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中州之亂
嘩啦啦。
昏沉苦澀的海水倒灌，湧入陳牧閉關所在的地底岩窟，將這裡很快徹底淹沒，化作一處海底水窟，將陳牧的身軀以及岩窟中的赤龍之屍，連同那一池赤龍之血悉數淹沒。
但這樣的淹沒並未影響到岩窟中的情況分毫。
陳牧的身軀依舊盤膝而坐，落在龍血池的旁邊，龍血池在海水中仍然呈現出沸騰的景象，並不融於海水，甚至與海水接觸，還會時不時發出滋滋的聲音，令海水蒸騰。
整個海底漸漸化作了一片沉寂，彌漫的妖氣混雜在天地之力的衝刷與洗練中，漸漸的褪去，而陳牧整個人則始終盤坐於龍血池畔，一動不動。
他的頭頂上方。
那熾烈燃燒的心魂之火，此時正漸漸的消散，顯現出一輪皎潔的月輪，隻是這月輪相較於之前，明顯小了許多，但其核心之處，卻多了一點若有若無的淡金色的明光，這一點明光猶如燭火搖曳，但任憑天地之力的衝刷洗練，卻俱都是毫無動搖，猶如烈火練就的真金。
心魂的燃燒，副作用是極其巨大的，哪怕天人高手，不到真正萬不得已的絕境，也絕對不會施展這樣的手段，一旦動用則難以逆轉，輕則境界跌落，無法再維持天人合一，重則意識崩散，陷入半瘋半醒的狀態。
似陳牧這般，尚未踏入天人層次的心魂，遭受一位天人高手的心魂纏繞燃燒，引燃自身，幾乎是該毫無逆轉可能，當場就會心魂寂滅。
但。
恰好陳牧的心魂之力堪比天人，能夠承受魂火的煆燒，且他正在承受天地之力的洗練與衝刷，隻要一點靈光不滅，便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的複蘇。
而陳牧如今的境況，遠沒有那麽的惡劣，他的心魂之力燃滅了不少，但也在姬永照的決死一搏之下，更清晰的審視了自身，更明確了己身與本我，更兼姬永照所修煉的，也是乾坤之道，他燃燒魂火所帶來的，正是對於陳牧的一次最為契合的心魂磨礪！
由此。
歷經魂火煆燒之後，陳牧的心魂中終於練就出一點‘不滅’靈光！
心魂與肉體相比，是極其脆弱的，當世能夠療愈心魂的手段極少極少，能療愈心魂的天地靈物也是極其罕見，這也是為何當初秦夢君衝擊換血遭到暗算，心魂受創之後，便被無數世人所遺憾，認為她也就到此為止了。
能夠最終療愈舊傷，彌補心魂之損，對秦夢君來說，依靠的也不僅僅是自身的天資和努力，同時也有幾分機緣和命數。
而如今的陳牧，在凝練出一點‘不滅靈光’之後，他的心魂便產生了質的變化！
他就是他。
他就是陳牧！
來自天外之世，融合此世之身，無可替代，獨一而無二！
隻要這一點靈光不滅，縱然心魂受損，受到再大的創傷，陷入毫無意識的一片死寂，也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療愈，心魂損傷對他來說，將不再是不可逆轉！
也正是在這一點不滅靈光徹底凝練之後，陳牧心魂之上燃燒的魂火便盡數煙消雲散，與之一同消散的，還有宣帝姬永照的一切。
那一縷縷魂火仿佛還殘留著姬永照的不甘，搖曳著試圖進行最後的反撲，但卻再也無法撼動陳牧的心魂分毫，最終徹底的泯滅，不複存在！
至此。
這位在世兩百餘年，統禦天下百五十載的大宣帝王，就此灰飛煙滅。
天人高手的寂滅非同小可，放在正常情況下，一位天人的隕落，足以令方圓千裡的天地滾滾而動，顯化異象，萬物生靈皆為之哀悼。
但在此時此刻，不知是嘗試吞噬陳牧心魂，與陳牧融合的緣故，亦或者是其他某些緣由，整個天地間卻是一片沉寂，波瀾不起，連半點異象都不曾顯現。
倘若陳牧此時的意識完全清醒，那很快就能明白，盡管姬永照乃是天人高手，甚至有可能是當世真正的最強之人，但他早在修煉融魂奪竅的邪法，竊奪他人身軀壽數之時，就已經不再被天地所認同，或者說從那一刻開始，在天地的認知中，‘姬永照’便已死了。
事實上。
