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廂,屋内的普甯郡主看到父親的額頭上滑下一滴冷汗。
邵王也感覺到了女兒的視線,他不免有點下不來台。
當初選中宣贊做郡馬的時候,他跟女兒将宣贊誇得“馬中赤兔,人中呂布”一樣。
女兒不喜歡宣贊的外表,他還可以用看人不能看外表,要看真本事,糊弄過去。
但現在不一樣了,宣贊被花榮毫不留情的完全碾壓。
普甯郡主此時冷冷的道:“這麼看宣贊并沒有你想得那麼優秀,很一般,所以,我要和離!
”
“和、和離?
怎、怎麼可能?
你是宗姬,不可能的。
”
普甯郡主一直壓抑的心情,此時在父親斷然拒絕下,更是跌向了谷底,隻覺得心中郁結,痛如刀絞,喉頭一甜,身子一凜,便噴出一口血來,整個人向一旁倒去,幸好丫鬟眼疾手快接住,但郡主整個人已經沒了意識。
邵王吓壞了,忙喊道:“叫禦醫——”
搶救了半晌,郡主才悠悠醒轉,但第一個動作就是揪住父親的衣袖,艱澀的道:“若是不能和離,我就做個眼盲口啞的人。
”
邵王妃向來對丈夫言聽計從,見女兒忤逆丈夫,便勸道:“你雖然是郡主,但也是個女人,女人家哪有嫁人了,再和離的,人家都會說是被休了,以後如何擡得起頭?
”
“難道我現在就能擡得起頭嗎?
今天我坐在那裡看馬球,如果我知道會受到那麼多嘲笑,我就是死也不會出門。
”普甯堅定的道:“我聽你們的,嫁了。
現在我要聽我自己的,徹底了結它!
”
邵王見女兒能一張口說這麼多話,想必身體已經沒大礙了,“這件事沒商量的餘地。
你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不行。
”
普甯送給他一個冷笑,并不說話,将眼睛也合上了。
邵王和邵王妃又勸了幾句,仍舊不見女兒吭聲,以為她開始鬧脾氣,決定先晾一晾,相繼起身走了。
過了幾天,他們終于知道哪裡不對了。
女兒所說的做一個“眼盲嘴啞”的人,原來真的落到了實處,不說話,不睜眼,一切都和她沒關系。
人雖然活着,但拒絕和外界交流,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邵王又不能強迫她睜眼開口說話,大發雷霆了幾次,女兒仿佛連耳朵都聾了,渾似什麼都沒聽到。
邵王隻得做出了一點妥協,“這樣吧,父王将宣贊調往外地,你也不用見他,做個名存實亡的夫妻。
”
許多和皇族女眷感情不和的皇家女婿都是這麼處置的,無限期的在地方任職,隻維持夫妻的名分。
普甯打定主意要和離,閉着眼睛,連哼都不哼。
并且從當日起拒絕吃飯,大有倔到底,把自己餓死的架勢。
邵王就普甯這麼一個女兒,所以當初在選女婿的時候,其實也有選兒子的意思,而普甯也明白父親的心思,叫他選了一個他喜歡的女婿,當半個兒子看待。
她才捏着鼻子嫁給了父親看中的宣贊,隻是真的嫁了,她才知道丈夫就和鞋子一樣,不能将就,不合适了,每一刻都難熬。
尤其再看到其他男子豐神俊逸,箭法還比宣贊更好,更加讓她無法将就這一無是處的丈夫。
事情發展到絕食這步,面對奄奄一息的女兒,邵王終于松口了,“那就離!
”
——
高銘沒幾天就聽到了京中的八卦,總結起來就一句話,小李廣完虐醜郡馬,邵王府驅趕醜女婿。
宣贊不光顔值,連業務素質也被碾成渣渣,已經快自閉了。
而郡主豁出命要求和離,邵王已經答應,就差宣贊搬離邵王府了。
高銘覺得如果宣贊不主動找花榮的麻煩,不暴露自己的實力,估計還能多做一段日子的女婿。
但轉念一想,原本郡主是會被他給醜死的,現在叫郡主找到借口和離了,也挺好,免得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
普甯郡主之前的醜丈夫,叫她擡不起頭來,也就算和離了也不想出門,整日悶在王府内,郁郁寡歡。
連邵王妃娘家那邊的親戚都看出來了,于是勸王妃道:“郡主不高興,很大程度是因為在姐妹們跟前丢了面子,隻有把局面搬回來,郡主才能重新重獲笑容。
”
王妃歎氣,“我何嘗不知道,但如何能扳回局面?
”
“這個其實也不難。
隻要新的丈夫比舊的丈夫更優秀,二嫁比一嫁更好。
所以,王妃,您就給郡主再找個稱心如意的新夫君吧。
隻要新丈夫無論是容貌還是武藝都比那宣贊強上一倍兩倍甚至百倍,誰還能看笑話是,郡主這頭也就擡起來了,甚至啊,這心裡的傷疤也撫平了。
”
王妃覺得有道理,轉頭就和王爺商量,“女兒雖然和離了,但也整日悶悶不樂,别再憋出病來的,那現在宣贊已經走了,咱們也該讓女兒重新開始生活了吧。
”
邵王何嘗不知道,女兒肯定不能留在家裡,早晚還得重新選一個郡馬。
隻是因為上次他選的郡馬失策,将女兒折磨得憔悴不堪,這次他不敢再擅自做主張,而是難得的和妻子商量道:“女兒畢竟是郡主,還愁找不到稱心如意的夫婿嗎?
