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中先是出來了四個北蠻人，在兩邊排列開來，顯然還在等着主角出現。

　　沈玉宜沒有猜錯，這位女祭司去做正事，帶的人果然要多一些。

　　躲在無人的巷子裡已經貼好隐身符的兩個人肆無忌憚地走了出去，就站在酒肆的門口看着。

　　很快，一個穿着黑色袍子的女人走了出來。

　　長長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臉，隻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和大紅色的嘴唇。

　　她走在前面，四個北蠻人分成兩列，整齊有序地跟在後面。

　　沈玉宜和李舟也迅速跟了上去，他們不遠不近地跟了一路。

　　隻見女祭司一行人在永州城複雜的民巷中七繞八繞，最後聽着了一個不起眼的民宅面前。

　　她走上前，輕輕扣響了門。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四聲敲門聲，間隔的時間三短一長

　　沈玉宜默默記了下來。

　　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個明顯是大盛人長相的矮小男人探出了腦袋。

　　他似乎不會說話，擡起手比畫了幾下後就将人放了進去。

　　沈玉宜和李舟放輕腳步，在他徹底關門之前也閃身躲了進去。

　　這是一間不算大的普通民房，就是大盛北邊十分常見的四合院樣式，一共東、西、北三個方向的屋子。

　　後面還有一個小一點的套院，隻有一間矮小的屋子。

　　女祭司進門以後一臉倨傲地站在院子的正中間。

　　沒多久，三個方向的屋子都有人小跑了出來，一共六個人。

　　全部都是五大三粗的北蠻男人，他們換上了大盛人的衣服，又刮去了北蠻人雜亂的胡須，将頭發高高束起。

　　除了那略深的眉眼，幾乎和普通的大盛人沒有什麼區别。

　　他們似乎對這個女祭司十分尊敬，一出門就整整齊齊地單腿跪在了地上，雙臂抱在胸前，神色虔誠。

　　女祭司用北蠻語問了他們一句話。

　　最前面的男人伸出一隻手，指向了最後面的套院。

　　陸承景在一旁适時翻譯道：“她問屍體在哪裡。
”

　　女祭司微微點頭，然後帶着自己的仆從走進了那個小套院。

　　這院子很小，四周的圍牆卻很高，在最北邊隻有一個矮小一點的屋子，上面挂了一把鐵鎖。

　　守門的人看到女祭司走過來，立刻轉身打開了門，然後退着離開了這個套院。

　　女祭司從進門到現在，這民宅中的所有人都對她恭恭敬敬。

　　顯然，她應該不是普通部族的祭司，極有可能是孟勒部的大祭司。

　　也就是孟勒部首領的禦用祭司。

　　兩個仆從上前，為她打開了屋門。

　　她這才把一直蓋在頭上的鬥篷摘了下來，露出了滿頭的辮子。

　　她和身後兩個捧着陶罐的男人一起走進了屋子。

　　沈玉宜和李舟也把自己的腳步聲放到最輕以後，跟着走了進去。

　　一進門，一股屍體腐爛的臭味撲鼻而來。

　　四周的溫度足足比外面低了四五度，屋内沒有窗戶，在四個角上各點了一個燈籠。

　　三具屍體被蓋着白布整齊地排列在地上。

　　女祭司蹲下身，每具屍體都揭開白布看了一眼，又蓋了回去。

　　全部看完以後，她站起身，低聲說了句什麼。

　　然後接過其中一個人手中的陶罐，打開了上面的封口。

　　三隻渾身白色的小蛇從罐子中爬了出來，鑽進了白布的下面。

　　女祭司閉上眼，嘴裡叽裡咕噜說了一長串後便再度睜開眼，接過了另一個陶罐，打開封口，蹲下身，将罐子的口朝向屍體的方向。

　　與此同時，四個角落的燈籠同時閃了一下，接着，白布下面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三條小蛇從下面鑽了出來，它們渾身都被染成了紅色。

　　出來以後，它們同時朝女祭司吐了一下信子，然後鑽回了陶罐裡。

　　女祭司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将陶罐交給其中一個人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等她離開以後，沈玉宜出去看了看，确認套院中空無一人以後才問陸承景：“她剛剛說了什麼？
”

　　陸承景輕輕搖頭：“是北蠻語不錯，但是我根本聽不懂是什麼意思，應該是類似咒語的東t西。
”

　　“咒語……”沈玉宜嘟囔着走到了白布前，然後蹲下身子，揭開了第一塊白布。

　　霎時間，一股更加濃烈的臭味撲了上來，饒是見過大世面的沈玉宜也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她強忍住臭味看過去，那白布之下的東西已經不能說是一個人了。

　　而是一團人性的爛肉，衣服和腐爛的人體組織融合在一起，一些不明液體從裡面滲了出來。

　　李舟嫌惡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好家夥，這得在這放了有段時間了吧。
”

　　“應該是三個月前發生的那起案子。
”沈玉宜低聲說道。

　　見她面不改色的模樣，李舟不由得心生敬佩。

　　忽然，沈玉宜雙目一凝，在燭光的照耀下，這堆爛肉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她沒有任何猶豫，在李舟震驚的目光中伸手撥了一下。

　　果然，一塊鐵制的牌子被撥了出來，沈玉宜強忍着手上粘膩惡心的觸感将它拿了出來。

　　然後迅速蓋上了那塊白布，還不忘在上面擦了擦自己的手。

　　她捏着鐵牌先放到了一邊，揭開了另外兩塊白布。

　　有了剛剛那堆爛肉做鋪墊，這兩具剛剛死去還沒有開始散發臭味的無頭屍體簡直是賞心悅目。

　　陸承景在一旁對沈玉宜說道：“把他們的手都拿起來給我看看。
”

　　沈玉宜依言照做，将那兩具男屍的手都仔仔細細給陸承景展示了一下。

　　一一看過後，陸承景說道：“虎口和指肚都有陳年老繭……”

　　接着他的目光又掃過兩具男屍的小腿：“小腿肌肉發達，身形高大。
”

　　“這兩個人應該都是行伍出身，不是普通商人。
”

　　北蠻人的生活方式是比大盛落後了一些，但是那些在酒肆裡的胡商，沈玉宜也見過。

　　雖說身形是比大盛的尋常商人結實了一些，卻遠不如眼前這兩具無頭男屍看起來結實有力。

　　陸承景看向被沈玉宜放在一邊的鐵牌，忽然皺了皺眉：“這鐵牌……”

　　沈玉宜拿起來遞到了他眼前：“這鐵牌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