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公孫勝的出現,許多人一開始并沒有在意,隻當他和其他人并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很快,宮内外的人就發現自從公孫勝出現,林靈素整個人都變得自閉了,仿佛一夜之間,從耀武揚威的孔雀變成了落毛的公雞,一看就是遭受了重大的挫折,被打擊得不輕。
得寵的道士,得寵的妃嫔,得寵的臣子,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皇帝如果要是待見你,便會常常召見你,如果要是不待見你,就會丢擲一旁,對于妃子,俗稱蹲冷宮。
道士們俗成坐冷闆凳,總之就是一個冷字。
林靈素就坐上了冷闆凳,自從公孫勝進入了皇帝的視線,他就再也沒被召見過。
遙想當年自己的輝煌,不禁感慨,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跟他同樣想法的,還有其他被冷落的道士,一時間,宮内曾經熱鬧的各個道館,都彌散着一股幽怨的氣氛。
高俅聽說皇帝身邊出現了一個新得寵的道士,還搖頭歎氣,“又是哪個人給官家推薦道士,還嫌棄不夠亂嗎?
”稍微一打聽,卻發現這個道士竟然是從自己家出去的,而且還是經過自己兒子的手親自送上去的。
他是不是對兒子太放任了?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這麼危險的操作。
他将兒子叫到跟前,先是無奈的長歎,然後擔心地道:“這公孫勝是什麼人啊,你就敢往官家身邊推薦。
”
高銘連呼冤枉,“我也是受害者,這公孫勝仗着我們在梁山的交情,希望我舉薦他,我本來不想答應,可是他走了崔念奴的門路,竟然讓官家主動過問,我也沒有辦法。
不信您可以打聽打聽,我那天是多麼地為難,完全被他牽着走,幾乎等于被裹挾了。
”
别人不了解自己的兒子,高俅還能不了解麼,咽了口唾沫,語重心長地道:“跟爹說實話。
”
好吧,知子莫如父。
高銘也就不再僞裝了,“确實是我舉薦他的,但是您不覺得他也真有本事麼。
官家如此寵信他,便是最好的證明。
”
朝中有人好做官,官家身邊兒有道士好辦事兒。
“你還想辦什麼事兒啊?
現在這些事不夠你忙活的嗎?
”高俅發現兒子的翅膀硬了之後,想要飛翔的高度,有點吓人,“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
高銘的膽子的确不小,就比如忽悠皇帝這件事兒,一旦被發現了,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當然,如果沒發現,那好處也是車載鬥量的。
風險和收益從來都成正比。
“我也沒幹什麼啊,就在官家跟前吹噓了公孫勝幾句,至于公孫勝能得官家的信任,全憑本事,和我沒關系。
我就想混個推薦之功,您以為我還想做什麼?
不是以為我會通過道士影響官家的決策?
怎麼可能,我是那種找死的人麼?
别擔心,真的。
”
高俅臉色稍緩,“你千萬懂得分寸!
”
高銘裝作乖巧的不停地點頭,“明白明白。
”
——
趙佶本來是不想再叫人碰那一塊蝌蚪文石碑的,這東西都惹出多少麻煩事了。
不過,聽說公孫勝也認識蝌蚪文,趙佶破例叫這個離仙人最近的道士重新破譯蝌蚪文,給出權威版本。
于是,第三次碑文破解大會召開。
這個時候天氣已經有些涼意,大家裹得嚴嚴實實再次來到艮嶽内。
要知道前兩次的破解已經捅出了那麼大的婁子,這一次誰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一次的碑文破解大會,因為皇帝下令官員必須都要出席,所以就是稱病不出的蔡京也到了現場。
之前王仔昔的騷操作曆曆在目,這一次衆人對不知根底的公孫勝更是捏了一把汗,就怕他再說出什麼聳人聽聞的話語來。
跟這天氣一樣,衆人臉上仿佛凝結了一層冰冷的寒霜。
表情麻木又冷漠地站着,等待這公孫勝揭曉他對碑文的解讀。
他們現在也不求什麼仙不仙班的了,隻要不說他們是魔君就好了。
一陣冷風吹來,衆人都打了個寒顫。
幸好官家和公孫勝很快出現了,沒叫大家等多久。
就見這公孫勝容貌不俗,配合飄逸的繡金鶴氅,确實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他來到石碑前,既沒有做法事,也沒有掏出天書,隻是一手接觸這塊石碑,一手掐指。
不多時就聽他道:“恭喜官家,賀喜官家,這塊石碑上記載乃是九鼎太虛丹的藥方。
雖然沒聽過這個丹藥的名字,但是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吃起來肯定大補。
這個說辭是公孫勝和高銘一早就商量好的,說這塊石碑上的蝌蚪文記載的是一個藥方,然後公孫勝便可按方抓藥,順理成章的将自己已有的丹藥獻給皇上。
而官家吃了,發現确實有功效,必将更加寵信公孫勝,認為他可以配出仙方。
衆人都松了一口氣,太好了,總算不是什麼名單了,就是一個藥方,這才是大家想要的結果。
現在大家都隻想平平安安過個年,不想再應對任何的節外生枝狀況。
林靈素的版本太肉麻,受之有愧,王仔昔的版本純粹找事,叫官員挨罵。
不管怎麼說公孫勝提供的這個版本,是最安全的。
于是大家都争先恐後地表示支持。
“原來記載的是仙方,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是名單。
”
“還是公孫道長說的在理。
”
“公孫道長不愧是再世的仙人。
”
除了這個版本,我們誰都不認。
趙佶一看下面的人也都支持公孫勝的解讀,不由得心花怒放,雖然他不是神仙,有點惋惜,但能夠得到仙方也是極好的,不停滿意地點頭。
不出高銘的意外,果然這個版本得到了官家和文武百官的一緻認可。
此時,一直不聲不響的太子提出了疑問,“不知公孫道長,可否将上面的藥方念出來?