”說完就見自己的王妃冷漠的看自己,于是尴尬的咳嗽了一聲:“這次選的,肯定會合她心意。
”
王妃心裡明白,女兒畢竟嫁過一次,前一個丈夫給她帶來的傷害太大,這一次的丈夫,必須要各個方面都讓她滿意才行。
不說十全十美,也要十全九美。
“王爺,難道咱們也要學其他人?
等進士放榜了綁個女婿回來?
”
榜下捉壻堪稱本朝婚配一景,隻要是進士,都搶着要,甚至幾家争搶起來,說罷進士綁架回家都不過分。
邵王不待見文臣,退一萬步講,找不到那麼威猛的,那也得找個武人出身的。
他朝王妃搖頭,“手無縛雞之力,本王看不慣。
”
王妃忍不住跟丈夫置氣,心裡想,究竟是你嫁人,還是女兒嫁人?
!
但也沒說出口,隻是不吭聲。
忽然間,邵王想起了那日比箭的花榮來,“哈哈,這不正有個合适的人選嗎?
怎麼把他忘記了?
你覺得花榮怎麼樣,他是禁軍副都指揮使。
雖然本王我不待見他那模樣,但這一次本王為了女兒,可以讓步,女兒喜歡就好。
”
王妃沒見過花榮,于是問道:“他長得如何?
”她對丈夫對男性的審美沒什麼信心,可别也像宣贊那樣。
然後就聽王爺不滿意的道:“是個小白臉。
”
那就好,王妃放心了,隻要丈夫不待見,說對方是小白臉,那一定長得很好。
花榮家世,邵王還是滿意的,忠臣良将之後,唯一不好的就是他老家不在本地,商讨婚姻大事不方便。
不過這也不要緊,先把他本人叫到府中來吃頓飯,旁敲側擊下,如果他本人有意,那再通知家裡,水到渠成。
邵王是個急性子,打定主意就找了個借口,說是希望花榮對他府中的門客的箭術指點一二,就派人去請花榮。
王爺召見,理由正當,花榮沒理由拒絕,爽快的答應了,就叫邵王府的人回去了。
高銘皺眉,“不是鴻門宴吧?
你叫他女婿難堪,他保不齊也叫你難堪。
比如大價錢聘來了神箭手,和你比試,然後放個冷箭什麼的。
”
“那就太好了,正好較量一番。
”花榮自信滿滿,反而很有興趣,“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就更想去了。
”
高銘總覺得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我還是覺得怪怪的。
”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
”
“人家隻請了你,我去算怎麼回事?
!
”高銘一攤手,“我哪能那麼厚臉皮。
”
“也是。
”花榮隻能自己去了。
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日,早晨起來,花榮收拾妥當就出了門,騎馬直奔邵王府。
等花榮走了,高銘坐在椅子上,心神不甯的不停的用手指敲桌面,過了半個時辰,實在受不了了,“備車,邵王府!
”
——
在校場上,邵王背着手看着一溜射箭的門客,“本王那日見到你和宣贊比試射箭,你連發數箭,不知道你能否射得了連珠箭?
”
邵王的上個女婿宣贊會射連珠箭,鬥赢過番将,因此得到他的青睐,所以選女婿的标準不能低于這一條。
連珠箭,其實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内射出最多的箭,比的是手速。
花榮道:“這個不難。
我可以為王爺展示。
”說着,取過旁邊一個門客手裡的箭,拉滿弓弦,隻是兩隻手關節都夾着羽箭,縮短了從箭囊中取箭的時間,一箭發出去馬上搭上另一箭,一口氣射出五箭,就在眨眼的功夫,且箭箭不虛。
邵王的滿意捋胡須,“府裡簡單備了酒菜,你陪本王喝一杯。
”
花榮覺得邵王倒還挺平易近人的。
兩人才落座,就聽管家來報,說高提點求見。
皇城司提點高銘,赫赫有名,這幾個月就屬他最出風頭,邵王皺眉,心裡嘀咕,他怎麼來了?
但是花榮卻清楚,“他可能是來找我的,他是我朋友。
”
不是說不來了,怎麼又來了?
肯定是放心不下自己,不覺嘴角露出笑意,低頭喝了一口酒。
邵王一聽是花榮的朋友,再加上是高俅的兒子,皇帝跟前的紅人,就笑道:“那來得正好,菜剛備好,快叫他進來。
”
不一會,邵王就見一個年輕人打外面進來,正是那天花榮跟宣贊射箭,在旁邊替花榮鼓勁的年輕人,他哈哈笑道:“原來你就是高銘,本王聽過你的故事,隻是一直沒機會見你,來得正好,快坐下。
”
高銘見桌子上酒菜,松了一口氣,他聽說花榮被邵王叫來,還擔心邵王因為宣贊的事難為他,看來是他多慮了。
他給邵王作揖後,也沒客氣,就落座了。
邵王叫歌姬進來彈唱助興,像所有的相親一樣,開始詢問花榮的情況,“本王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婚姻大事有着落了嗎?
