是的,誰說這個荷包一定是他娘給他的呢?
他連說這話的人都不記得了。

  誰說這個名字一定是他的呢?
或許是別人的名字,意外在他身上呢?

  他娘應該還是死了,否則他怎麽是在亂葬崗被發現的呢?

  是死了吧。

  死了所以沒來找他,死了所以他要過這樣的日子。

  那是一個冬季,四歲的裴宥窩在牛棚裡,不記得天亮了幾次,天又黑了幾次。
一開始還會覺得餓,覺得渴,覺得冷。

  後來什麽都感知不到了。

  熱浪一股股地向他襲來,壓著他的額頭,壓著他的胸口,讓他呼吸都困難。

  他錯了。

  他不要娘,也不要什麽家了。

  他生來就是一個人。

  至死也該是一個人。

  是他妄想了。

  溫凝見裴宥微蹙著眉頭,額頭竟然開始出汗了。
她不再給他換帕子,而是將蓋在他身上的裘衣取下,將柴火也拿走一些,讓洞內涼爽一點。

  一邊做著這些一邊感慨,真不愧是習過武的,這麽重的傷,居然自行退熱了。

  她當然不會知道,裴宥的身體早在跟著章嬤嬤的那一年多煉造出來了,否則早該死在某個無人知曉的冬日。

  待他出完汗,溫凝探探他的額頭,不再發熱了,於是又重新將他的裘衣給他蓋上,才坐在一旁休息。

  天色已然越來越沉,外面仍舊一點動靜沒有。

  她的馬車跌下山間,菱蘭應該會馬上去搬救兵才是。
雖說她去到酒坊通知溫祁,溫祁再入城點人帶出來需要些時間,但也不至於這麽久?

  況且,還有國公府的人呢?
世子墜崖,整個國公府都該出動了吧?

  要麽就是這個山洞離事發地實在有些遠,他們還未找過來。

  真是怪異。

  溫凝又瞥目看裴宥,退了熱,他的臉色又變得蒼白,唇上都沒什麽血色,隻有鼻梁上那顆小痣,依舊殷紅。

  今日是新年上值的第一日,裴宥不可能那麽早出城,趕去京郊城西,多半是他昨夜沒回去,一早出發準備進城。

  可他進城的路線與她的截然不同,馬匹發狂,怎地就發到一處來了?

  溫凝不解,隱隱覺得他像是跟著自己跌下來的,可想想方才他眼底的殺意……

  罷了,堂堂裴大人,不是她能揣度的。

  溫凝閉上眼,決定睡一覺。

  裴宥於混沌的夢境中漸漸清醒時,鼻尖飄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

  這味道很熟悉,他在腦中梭巡,腦中突然閃現那句詩——“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是那紙箋上的熏香。

  後來那大膽的姑娘還送過許多同樣熏著香的情詩,他將那些紙箋點燃的時候,便是散發出這樣的香氣。

  也是在這樣的香氣裡,他第一次做起了那些怪誕的夢。

  剛剛那些夢倒不怪誕,隻是他到王家之後,已經經年不曾做過了。

  裴宥從夢中冰天雪地的滾燙中睜開眼,仿佛還能看見那個夜晚圓盤似的月亮。
篝火劈啪一聲,他的神思才回到當下。

  他身下墊著一張裘皮披風,腦袋枕在領子上雪白的狐毛上,他不用看也知是溫凝的裘衣,所以鼻尖會有那股熏香味。

  身上蓋的,倒是自己的。

  他無視背上的疼痛,咬牙坐起來,就見到溫凝在他不遠處坐著,在離火堆較近的地方,靠著山壁,閉眼睡著了。

  裴宥冷淡地移開眼,少息,又轉眸看過去。

  溫凝其實長著一張極為打眼的臉,細眉嬌唇,巧鼻黛發,拿起端方的架子時,足有九成九的閨秀模樣,當日在雲聽樓一見,若不是那一聲“賤婢”,他都要被她騙過去。

  明朗大笑時,整張臉又能變得活潑明媚,眼底像閃著流光,他沒見過比她更加天真嬌俏的小姑娘。

  裴宥蹙了下眉尖,撇開臉。

  大抵與她的閨秀模樣一般,裝出來的罷了。

  雖然生著火,到底是冬日,又已經夜深,山洞裡仍舊陰涼的冷。
溫凝身上沒有裘衣,整個人快縮成一團。

  裴宥看一眼自己的裘衣,打算站起來。

  剛一動,溫凝就醒了。

  天太冷,又是坐著,溫凝本就睡得淺,裴宥稍有點動靜她就驚醒了。

  然後,四目相對。

  一時……

  有些尷尬。

  溫凝以為他得昏睡到救兵來,沒想到他退熱沒多久就自己醒了,再次暗暗感歎身體可真好,難怪文能考狀元,武能做將軍。

  裴宥手裡拿著自己的裘衣,見溫凝醒來,便不再自行起身,直接將裘衣朝她扔過去。

  兩人又是一個無聲的對視。

  溫凝其實不想要他的裘衣,他身上的氣息,會勾起她一些不太愉快的記憶。
但一來她確實冷,二來,她不是還演著愛慕他麽,他的關懷怎麽能拒絕?

  “換作阿貓阿狗,在下也會如此,姑娘莫要多想。
”裴宥冷聲開口。

  溫凝暗暗撇嘴。

  知道知道,你對我與眾不同我才要慌了。

  溫凝此前便想好了,如今與初識不同,她不能再像之前那麽過分,太過惹人討厭了,將來裴宥得勢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溫家逐出京城。

  上輩子這種事他也不是沒乾過。

  見好就收為妙。

  她沒說什麽,把裴宥扔過來的裘衣當衾被,蓋在自己身上,果然暖和多了。

  不過……

  她擡眼找自己的裘衣,發現它正被裴宥坐在身下,這倒沒什麽,可那裘衣上……

  通身雪白的狐狸毛,被染上大片的血漬。

  溫凝不由地抽了口涼氣:“裴公子,那個……我那個狐裘……你會賠我一件的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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