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回應他的是久久的沉默。
沈江明卻有些慌了神,他不知道為什麼本該被壓在井底的季柔會出現在這裡,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腦中已經閃過了無數種可能性,直到季柔溫柔軟糯的聲音從轎子中再次傳了出來。
“江明,你為什麼要害我?
”
短短一句話,讓沈江明的腦子瞬間炸了,他雙手緊握成拳,死死盯着花轎,一字一句道:“柔兒,你先出來。
”
端坐在花轎中的人微微一頓,卻聽話的掀簾走了出去。
一陣異香撲鼻而來,眼前穿着嫁衣的女子就這麼蓋着蓋頭,端端正正站在自己面前,沈江明緩緩伸出手,一把掀掉了蓋頭。
那張端莊漂亮的臉出現在了眼前,同她活着時一模一樣。
沈江明後退半步,指着她到:“你……你應該……”
那張端莊漂亮的臉驟然出現了裂痕,她斂起笑容,盯着沈江明,原本紅潤的臉色開始變得煞白,隻有那雙被精心塗抹過的薄唇,依舊紅得驚人。
“我應該被關在井底,任由你們沈家人吸幹是嗎?
”
女人凄厲的聲音響起,在場的沈家人幾乎都變了臉,唯獨沈江德,在牆角縮成了一團,不斷拍打着自己的小腿。
沈翊岩顯然也認出了這張臉,他滿臉震驚道:“母親……怎麼會,母親不是早就在四年前病死了嗎?
”
女人沒有理會他,隻是死死盯着沈江明,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你吸我的氣運還不夠,你任由你和那個女人的女兒欺淩我的玉兒,任由我的緒兒在邊關,不聞不問。
”
“沈江明,我季柔,我季家有哪一點對不起你!
”
面對着眼前女人的聲聲質問,沈江明卻奇異般的冷靜了下來,看着這張曾經溫柔純真的臉上也出現這樣神情,他心底忽然生出幾分扭曲的快意。
反正人已經死了,大街上也沒有外人,他索性也不再裝,将心中積攢多年的憤懑全都說了出來。
“沒有對不起我?
季柔,你的父親從來就沒有瞧得起我過,他看不起我的出身,甯願把我的長子帶在身邊教養,也不願意再扶持我往前走一步!
死到臨頭,兵權甯願交給沈翊緒,也不願交給我!
”
“我們沈家能有今天!
是靠我的努力,和你們季家沒有任何關系!
我的一雙兒女,都是被他教養長大,你讓我憑什麼用心對待他們?
!
”
季柔緩緩閉上眼睛,她身上被壓制住的煞氣又開始翻騰,但是她還記得女兒的話,要控制自己。
強行逼着自己控制住心中的不甘和憤怒,季柔捋順了心中的話後才緩緩說道:“沈江明,你是文官,兵權交給你有什麼用?
我父親是武将,能為你做的已經是極緻,你還想要求什麼?
”
“人心不足蛇吞象,沈江明,你已經用我的命換了現在的一切,能不能放過我的玉兒……”
“不夠!
”沈江明嘶吼道:“遠遠不夠!
”
“我要沈家成為京都炙手可熱的世家大族,我要把當初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腳下!
季柔……”他狠狠盯着眼前身穿嫁衣的女子,惡狠狠地說道:“你就應該乖乖待在井底,為我付出,為沈家付出,有一個強大的娘家,我們的女兒才會無憂無慮!
”
見他如此強詞奪理,季柔隻覺得心中的煞氣越來越重,沈江明也察覺到了,他輕輕捏住手中摻了韓霓裳血的小号滅魂釘,忽然緩聲對季柔說道:“但是現在你逃出來了,柔兒,我願意放過玉宜,也願意讓你去投胎。
”
“但是你能不能走近一點,我想抱抱你。
”
季柔神色一怔,竟下意識地朝他邁了兩步,就在這個時候,沈江明驟然舉起手中的滅魂釘,往她的天靈蓋狠狠刺了下去。
“給我去死,沒有用了東西!
”
噗嗤一聲,眼前的季柔竟然化作一股灰霧,接着“當啷”一聲,一個小小的木人掉落在地。
沈江明俯身撿起木人,上面寫了季柔的生辰八字,後背還嵌了一塊小小的指骨。
被騙了!
沈江明滿臉猙獰地看向四周,卻猛然發現,哪有什麼送親的隊伍,城門前空空蕩蕩,隻有十幾個穿着紅衣的紙人散落在地上,被大風吹到了路邊。
不遠處,沈江德還抱着路邊的柱子在瑟瑟發抖,嘴裡不斷嘟囔道:“孽種,孽種别過來,别過來。
”
沈老爺子的棺材确實落了地,擡棺的繩子是被整整齊齊割斷的,他心中一慌,立刻看向路兩旁。
隻見方才分明消失不見的百姓和鄉紳都重新出現了,他們将沈家出殡的這一系列怪事全都看在了眼中。
先是莫名停下,接着棺材落地,接着沈家的兩位主心骨一個發了瘋,一個又滿臉兇狠,嘴裡說了一些意義不明的話。
所有人都在議論,是不是沈家撞了邪,方才那陣風怪異得很。
其餘沈家人也都反應了過來,沈四叔顫顫巍巍地走到沈江明跟前,小聲道:“大哥……是不是,是不是金娘娘……”
“住口!
”沈江明已經徹底亂了陣腳,他在京都和華安苦心經營的形象不能就這麼毀了。
沈玉嫣呢?
怎麼還不回來?
他剛才一察覺事情不對勁,就讓沈玉嫣騎快馬從另一邊出城去找她娘,這種鬼鬼怪怪的事情,韓霓裳最在行了。
“父親可是在找我這位素未謀面的小娘?
”一道清亮脆甜的聲音從人群後面響起。
隻見沈玉宜穿了一身嫣紅的襦裙,站在沈家送葬隊伍的最末端,她身後還跟了兩個男子,一個五大三粗滿臉絡腮胡,一雙眼睛卻鋒利明亮,他手中押着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女人,能隐隐約約看到她花白的頭發和蒼老的臉。
另一個男人個子高挺,臉上帶了一個銀色的面具,黑色的長發束成馬尾垂在腦後,舉手投足間隐隐約約有股貴氣。
沈江明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沈玉宜,是你在搗鬼。
”
一身紅衣的沈玉宜站在送葬的隊伍中格外的顯眼,她笑了笑,高聲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若是父親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又怎麼能中了我的套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