”
高銘夾了一筷子菜,聽到這話,手在空氣中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吃。
然後就聽花榮道:“卑職還不曾成婚。
”
很好,既然沒有渾家,那其餘的都不是問題。
邵王心裡很美,卻不想這時就聽高銘道:“王爺,我也沒成婚。
”然後笑眯眯的看他。
邵王皺眉,又沒問你話,你回答什麼。
酒桌上在這一瞬間,迎來了沉默的尴尬。
但高銘身經百戰,這點小尴尬不算什麼。
但邵王明顯不行,半晌,邵王對高銘憋出一句話,“你既然沒成婚,就叫你父親給你說媒嘛,再不行,讓官家賜你一段姻緣。
”
高銘仿佛聽到了什麼金玉良言,不住的點頭。
花榮在桌下忍不住又輕輕踢高銘的鞋幫。
這一次,高銘立即回擊,踹了他一下,花榮一皺眉,斜眼看高銘。
高銘渾似沒感覺到花榮在瞪他,仍舊看笑邵王,“王爺,您也知道,我在梁山當細作,外人都以為梁山都是一群莽漢,其實不然,也有美貌的女子,想當初,梁山有人給我做媒,想叫我娶一個女将,但被我一口拒絕了。
”
提起這茬,花榮就打趣般的看高銘,“诶?
我記得你當初可是在衆人面前發過誓終身不娶的。
”
高銘一挑眉,“那是用孫小五的身份,幹我高銘何事?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豈能不成婚呢?
”
花榮瞧高銘一臉熱忱的看邵王,心裡咯噔一下,你不是想給邵王做女婿吧?
這他可忍不了,裝作打趣,實則拆台的道:“你不是說先立業再成家麼,這麼快就要違背自己的誓言嗎?
”
高銘微微搖頭歎氣,“立業是一輩子的事兒,可以慢慢來,但是姻緣大事,講究個機緣,錯過遺憾終身。
尤其遇到自己心儀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
邵王對高銘喧賓奪主,心裡不滿,自己找花榮喝酒談話,有這高銘什麼事,他在自顧自的說什麼,就是說得再多,本王也不會對他另眼相看的。
花榮瞟了高銘一眼,郁悶的喝酒。
酒桌上再次被尴尬襲擊,三人誰都不說話。
邵王黑着臉看高銘,花榮是你的朋友,你跑來攪合什麼,難道你也想做本王的女婿?
這時候就聽高銘笑道:“花榮,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然後不等花榮說話,就自顧自的道:“反正我不喜歡小丫頭片子,我遲遲不婚,就是等待那個成熟穩重的她。
”
邵王聽罷,不是黑臉,而是黑到發紫了。
因為他猛地的意識到這高銘,高衙内可是有名的花花太歲,專好别人老婆,當初因為林娘子的事鬧得滿城風雨。
難、難道他的真正目的真是想做自己的女婿?
自己的女兒嫁過一回,從某種意義上可不就是别人的老婆,成熟穩重正合他的心意。
不行不行,他不喜歡弱不禁風的,女婿是要當做自己半個兒子的,他得徹底打擊高銘的“癡心妄想”,于是很幹脆的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己别瞎等了。
就像本王若是招女婿,就要找個威猛的武将,至少也得有百步穿楊的功夫,旁的,一概不考慮。
”說完,目光略過高銘,直看花榮。
花榮這才懂了,邵王是要招他做女婿。
他之前沒看出邵王的意圖也不能怪他,畢竟他還沒自戀到被邵王請到府中,就能聯想到做他家女婿。
高銘見讓邵王說出了真正的目的,也就閉口不言了,掃了眼花榮,仿佛在說,這回你知道了吧?
他之所敢用自己來試探邵王,也是因為自信邵王根本看不上他,宣贊和花榮都有共同點就是都是習武之人,顯然邵王鐘愛武将,要是喜歡文臣,捉個進士還不容易。
現在問題來了,怎麼能叫邵王打消這個念頭。
慢着,沒準不需要邵王打消念頭,花榮的意見還沒問呢,萬一他想做郡馬呢。
不過,不會吧……說好一起打光棍的呢?
高銘糾結的想着,接着就見低頭喝酒的花榮,擡起頭,對邵王道:“王爺想招女婿,可得擦亮眼睛,有的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當然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對方極有可能是個斷袖,真的招了這樣的人做女婿,就害了郡主一輩子。
”
邵王驚愕,不會是你小子吧?
否則你無緣無故提這茬幹什麼?
直勾勾的看花榮的眼睛,誰知道花榮根本不避,“而且這種人還不少,可能已經在您眼前出現過。
”
邵王心裡驚呼,沒跑了,就是你!
有些話不用挑明,因為都不是傻子,但是說得這麼明顯了,就是傻子也能聽懂。
花榮說完,瞄向高銘,就見他呆怔的眨了眨眼睛,顯然也驚到了。
高銘含着一口酒,老半天才咕嘟一口艱難的強咽下去。
花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
你這是在邵王面前出櫃你知道嗎?
啊不,關鍵你不是啊,隻是逃婚,沒必要傷敵一千自傷八百吧。
花榮則表情淡定的看邵王,仿佛在說,不用懷疑,我就是你想的那樣。
邵王心裡大罵,你們兩個,一個是喜歡别人老婆的花花太歲,一個是喜歡男人的斷袖。
難怪你們是朋友,挺般配,一對小混賬。
本王的女兒就是在府裡養一輩子,也不會招贅你們兩個的。
統統給本王滾!
“本王身體不适,不能再飲酒了,你們都回府去吧。
”邵王大聲道:“送客!
”
酒席立即結束,邵王幾乎是把這兩個不着調的後輩給攆出去的。
然後就去找自己的女兒,驚慌的道:“女兒,真是好險,那個花榮是個斷袖!
”
普甯郡主自打和離了,就侍弄花花草草。
此時正在用剪刀修剪枝杈,茫然的看父親,“花榮?
誰?