對於整個大宣而言，姬永照也早該死去，早在他修煉融魂奪竅的邪術，竊奪他人的身軀與壽元的那一刻，就該身死魂滅了，這不是應當出現在大宣世界的手段。
而與此同一時間。
在物廣人稠，武學鼎盛的中州，在那大宣九十九州的中心，皇朝之所在。
韓王與梁王仍在商議應對陳牧之策。
晉王、楚王等人物，仍在考慮如何能夠利用陳牧來登上大位。
司禮監掌印魏和仍守著太和殿，面容平靜的侍候著，替姬永照遮掩著一切，等待姬永照回歸，將這亂象紛呈的天下再次平定。
……
沒人知曉姬永照的死。
這位視大宣九十九州如掌中玩物的君王，在死去之時也是死的悄無聲息，沒有引起半點波瀾和漣漪，整個大宣一如這許多年來的變化，按照其既定的方向繼續向前。
直至大約四個多月後，才終於有人察覺到了宣帝姬永照竟已不在太和殿中的事實，終於是在皇庭的內部引發了一片軒然大波，歸屬於八王的諸多勢力，幾乎是齊齊出手，試圖拿下魏和這一關鍵人物，弄清楚宣帝失蹤的真相，但最終卻以失敗告終。
至此。
宣帝姬永照與這麽多年來唯一聯系姬永照與外界之紐帶的司禮監掌印、大宣內相魏和，就此齊齊失蹤，不知去向，也讓本就混亂的朝堂格局，終於是陷入一片大亂。
無論宣帝姬永照失蹤的真相究竟如何，到底是很多年前的姬永照便已死去，是魏和隱瞞真相，借此執掌權勢，禍亂朝堂多年，還是在不久前的某段時間裡，又發生了什麽事態，這一切的隱秘皆在魏和失蹤之後徹底斷絕。
而宣帝的失蹤，也是徹底拉開了八王奪位的大幕！
國不可一日無君！
宣帝姬永照尚在之時，哪怕朝堂上下流傳其修煉邪術，半瘋半醒，魏和竊據權柄禍亂朝堂，但仍然不曾有人膽敢犯上作亂，縱然是八王之中權勢最大的晉王，也隻敢暗中積累自己的權勢，與其他七王彼此相鬥，互相打壓，而從來不曾想過逼宮之事。
畢竟姬永照統禦天下一百五十載，威望與權柄難以動搖，縱然十餘年不理朝政，八王之中也沒有任何一人膽敢犯上逼宮，作為皇子的他們最清楚這位‘父皇’的恐怖之處。
可現在。
姬永照失蹤，不知去向，甚至生死不知，唯一知情的關鍵人物魏和，也不見了蹤跡，猶如人間蒸發，那至高無上的尊位，也就等於是徹底空置下來！
無論具體情況如何，在此時此刻，去爭奪那個位子都絕不會有錯，畢竟他們不再是逼宮奪位，縱使姬永照這位父皇之後再次出現，那便尊其為太上皇，亦不會有什麽過錯。
姬永照縱然未死，也終究已到垂暮之年了。
雖然種種傳言，說其修煉延壽之邪術，但不管怎樣，那些邪術都大概率不能久存，總有一日姬永照還是會龍馭賓天，那時他們誰坐在皇位之上，誰就是真正的新君。
且在八王之中，對於皇位最為渴望的，便以韓王、梁王兩人莫屬，他們與陳牧之間雖至今不曾有過相見，但卻已有了無法化解的仇怨！
想要與陳牧這般，以個人武力稱尊的存在相抗衡，那就必須要登上那個位子！
隻要登上了皇位，禦極而尊，統禦天下，那便是陳牧這樣個人武力強到可怕，未來能夠舉世無敵的存在，也不是不能依仗帝王之權柄，與其掰一掰手腕！
這對於面對陳牧這一巨大威脅的韓王、梁王而言，無疑是一條唯一的出路，是他們破釜沉舟，也要殊死一搏的路途！
於是。
接下來的數月之間，整個皇城可謂是一片壓抑，更掀起了血雨腥風！
往日裡，平常人難得一見的宗師存在，在皇城中的交手幾乎每日都有發生，甚至還有一夜過去，聲名赫赫的一尊宗師橫死，屍體被長矛貫穿，掛於城牆之上的情況發生。
不提這些宗師存在，就算是換血境的高手，在皇城也是時有碰撞和交手，不過畢竟換血高手的廝殺動靜太大，引發的後果也非同一般，因此相互之間都還算克制。
到了此時。
整個大宣天下，來自九十九州的各大勢力，無數的目光，幾乎都投向了那位於中州的皇城，矚目於這場帝位之爭。
一時之間，關注陳牧的視線，反倒是少了許多。
甚至連在外海搜尋陳牧蹤跡，想要破壞陳牧衝擊換血境的玄機閣主、血隱樓主等存在，也都被韓王、梁王等人召回，悉數進駐中州，一切皆以奪位為重。