”
公孫勝沒有拒絕,仰頭看着石碑,“玄陰天霧三兩、天悲神草四兩、無間玄水六兩……”
既然要煉仙丹,用的原料自然是人間所沒有的,衆人從沒聽過這些東西,當然也分不出真假。
公孫勝撒謊不臉紅,“官家和太子不必擔心,貧道可以上天宮采摘這些草藥下來。
”
趙佶給了公孫勝一個“朕相信你”的信賴眼神,宣布,“公孫道長将碑文都翻譯出來了,朕不希望之前兩次錯誤的譯文繼續傳播。
”
皇帝表态了,這就是官方版本。
為了早日吃上仙丹,趙佶給公孫勝在艮嶽内分配了院子,給錢給人。
資金一到位,公孫勝就叫道童們燒起了爐子,沒日沒夜地為皇帝燒制仙丹。
并宣稱,仙丹七七四十九日就可練成。
趙佶算了一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正好是元宵節,搓着手,翹首企盼。
民間輿論在皇城司的輪番打擊下,已經沒有熱度了,但是朝廷中仍然有一股勢力追着蔡京窮追猛打,不停的有人彈劾他。
但是趙佶一點都不擔心,因為馬上就要過年了,而過年之後就是元宵節,元宵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沒有之一,從太宗時期開始,元宵節就有超然的地位。
從皇族到百姓對元宵節偏愛得緊,從正月十四開始一直到正月十八,每天晚上都有燈會。
不管什麼煩惱,什麼樣的大事,遇到這樣的節日都要靠邊站,等到節日之後,能不能想起彈劾蔡京還兩碼事兒呢,就算能想起來,但是熱情跟之前也不能相提并論。
晾着晾着就涼了,适用于各種地方。
而且趙佶突發奇想,叫臣子們每個人準備三個燈籠,挂在大内正門的燈棚内,供皇室和大臣們集體猜謎玩樂。
高家父子同朝為官,便是六個花燈。
高俅有兒子這麼好的幫手,當起了甩手掌櫃的,都交給兒子一起置辦。
元宵節當晚,皇宮不光正門,左右掖門、禦街都搭起了燈棚,燈火璀璨,流光溢彩。
店鋪懸挂燈籠自不必說,連個人家也不甘落後,屋前屋後都挂着精巧的彩燈。
除了燈外,還有各種戲班子沿街表演,整座城市都處在錦繡笙歌之中。
今天大家都暫時放下了仇怨,不管是蔡京亦或者是童貫都一派喜氣洋洋。
除了朝臣外,有功勳的将領,以及外戚都在邀請之列,宮内燈棚内十分熱鬧。
高銘、花榮跟慕容彥澤站在燈棚内,與其他人一起說笑。
因為假期,沒着官服,都穿着常服。
鑒于史進一直嚷着想長長見識,見宮内的燈會是什麼樣子,高銘就把他加進随行人員給帶了進來。
慕容彥澤笑問高銘,“一會燈會結束了,去哪裡玩?
”
高銘道:“不玩了,天氣這麼冷,回家呆着。
”
慕容彥澤哼笑道:“你這人沒良心,最會騙人,你嘴上說回家,但肯定偷跑出去玩,就是不帶我。
不過,沒關系,我也不稀罕跟你溜達,我自有去處。
”
高銘嫌棄的咧嘴,“你就顯擺吧,不如直接說你今晚有幽會。
”
元宵節,女子也可以出門,人約黃昏後的情況不少。
慕容彥澤勾了勾唇角,“羨慕吧?