”仔細一想,記起來了,是打敗宣贊那個禁軍軍官,“哦。
”
邵王見女兒沒危機感,忙道:“好險招他做女婿,幸好他算是有良心,自己透了底兒,要不然真叫做成了郡馬。
父王就說小白臉靠不住,還是找個陽剛……”
不等話說完,就見女兒渾身像裹了一層冰霜般的冷冷看他,“父王,難道你想招贅花榮做郡馬,已經找他談了嗎?
然後他告訴你,他是斷袖?
事情是這樣嗎?
”見他父王不反駁,就知道猜對了,于是她當即就拿剪刀要戳脖子,“前一個郡馬是醜鬼,這個郡馬是斷袖,父王,你直接殺了我吧,你不殺我,我就自己死!
”
邵王一看忙上來奪剪刀,“快放下!
快放下!
”
普甯郡主哭喊道:“你再摻和我的婚事,我真就死給你看!
你這麼願意做主,就做主我的喪事好了!
”說着就要再戳脖子去死。
邵王忙答應,“好了好了,父王再也不管了,想嫁誰都依你的意思!
”
普甯郡主這才放下剪刀來,邵王又好言安慰了她一番,才心驚膽戰的灰頭土臉的離開了。
等她父王一走,她就重新拿起剪刀,哼着小調愉快的侍弄起花草來。
她算是發現了,做孝順女兒的時候,父王隻會一味壓制她,她日子過得痛苦。
但自打她作起來,鬧他父王,一哭二鬧三上吊,日子反倒好過多了。
——
回府的路上,高銘心有餘悸的道:“你還說我什麼都往外說,你也不遑多讓。
你瞎說什麼,竟然暗示邵王你是斷袖。
不想做他的女婿,至于這樣嗎?
”
“那你說說還有其他既不得罪他,又能叫他立即打消念頭的辦法嗎?
”
好像還真沒有,“但是,我挺好奇的,娶郡主不好嗎?
你為什麼要拒絕?
”他說完,眼睛看向一旁,仿佛若無其事一般的問。
“我都沒見過她,怎麼能娶一個陌生人,我可不要盲婚啞嫁,心上人跟我越熟越好。
”
高銘還是有點擔心,“可是這裡不是梁山,邵王往外說怎麼辦?
”
“那豈不是更好,免得有人再來招贅我。
我也不是那種怕别人說閑話的人。
之前在梁山,咱們不是已經說開了麼,隻要問心無愧,别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
”
他喜歡高銘,早晚有公諸于世的那天,提前叫别人知道他喜歡男人,沒什麼不好的。
“那萬一你真正的姻緣聽到你的傳聞,也吓跑了,小心哭都找不着調兒。
”
花榮自信的笑道:“不該是我的,我不要,該是我的,也跑不掉。
”
本人都這麼說了,高銘還能說什麼,“那就跑不掉吧,正所謂樂觀的人運氣總不會太差。
”
——
高銘吩咐時遷偵察關于花榮的傳言,幸好,幾天過去了,并無任何傳聞,他暗暗松了一口氣。
可能邵王嘴巴比較嚴格,不屑于傳小輩的閑話,花榮自稱是斷袖的窒息言論,至少沒有大範圍傳播,皇家内部知不知道就不好說了。
高銘正在皇城司坐衙,腦子裡還在盤算着他那個新建的建築物的施工措施,哪裡開門,哪裡有暗道,筆下畫着草圖。
這時就見他的頂頭上司趙楷走了進來,他立馬站了起來,“殿下。
”
今天這是吹什麼風?
竟然把郓王吹了,他一個月也來不了幾趟,尤其最近更是沒什麼要緊事兒。
趙楷一進來就笑眯眯的看高銘,看着他渾身不自在。
“本王不在時可有什麼不法之事?
”
高銘想了想,最近沒有什麼不法之事啊,除了楊戬那厮刮地皮,可報上去你們也不管啊。
但要說是東京城内,就隻有邵王府趕走了醜郡馬這事。
高銘說道:“臣近日接到了許多暗報。
城内有人傳邵王府的謠言,臣已經派人抓了幾個送到了開封府,交由滕府尹處置。
”
這也是皇城司和錦衣衛最大的不同,明朝的錦衣衛有自己的監獄诏獄,抓的人可以自行審判用刑,但是皇城司就不行,抓到的人還得送到開封府去。
大體還是在國家法律的框架内行事的。
因此皇城司的名聲要比另一個同行好上許多。
趙楷滿意的點頭,“不能任由謠言蔓延。
”
高銘稱是。
趙楷坐下來,像聊天般的笑道:“邵王府休了郡馬,自然還得新找一位,皇叔最近在物色人選。
”
高銘心道,您消息落後了,早就知道了。
就聽郓王繼續道:“邵王看中了花榮,想招他做女婿。
”
消息還是落後,花榮已經是過去式了。
高銘安靜的聽着,盤算着要不要跟趙楷說花榮已經出局的事兒。
就聽趙楷笑道:“不過,好像因為花榮是斷袖,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花榮的事,你之前知道嗎?
”
高銘忐忑的想,難道趙楷懷疑花榮騙邵王?
向自己求證,然後治他的罪嗎?
他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必要的時候,他可以親自下水做證人,也不能讓花榮被問罪。
“知道,都是真的。
臣之前不知道邵王的心思,如果知道,肯定攔着不讓花榮過去,免得辜負邵王殿下的一片好意。
”
趙楷聽聞,竟然起身走到高銘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本王都懂。
”然後就和他擦肩而過,走了出去。
敢情您老人家特意跑皇城司一趟就是為了求證花榮是不是斷袖?
不過好像也說得過去,畢竟涉及他叔叔和堂妹。
不過,什麼叫做“本王都懂?
”
懂什麼?