也不僅僅是中州的動靜太大，帝位之爭引發天下矚目，同時也是最近這半年多的歲月裡，再無半點關於陳牧的消息傳來，天下對於陳牧的議論自然也就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化。
……
皇城。
一片開闊而肅穆的場地。
但見白玉鋪成的地磚上，刻印著一道道龍紋，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柄，這一片白玉鋪就的廣場足有千丈方圓，可謂是極盡奢華。
此地沒有任何宮廷衛兵，目光所及一片開闊，亦無任何建築坐落，唯有在這白玉廣場的最中央處，堆砌著一方由青玉雕刻的高台，高台之上有約莫六七道披著灰衣的人影盤膝而坐，他們身上的氣息渾然而內斂，與整個高台凝結為一體，神情皆莊嚴而肅穆。
位於這些灰衣人影中央的，赫然是一方巨大的青銅鼎！
這尊青銅鼎上奇異的花紋密布，兩耳而三足，承接天地乾坤，雖看上去並無靈光浮現，但隻是接近其方圓百丈，便能感受到一種來自天地間的壓迫臨身，令人試圖跪伏。
乾坤鼎！
這是大宣王朝的鎮世神兵之一，其並不列入大宣靈兵譜之中，但即使單獨拿出來，其層次也足可位列靈兵譜前三，而如今這尊鼎更是鎮壓整個皇庭的‘乾坤無淵陣’的核心！
乾坤無淵陣乃當世最頂尖的陣法，是那位平定亂世的大宣武帝，在千餘年前，聚集九十九州之地無數的陣法宗師，窮盡十餘年歲月，方才構建成陣，守禦皇庭。
連七玄宗的乾坤鎖龍陣，都是從乾坤無淵陣之中演變而來。
這門陣法，並不具備攻殺之手段，也不具備守禦的手段，其唯一的效果就是鎮壓，哪怕是換血境的高手，在徹底喚醒的乾坤無淵陣下，也會猶如陷入軍陣之中一般，被隔絕天地，無法從天地間汲取元炁彌補自身，連其他各方面的手段也都會受到極大的壓製！
想要不受此壓製，唯有皇室血脈！
每一位皇室血脈，無論皇子公主，在誕生之時，皆會取一滴血融入乾坤鼎中，由此得到乾坤無淵陣的識別和區分，而其他外姓之人則皆不可得。
此時此刻，乾坤鼎以及乾坤無淵陣皆不曾被喚醒，乾坤無淵陣的作用範圍，也就僅止於白玉廣場這一片千丈方圓，倘若完全喚醒，則能覆蓋整個皇庭。
“這就是乾坤鼎麽……”
遠處，就見一道人影邁步走來，其人一襲玄袍，眉宇間似有一絲病態，他將目光投向那一方青銅巨鼎，喃喃之時，忽的忍不住咳嗽兩聲，顯得有些虛弱。
玄袍人正是玄機閣主程祖。
先前嘗試佔蔔陳牧，遭受天機反噬之後，他受創極其嚴重，縱然時隔半年之久，殘留的傷勢仍然未曾完全痊愈，這內傷深入武體的根基之中，幾乎已無可療愈，如今他也隻是將內傷強行壓製下去，隻是來到這宮廷深處，踏入乾坤無淵陣的範圍，受到了陣法的壓製，立刻就顯現出了虛弱之態。
在乾坤無淵陣之下，不僅天地元炁近乎被隔絕，一身實力也幾乎被壓製近七成！
可以說，
像他這樣的換血境高手，在這乾坤無淵陣的陣法之中，縱然是對上一位洗髓宗師，隻要對方不受陣法限制，那麽他也幾乎難以取勝，甚至最後極大可能落敗！
“乾坤無淵陣非同一般，程兄舊傷未複，就不要太過深入了。
”
這時又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就見一道人影從旁踏步而來，卻是靠山宗主項淵。
伴隨著項淵一同出現的，還有其他數位換血境高手，以及一位身披黑色蟒袍的男人，其眸光陰冷，氣機深沉，整個人絲毫不受乾坤無淵陣的影響，踏入白玉廣場之上。
韓王，姬玄非！
也幾乎就是在韓王出現的同一時間，從白宇廣場的其他幾個方向，隻見一道道人影陸陸續續現身，這些人影縱然受到乾坤無淵陣的壓製，但依然氣息渾厚如淵，皆是一位位換血境的當世頂尖高手，此外還有數位在簇擁之下，身披蟒袍而現身的人物。
晉王，楚王，梁王……中州八王赫然一一在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