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流言?
”沈玉宜冷冰冰看着他,說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沒有做,又怎麼會懼怕流言,越是恐慌越會慌不擇路。
”
看着她平靜的表情,沈江明瞬間想明白了一切,他想要沖上去卻被一旁的禁軍攔住了,他面目猙獰地看着沈玉宜,大叫道:“是你布的局,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你居然這樣算計你的親生父親,你會下地獄的。
”
“我從來都不怕下地獄。
”沈玉宜看着耳室那邊隻有她自己能夠看到的身影,平靜地說:“沈太傅,你自诩清流,自視甚高,可是你心裡最重要的是什麼?
”
沈玉宜走到他的面前,隔着禁軍的胳膊,站在離他隻有一步的距離說道:“你心裡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其次是沈家,你雖然自诩清流,但你心中從未裝過天下萬民。
”
“一介女流,你懂什麼!
”即便是到了如此地步,沈江明的語氣中還是露出了毫不遮掩的不屑:“一個女人,談什麼天下和萬民,可笑。
”
“是,你覺得女人不配談天下和萬民,女人就該是男人的附庸和攀權的工具,你對我娘是如此,對我是如此,甚至對沈玉嫣也是如此,不是嗎?
”沈玉宜譏諷道。
“對,這不就是女人存在的意義嗎?
”
沈玉宜簡直要被氣笑了,她知道在這個社會談女性權力難上加難,但是離譜到沈江明這個地步她還是沒有想到的。
她上前一步,桃花眼帶着嫌惡看着沈江明,冷聲道:“是,你瞧不起女人,可是你現在的一切不都是女人給你帶來的嗎?
如果沒有我娘,你能留在京都做官嗎?
你有機會在陛下面前出風頭嗎?
四十歲就位列三公,真的是隻憑你自己嗎?
”
“即使如此你還不甘心,你聯合你的情人,毒害我娘,利用她的屍體來滋養你們沈家,沈江明,到頭來你在這裡告訴我你瞧不起女人?
”
沈江明沉默不語,隻是穿着粗氣,惡狠狠盯着沈玉宜。
沈玉宜絲毫沒有畏懼,比這可怕的東西她見得多,她冷笑一聲接着說道:“夫人死了,你現在又打算靠女兒來穩固自己的權力和地位了不是嗎?
”
“靠女兒?
”沈江明啐了一口,罵道:“靠的也不是你個自私自利的小雜種。
早就發現你根本靠不住。
”
看來是連裝都不裝了,這是從側面提醒趙公公和江律,他還是太子未來的嶽丈。
沈玉宜懶得拆穿他,隻說道:“是,一旦發現我失去了利用價值,就連父女之情也不顧了,不,也許我們之間根本沒有這種東西。
”
沈江明看着眼前神色冷漠的沈玉宜,又看了看沒有說話,卻也一直冷冰冰看着自己的沈翊緒,兄妹兩個本來就有幾分相似,現在臉上的冷漠更是如出一轍,看得他有些心慌,便有些不管不顧地說道:“你和嫣兒,一母同胞,嫣兒溫柔善良,你卻自私自利,怪不得太子殿下甯願冒着得罪陛下的風險也要換娶嫣兒!
”
“誰說她們一母同胞?
”一直沒有說話的沈翊緒突然冷聲說道,他上前走到沈玉宜身邊:“隻有我和玉宜,才是一母同胞,她沈玉嫣到底是不是我娘親生的,您應該比誰都清楚。
”
看到這個明明很優秀,但是又和自己極為疏遠的兒子,沈江明不由得怒火中燒,罵道:“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我是辛辛苦苦生你養你,你姓沈,卻從來不為沈家着想,生養你做什麼!
”
“生我的是我娘,養我的是外祖父。
”沈翊緒絲毫沒有給他留臉面,當着江律和趙公公的面就直接反駁道:“你害死我娘,害外祖父郁郁而終,又讓我唯一的妹妹整日活得膽戰心驚,你如何能讓我再喊你一聲爹,若不是外祖父想要給你留一份體面,我甯願姓季!
”
沈翊緒緊緊攥着拳頭,顯然已經氣狠了,他看了看身側的妹妹一眼,閉了閉眼,才稍稍平靜了下來:“如今玉宜已經不再受你擺布,甘願與沈家脫離,我又有什麼理由再為沈家着想?
”
聽着他的話,沈玉宜忍不住看了他幾眼,沈翊緒的确是個好哥哥,隻是他在邊關,對于沈家的事鞭長莫及,眼睜睜看着原來活潑可愛的妹妹逐漸消沉,變得謹小慎微,戰戰兢兢。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愧疚,他才甘願冒着風險趕回京都,就是為了一次性幫助妹妹掃清障礙。
可惜,他真正的妹妹早就淹死在了沈家的湖裡。
沈玉宜垂眸看着自己的腳尖,心中蓦地生出幾分酸楚,如果原主能活着挺到哥哥回來,會不會有另外一種結局?
就在他們父子三人對峙的時候,仵作在江律的授意下上前查看屍體,他是京都最好的仵作,因此查驗了許久才起身,沉默片刻後,拱手對江律2說道:“大人,骨頭有些許發黑,死者應該是中毒而死,布料的縫隙中夾雜了些許泥土,潮濕微軟,不是京都當地會有的土。
”
全都對上了,不管是傳聞中的毒害夫人還是方才沈玉宜已經證實的,屍體是從别處轉運而來。
方才他們的争論聲,江律也一字不落地都聽了進去,得到仵作的證實後,這位大理寺卿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異常。
本以為是一場理不清剪不斷的家事,沒想到裡面真的摻雜了人命,更何況這條人命還是季将軍唯一的女兒。
季将軍為大盛勞心勞力,年近花甲之年還親自披甲上陣,将北境的蠻族打擊得一蹶不振,十年不敢襲擾邊關,他的女兒卻蒙受不白之冤整整四年,這簡直讓他這個大理寺卿無地自容。
當即就請在場的禁軍将沈江明當場羁押,怒道:“沈太傅,我一向尊重你的清名,可惜太傅雖然清名在外,對内卻陰狠毒辣,不惜以妻子的性命來換取家族榮耀,用心險惡,又為遮掩罪行,欺瞞陛下,犯下欺君之罪,現暫押刑部大牢,我會親自向陛下複命,将今日發生之事盡數禀告陛下。
”
“你敢!
!
!
”沈江明瞠目欲裂,掙紮着想要沖出去,卻被禁軍牢牢按在地上,他的臉恰好對着耳室的方向,這裡沒有生犀香,隻有沈玉宜一個人看到,站在耳室内,一身白衣t的女人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不知為何眼角卻有淚水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