懂他為了朋友做僞證?
其實你們的謊言,本王已經看穿,隻是不說破?
有的時候真的猜不透郓王在想什麼,比他爹難伺候。
第19章
雖然花榮說他不怕斷袖的傳言,但高銘還是派耳目探聽城内的流言蜚語,發現并沒有花榮的傳聞,他才放心。
想想也不難理解,雖然不知道趙楷是怎麼知道的,但邵王不會蠢到四處宣揚再次給女兒物色個郡馬,結果卻是斷袖的。
最想抹殺這件事的就是邵王本人。
總之,邵王府招花榮做郡馬不成,可能受到了打擊,徹底消停了。
高銘也沒心思再在意邵王,他還有别的事情要做。
高銘正式開展自己的計劃,跟蹴鞠比賽一樣,第一步就是找場地。
地點就在煙月街街尾,離李師師和崔念奴那裡都不遠。
這塊地方本來都開着不大不小的兩個青樓,隻是姑娘質量不行,所以生意冷清。
現在能有高衙内出大價錢來買這兩塊地皮,主人家能大大賺上一筆,自然眉頭都不皺一下,爽快的答應出讓土地。
一手交錢,一手交地。
把地皮買下來後,就是進行大改建,先将兩個院子合并成一個,開始正式施工。
找施工人員,慕容彥澤最有經驗。
慕容彥澤一聽完高銘這計劃,欣慰的道:“你沒讓我失望,我就知道,你隻要回東京,肯定能帶來好玩的,不愧是你,我個人尤其喜歡一樓那部分,我已經想好叫誰來玩了,哈哈,一個都跑不了。
而且,就算到時候皇上不喜歡,咱們也能開放了給普通人來玩,也能賺上一筆回本。
”
高銘也确實是這麼想的,就算最後建成了,皇帝不喜歡,他也可以選擇對東京市民開放。
他可不是楊戬,有那麼多閑錢,讨好皇帝不計較成本。
他高銘不一樣,就算讨好皇帝,也是關心得失的,收益大于風險,最差也得持平。
“那就先練練手,如果成了,就建個十個八個的,躺着賺錢。
”
慕容彥澤渾身是幹勁兒,抱着肩膀憧憬地看着正在施工的工地,仿佛搖錢樹正在拔地而起。
——
晚春時節,晌午十分已經帶着幾分夏季的炎熱,高銘一下馬車,又搖起了扇子。
花榮特意看他的扇面,“這次的畫,怎麼這麼正常?
”
以前的東方羊駝和東瀛霹靂獸難道不正常麼,高銘懶洋洋的道:“最近事情太多,懶得在這種小地方費心思了。
”
但是事情再多,也不耽誤他和花榮在休沐日出來玩。
兩人進了一家東京城内最大的一家相撲館,票是花榮買的,算是他請客。
本朝相撲十分流行,軍中尤其愛玩,甚至有專門的背嵬軍,全是由相撲高手組成。
每年六月六前後,東京以舉行相撲大賽的形式慶賀崔府君的誕辰,現在城内處處是大小相撲比賽,換句話說,哪有男人不看相撲比賽的。
六月看完相撲,等七八月就開始看蹴鞠比賽,夏天過得有滋有味。
高銘暗中感慨,還是東京好啊。
他看了眼身旁的花榮,覺得這和後世節假日看電影也沒什麼區别,隻是電影院有男有女,而相撲館觀衆多數都是男的,就是有女人,也是一看就如扈三娘那種有功夫在身的,沒有大家閨秀。
這時,裁判走上擂台,念念有詞,大概在參神。
接着就聽周圍的人炸了一般的喊:“任金剛來了!
”就見後門處,走出來一個心口文着一隻猙獰的虎頭的魁梧大漢。
他身後還跟着數個花胳膊的大漢,都扛着牌匾,上面寫着諸如某某年奪取某某擂台魁首,十分霸氣。
這時有人又喊:“另一個也來了!
”
另一個後門,走出來個精壯的漢子,他的排場就差了,沒有紋身也沒有打牌的手下。
“這人誰啊,小關索?