”
高銘呵呵笑道:“羨慕。
”
花榮看着一切,笑而不語。
慕容彥澤道:“你們皮笑肉不笑是幾個意思?
”
正鬥嘴,有太監尖着嗓子道:“皇上駕到——”大家都擺正了身子朝向趙佶,齊聲說吉祥話。
趙佶心情就跟這些花燈一樣,絢爛地很,美滋滋地一揮手,“衆愛卿不必多禮,今日朕與衆愛卿共同賞燈。
”
趙佶子女衆多,能站在他旁邊的除了太子外,就是受寵的幾個,其他人嚴重父愛不足,就比如老九趙構,高銘發現他基本上已經站到第三排去了。
再往後則是三三兩兩交談的妃嫔,各個盛裝打扮,美人與美景珠輝玉映。
她們之後是帝姬和宗姬們,有端莊,目不斜視的,也有用衣袖遮着偷看朝臣的,看到年輕俊俏的,就多看兩眼,看到枯瘦褶多的,趕緊移開眼睛。
在這些當中,高銘一眼就看到邵王家的郡主,她也瞧向他們這邊,明明移開了目光,但過了一會,又往這邊看。
高銘納悶,按照道理,她應該對他和花榮這倆給他爹帶去陰影的斷袖沒好感的,怎麼還往這邊看。
這時,高銘發現旁邊的花榮蹙着眉頭,緩緩回身,去看史進。
他也順着一瞧,瞬間明白了,原來郡主在看史進。
而史進發現高銘和花榮都看他,知道跟郡主眼神交流穿幫了,低頭清了清嗓子。
高銘疑惑的想,怎麼回事?
他倆是一見鐘情嗎?
這麼多人,郡主偏偏看史進,難道這就是緣,妙不可言?
郡主那邊也發現高銘和花榮發現了,可能是不好意思,再不往這邊看了。
高銘以為自己斷了史進的姻緣,道:“沒事,我和花榮站遠點,你們盡管看。
”
誰知史進歎氣,“不用了,沒希望的。
”然後就一副自閉後元神出竅的樣子,呆呆發愣,口中念念有詞,“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做強盜……”
這時,皇帝開始賞燈,他爹站在前方不停的朝他招手,叫他趕緊過去。
高銘也沒空顧及史進,叫慕容家的仆從看好他,與花榮跟上了皇帝的步伐。
挂在第一位的花燈是蔡京提供的,他家兄弟、父子同朝為官,滿門都是讀書人,所以燈謎出得很有難度,但整體中規中矩。
之後是童貫出的花燈,謎面倒是尋常,勝在制作靈巧,有活動的機關,裡面的人物能活動,很得衆人喜歡。
接下來就輪到高俅父子了,此時高俅捏了一把汗,因為太相信兒子,不管是花燈的制造還是謎面的選擇,他都沒過問,所以也不知道兒子究竟出了什麼謎題,但願别太稀奇古怪。
這時,他就聽趙佶笑道:“其實朕最期待的就是你們父子的花燈。
”他說完,他旁邊的趙楷跟趙楫都默默點頭,了解高銘為人的也都默契的颔首。
要論趣味性,誰能出其高提點左右。
高家出的幾個燈籠,有宮燈樣式的,也有鯉魚和鴛鴦造型的,雖然精巧,但總得來說沒什麼新意。
于是趙佶将對驚喜的期待,放到了燈謎上,他略略掃了眼,就有三個謎題映入了他的眼簾,引起了他的注意。
“什麼動物早晨四條腿,中午兩條腿,晚上三條腿?
”趙佶念完,自己不回答,“誰知道答案?
”
之前曾經見識過高銘腦筋急轉彎厲害的蔡京和童貫兩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這明顯不能用常理回答,誰回答誰掉坑。
趙佶見沒人回答,他決定點名了,目光落到童貫身上,“你來說說看。
”
為什麼倒黴的又是我?
!