以前都沒聽過。
”
“呵呵,名不見經傳,遇到任金剛,要是赢了,一戰成名,要是輸了,被打得很慘。
”
“能在這館裡打比賽的也都不是普通人,得真有兩下子。
”
相撲界綽号和關索有關的非常多,比如小關索、張關索、李關索等等。
小關索上了場,等待對手上擂台。
但是任金剛排場大,“部署”也就是裁判,親自下場,說了許多好話,才姗姗上場。
高銘能看得出來小關索很緊張,可能是實戰經驗少,突然遭遇前輩高手任金剛,信心不足。
但高銘作為一個觀衆,隻想看到精彩的比賽,其餘都不是他考慮的。
就見小關索視線向場下看,似乎在找什麼,然後應該是知道了,目光變得堅毅,等裁判一揮動竹批,作為開始的信号,他就率先發動了進攻。
任金剛也不躲避,也伸出雙手朝他撲來,但小關索身形靈活,一閃身,就勢将任金剛的腦袋夾在了腋下,任金剛憋得臉通紅,掙紮不得。
場下都叫好,高銘也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相持的時候,突然任金剛腳下挪步,做盤山之勢,幹脆抱住了小關索,就聽一聲力拔山兮的怒吼,在衆人的驚愕聲中,他竟然将小關索給舉了起來。
原地轉了幾圈,越轉越快,跟風火輪似的,然後一扔,就把小關索扔到了台下。
觀衆掌聲雷動。
“哥——”突然,一個女子清脆的喊聲夾在在掌聲中響起。
高銘就見一個少女朝小關索的地方跑去,但還沒等奔到地方,就被周圍兩個大漢按住,少女哭喊不止,已經快背過氣去了。
觀衆席上見此情景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
”連任金剛也吃驚這個情景,問周圍的人。
“聽說小關索家是東京西路的,種了灘塗地,去年河流改道,農田都被沖走了,但賦稅還得交,沒辦法就把他妹妹給賣了。
今年小關索從外地回家才知道這事,就來東京找妹子,誰知道買他妹妹的人家一天一個價錢,每次比賽,都帶他妹妹來,若是赢了,就直接把賞銀拿走。
沒赢的話,他妹妹少不了挨打,陪那主人家的客人。
”
高銘坐的離擂台近,将他們的對話聽了個清楚。
就是楊戬為了刮錢,将灘塗荒山都強行登記為耕地,叫百姓種田交稅,害的許多百姓種了這種地,等河流漫灌,不僅辛苦一年什麼都得不到,到頭來還要欠債破産,賣兒賣女。
花榮也聽見了,低聲在他耳邊道:“都是楊戬刮地皮。
”
高銘繃緊嘴角歎氣,彙成一句話:那個該死的太監,刮錢不管别人死活。
任金剛聽了,當即道:“原來是這樣,今天的利物我不要了,都給他吧。
”
高銘心想這任金剛倒是個仗義的漢子。
“不可,這小關索妹妹的主人家是……”
說到關鍵的地方,怕人聽到,故意壓低了聲音,高銘沒聽到,他就看向花榮,他應該能聽到。
花榮在高銘耳畔告訴他,“主人家是朱沖。
”
“朱沖?
誰啊?
”高銘覺得耳熟。
旁邊立即有人朝他做個噓的手勢,恐懼的道:“你小點聲,他可是蘇州應奉局朱勔的父親!
你這麼嚷嚷,不想活了?
”
朱勔主持蘇州應奉局,主要任務就是給皇帝運送花石綱,因此得到皇帝的寵信,朱家雞犬升天,奴仆都橫着走。
他老爹,自然更沒人敢惹。
高銘心裡有數了,原來朱沖是朱勔他爹啊。
别看現在朱沖家資無數,出門奴仆無數,前呼後擁。
但是年輕時候可是個窮得吃上頓沒下頓的人。
後來在家鄉快餓死了,跑出來闖蕩,但已然很窮,但幸好長得不錯,被一個老道看上,陪得老道很開心了,那老道就将幾個藥方給了他。
他回到家鄉一賣,沒想到因為藥效極好,瞬間脫銷,之後就靠賣這方子,積攢了不少财富。
後來蔡京被遍到蘇州,他一下子就看準蔡京奇貨可居,百般巴結,果不其然,後來蔡京重登相位,把朱家給帶了東京。
尤其這朱勔主持蘇州應奉局,專門在江南負責花石綱,不計錢财,不計後果,誰家有好石頭,敢直接去搶,據說連人家墳地的石頭都不放過。
朱勔在江南作威作福,但老爹卻留在了東京城内,畢竟東京繁華,老爹得過好日子。
任金剛聽到了朱沖的名字,也有遲疑,如果他現在替小關索出頭,豈不是惹了朱家,那不是他一個相撲手能承擔的壓力。
他看到台下哭得傷心欲絕的小關索妹子,隻吩咐周圍人,“等一會将利物給小關索送去。
”但對現場的情況他就愛莫能助了。
小關索被人從扶起來,掙紮道:“沒事,我還能打。
”
“哥哥,不用了,你不再管我了……”妹妹哭得淚眼模糊,“沒有盡頭的,贖身錢每天利滾利,你不要再管我了。
”
押着他的朱家仆人揪住她就走,“走吧,你哥哥今天輸了!
”
小關索捂着肋骨抓住妹妹的衣袖,對朱家的仆人道:“我、我還能打,我去找部署通融通融,再給我加賽一場。
”
“呵呵,你就别逞能了,回去好好養養,等下次吧,今天府裡有客人來,免不了用到你妹妹的地方,她得回去打扮了。
”朱家仆人嘿嘿壞笑兩聲,揪住小關索妹妹的頭發就把人拎走,小關索追出兩步,因為剛才傷得不輕,被其中一個使勁一推,就栽倒在地,爬不起來。
高銘就聽花榮在一旁咯吱攥拳頭,顯然在強壓火氣,距離爆發的臨界點不遠了。
“夠了!
”高銘站起來,用扇子指着那兩個壯漢道:“他們欠了你多少錢,說個數,我一次替他們還了!
”
衆人都看高銘,心裡道這誰啊,就跑出來出頭。
朱家仆人見高銘一身錦衣華服,知道是富家公子,“這你得到我們府上仔細算。
”
“别廢話,你們回去取她的賣身契來,上面多少錢我就付多少錢。
”
兩個朱家的仆人心裡就不滿了,“呦呵,你算什麼東西,架子還挺大,還把賣身契給你拿來?
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家主人是誰?
”
“誰啊?
老朱頭嗎?
”高銘不屑的道。
朱家仆人氣得挽袖子要揍人,“你說什麼?
你不想活了?
”
這時有認識高銘的,竊竊私語,“好像是高衙内。
”
“啊,他就是高衙内?
”
紛紛把視線投放到高銘身上,這可是個知名人物,都過過眼瘾。
東京城内姓高的官家子弟不光高銘一個,但把高衙内這個名号叫響的隻有一個,所以某種程度上,東京有且隻有一個高衙内。
就是太尉高俅的兒子,現在的皇城司提點高銘。
朱家兩個仆人聽到對方是高衙内,别說揍人了,吓得差點跪下,對方爹是太尉,自己是皇城司提點,這可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人物。
趕緊将少女放開,連連作揖,“有眼不識泰山,您稍等,我們這就回去取賣身契。
”
這隻是借口,先溜了再說。
然後在衆人痛打落水狗的怒視下,夾着尾巴跑了。
少女被釋放,先撲過去看哥哥,然後哭着看高銘,兄妹兩人當即跪下磕頭,“謝謝您,您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
“小事罷了。
小關索,你帶着你妹妹走吧,等那賣身契到了,我幫你們燒掉。
”
其實大家都知道,燒不燒根本不重要,高衙内替他們出頭,朱沖隻要不是瘋子,就不會為了個婢女再來騷擾他們。
小關索又朝高銘磕了三個頭,帶着妹妹從後門走了。
相撲館内的人都知道高銘的真正身份了,便沒人再敢随意出聲,都靜靜看着他,場内靜得吓人。
因為大家的心情實在是太複雜,本來高衙内出現,大家應該冷眼鄙視,畢竟這厮名聲也不怎麼樣。
但偏偏他剛才鋤強扶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一對可憐的兄妹,應該大大稱贊。
所以究竟應該是鄙視,還是該贊賞呢?
這時,就見高衙内和他的朋友,轉身立場,從正門走了出去。
他們走掉了,衆人才長出一口氣,迫不及待的交頭接耳的談論了起來。
“看來惡人自有惡人磨,朱家橫着走,碰到了個更橫的!
”
“這麼看,高衙内也沒那麼壞,這件事本來跟他沒關系,但他坐不住了,出手相助,這就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
“嘻嘻,最有意思的是叫朱沖老朱頭,嘁,朱家在東南橫行霸道,在東京也敢嚣張,尾巴翹上天,結果在人家太尉兒子眼裡,不過是個糟老頭。
”
“本來就是,張狂什麼,掉錢眼裡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朱家扣着人家妹妹,不停的勒索錢财,沒見這麼黑心的,活該!
”
“說不定林娘子那事另有隐情,我看高衙内沒有傳聞中那麼壞。
”
畢竟林娘子那事兒,沒人親眼看到,都是口口相傳,但今天的事,他們可是親眼所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還是自己看到的靠得住。
尤其像高衙内這種之前形象烏漆嘛黑的,突然間有了閃光點,給人的感覺就更不一樣,尤其滅了朱家的威風,仿佛替他們也出了一口惡氣。
——
出了相撲館,花榮失望的想,和高銘出來消遣,卻碰上這種事,壞心情。
下次一起出來,不選相撲館了,另外找個好地方。
高銘也不舒服,心裡哼道,這筆賬得算到楊戬和朱沖頭上。
”
本來就是他倆的錯。
之後兩人去吃飯,菜肴味道不錯,找回了些心情,有說有笑的回去了。
高銘回到府内,聽說朱家的大管家來了有一會了。
高銘就叫他進來,朱家大管家一露面就連連作揖謝罪,“都是下面的人辦事不利,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衙内,您千萬别跟我們一般見識,這是那小關索妹妹的賣身契,都給您帶來了。
”
高銘朝旁邊的小厮遞了個眼色,小厮上前把賣身契拿了過來。
高銘瞅了一眼,沒說話。
朱家大管家苦着臉道:“還有我家老爺和我都不知道有這事兒,是負責買賣婢女的執事,自己擅作主張勒索的小關索。
得虧您今日出面,我們才知道有這麼欺下瞞上的狗東西,已經打了一頓,攆出府去了。
”
誰知道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高銘懶得計較。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代我向朱老爺子問個好。
”高銘說完,起身回了後堂。
過了幾天,高銘探聽到東京内關于他的傳聞,破天荒的出現了許多正面評價,竟然還使用了行俠仗義這種詞。
他敏銳的意識到,通過踩人人憎惡的朱沖,他的民間口碑好轉了,正是投放自我洗白軟文的好時機。
于是之後的幾天,在街頭巷尾的茶館内,有自稱他朋友/親戚/老鄉是高衙内近身随從的人,給大家爆一些料:我所知道的高衙内。
高衙内癡戀林娘子不成,之後痛定思痛洗心革面,早就從新做人了。
知道娛樂了東京百姓的蹴鞠比賽嗎?
他的構思!
知道孟州快活林的重陽節嗎?
就是天下第一糕那個,他的想法!
知道梁山,少華山,二龍山的強盜嗎?
都是他招安的!
不光這些,高衙内從不苛待下人,誰家有困難,隻要說一聲,他向來能幫就幫。
雖然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但他真的人很好。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看不慣朱家欺男霸女。
”
“浪子回頭金不換,我看高衙内還是不錯的嘛。
”
在高銘精準的在各大茶館投放了大量水軍後,他的形象比以前白了不少。
他也适時收手,等候下一次洗白機會。
—
高銘的重心還放在工程建造上,隔三差五就去看看,親自監督工程進程,還經常查賬,畢竟用的是自己的錢,心疼啊,确保每一文都花到刀刃上。
不像楊戬給皇帝建造園林,鋪張浪費,從中間撈錢。
這日,高銘從工地回來,才洗了去灰塵出來,就接到了下人來報,“有個自稱戴宗的人求見,已經等了您幾個時辰了,門房本想打發,可他說,他是梁山軍的,您看?
”
戴宗?
高銘心裡咯噔一下,才送走史進和魯智深沒多久,這戴宗就上門了。
他來幹什麼?
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會是好事,扯上梁山不是刀光就是劍影。
他歎氣,“叫他進來吧。
”
很快,就見戴宗垂着頭,拎着一個包袱,小碎步走了進來,見到高銘,立即作揖,“拜見高提點。
”
高銘一揚手,“行了,不必多禮。
”
戴宗這才擡起頭來,時隔許久,再一次看到他們曾經的寨主孫小五的樣子。
沒錯的!
一根毫毛都不差,高衙内就是孫小五。
雖然早就知道這點,但親眼所見,心情依然相當複雜,吐出兩個字,“大人……”
“說吧,什麼事?
”高銘就猜到史進和魯智深回去後,會傳播他的好名聲,說什麼寨主依然是寨主之類的。
戴宗這次來,總不會是給他送土特産,肯定是有求于他。
戴宗抿唇,為難的道:“是這樣,本來一切都好,我們已經在征讨王慶的路上了,可是朝廷獎賞我們的禦酒,被人克扣了,兄弟們不滿,找他們理論,還被辱罵,有兄弟氣不過,推倒了廂官,便被興師問罪。
”
高銘心道,肯定不是簡單的推倒,八成是用拳頭推倒的廂官吧。
“哪個兄弟?
”
“是李逵兄弟。
他也因此被打了四十軍棍。
”
就猜是這黑厮,打一打沒壞處。
但是想必當地廂官也是真的克扣了酒肉,否則,李逵有吃有喝有宋公明哥哥,一般情況下也不會鬧事。
高銘發現他自己怎麼“戲耍虐待”這群好漢都行,但若是其他人虐待他們,他還真有點沒法忍。
底下這幫人竟敢克扣梁山的酒肉,是不是不想活了?
以為梁山軍爹不疼娘不愛,沒人罩着了是不是?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他高銘可是梁山的前寨主!
“克扣酒肉的事,我會派人去查的,這個你放心,以後朝廷撥給你們多少,到你們手裡就有多少。
”高銘承諾道。
戴宗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朝中有人好辦事,在當地跟廂官争論那麼久都沒解決,到了高衙内這裡,就一句話的事。
此時的他,忽然想起了史進從東京回來後,常說的話,“寨主,永遠是我們的寨主。
”
“謝衙内。
”戴宗感動的進一步解釋,“我其實本不想來的,因為史進兄弟從東京回來後,跟我們說,朝廷忌憚您跟我們聯系,但是這次還是來了,一來,因為克扣酒肉一事,讓許多兄弟寒了心。
”
高銘道:“真遇到緊急情況,我也不能怪你們。
”
“二來,是宋公明哥哥和吳學究叫我一定要給您捎帶一封信。
”
高銘點頭,示意戴宗給他信。
誰知道戴宗遞上了包袱,“都在這裡。
”
高銘目測這包袱的大小,出趟遠門都夠了,好奇的叫仆人接過來。
他好奇的打開一看,好家夥,這哪裡是一封信,這是小說吧?
至于寫這麼多張?
宋江和吳用這是對他猛掏心窩子啊,寫了這麼多。
他簡單的翻了翻,内容用兩個字就能概括:認錯。
說一千道一萬,害怕高銘因為在梁山結下的梁子,對他們下黑手。
高銘心裡反駁,我朝你們下黑手幹什麼,王慶和方臘還沒打呢。
“宋公明和吳學究有心了,他們的心意,我明白了,你回去告訴他們,不用擔心,隻管聽朝廷的調度,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
戴宗拱手,“是,我明白。
”
“嗯,去吧。
”高銘擺擺手,仿佛當初在聚義廳議事一般。
等戴宗下去了,高銘瞅了瞅宋江和吳用的書信,沒興趣的一推。
這些信要是情書還有讀一讀的必要,否則,就免了吧。
高銘疲憊的捶了捶肩膀,忍不住歎氣,真是,都回到東京了,還得替這群人操心,缺衣少食都來找自己,一日為寨主,終身為寨主。
這時候,花榮從外面進來,見高銘對着一桌子的紙張愁眉苦臉,笑道:“在看皇城司的文書?
”
“不是,要是哪個幹辦官敢寫這麼多費廢話,我非得打他。
”
花榮來到桌前,“我能看嗎?
”見高銘點頭,随便拿起一張,首先映入眼簾就是一句:“小可每每想起衙内,便夜不能寐。
”不禁一皺眉,“這什麼?
”
“宋江寫給我的。
”高銘将剛才戴宗來過的事情說了。
花榮又拿起幾張,前後文聯系起來,才知道宋江是要跟高銘道歉,夜不能寐也是因為擔憂自己惡了衙内。
花榮嫌棄的道:“他怎麼這麼肉麻?
”
誰知道高銘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側頭一笑,然後一本正經的對花榮道:“你看看人家宋江,這才是寫道歉信的态度,再看看某人,消失三天才寫出來一行,以後都要按照人家宋江這個标準道歉,知道嗎?
”
花榮把視線從書信上移到高銘臉上,微微蹙眉,看眼神好像真的在反思,然後應該是想到了什麼,眉心重新舒展開,笑道:“以後我不讓你生氣,就一行都不用寫。
”
高銘聽了這話,繃不住了,一下就笑了出來,“哼,這話還差不多。
”
“以後都聽你的。
”花榮輕聲道,但看向高銘的眼神卻透着堅定,可以知道他是認真的在說這句話。
高銘一愣,呆了呆,然後迅速起身,“我餓了,去吃飯吧。
”就朝客廳外走。
花榮也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