童貫苦笑着搖頭,“想不出來。
”早承認猜不出來早解脫。
高銘心想,童樞密,回答不出來,可是要被斯芬克斯吃掉的。
這是斯芬克斯給路人出的謎語,答不出來的,統統給它當點心。
趙佶自己也答不出來,就朝高銘笑道:“說答案吧。
”
“答案是人,早晨是指人的幼兒時期,牙牙學語,不會行走,在地上爬,中午是一個人長成了,可以站起來走路了。
至于晚上,則是人的晚年,需要拐杖,所以用三條腿走路。
”
才說完,趙桓就假笑道:“你這個屬于在時間陳述上語焉不詳,用早中晚比喻人生的各個階段,太過含糊。
”
高銘幹脆的認錯,“太子殿下說得是,所以下一個燈謎就杜絕了這類毛病,都是實打實的謎題。
不用拐彎抹角思考。
”
衆人就去看剩下的燈謎,這一看不要緊,都臉上一緊,就見上面寫着:試問從一加到一百等于多少。
衆人一暈,這不是算術題麼,誰出來看燈謎還帶算盤?
這倒是不用拐彎抹角了,可也太生硬了,完全是計算,隻要有耐心就能算出正确答案。
連趙佶也覺得這道燈謎不好,微微搖頭,顯然是感到無趣。
高銘設置這樣一道燈謎,當然不是簡單的為了難住大家,數學是一切科學的根本,而看燈的這些人都是大宋的精英階層,如果他們感興趣,那麼以後推廣起來,就很容易。
高銘隻想做一個測試,看究竟有多少人對數學感興趣。
“官家,其實這道題很容易算的,一加一百,等于一百零一,二加九十九,也等于一百零一,三加九十八,也是一百零一,從一加到一百中,有五十個這樣的一百零一,所以相乘,就等于五千零五十。
”
高銘說完,衆人都是一愣,原來還能這樣算?
簡便算法是高斯十八世紀發現的,現在當然沒人聽過。
高銘觀察他們,發現這些官員當中,有人似乎有所感想,若有所思,不停的點頭,有的則絲毫不感興趣,表情冷淡。
而趙佶,作為一個藝術家,對數學那是一點興趣都沒有,聽高銘說完,好像還一頭霧水,毫無反應。
高俅見官家這個态度,替兒子捏了一把汗,你沒事出什麼算術題,這不是掃興呢麼。
不過,跟父親不同,趙楷倒是笑着颔首,“妙哉,原來還可以這樣算。
”但看到父親頹然無光的表情,也不好再說什麼,指着另一個燈謎道:“父皇,這個有意思,您看。
”
這道謎題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試問,勇者相逢誰者勝?
()者相逢()者勝,()者相逢()勝,()者相逢()者勝。
”
狹路相逢勇者勝。
出自《史記》,這個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勇者相逢竟然還能決出勝負?
剛才被數學題掃了興緻的趙佶,被這個謎題引起了興趣。
“朕先回答一個,勇者相逢嘛,智者勝。
”然後掃視皇子們,“你們試着來對一對吧。
”剛說完,就開始點名,“太子,你來。
”
趙桓身為太子理應第一個回答,但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勇者相逢智者勝,已經概括出了兩軍對戰的精髓。
他實在想象不出來,智者相逢誰者勝。
但皇子宗親,朝廷重臣都在,旁邊還有一個才華橫溢的弟弟虎視眈眈,他答不上來,威望嚴重受打擊。
他頂着壓力,忽然靈光一閃,道:“智者相逢仁者勝。
”
答得完美,為君者,最重要的是要有仁德,而他是儲君,未來要繼承皇位,這麼回答恰到好處。
雖然趙佶對這個兒子不待見,覺得他愚鈍。
但此時聽到他對出來的這個答案,心裡還是頗為滿意的。
看到父親露出了笑容,趙桓心裡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禁感到一絲得到認可的歡喜。
他便把這個難題抛給了郓王,“皇弟,剩下的你來答吧。
”
狹路相逢勇者勝,勇者相逢智者勝,智者相逢仁者勝,趙楷需要回答仁者相逢,誰者勝。
趙楷自然知道皇兄回答‘仁’是什麼意思,也不留情,微笑道:“仁者相逢,賢者勝。
”
嫡子不如賢子,儲君不如立賢。
趙桓臉色一沉,這是趙楷第一次還算正面的表露想奪嫡的念頭,果然是打完方臘回來,有底氣了。
趙楷淡笑,就許你借着王仔昔攪事!
也不想仔讓着你了。
在場的都是大宋人精中的人精,趙楷這麼一答,衆人都曉得什麼意思,但都裝作聽不懂。
高銘當然也聽懂了,怔怔看着你來我往,夾槍帶棍說話的趙桓和趙楷,心想,喂喂喂,你們也太能發揮了,我出這個題的時候,完全沒想到你們會借題發揮到立嫡立賢上去啊。
趙佶心裡當然想叫三子上位,不過在場人多,不好表露,對趙楫道:“該你了。
”
擊鼓傳花一般的輪到了趙楫,高銘倒是很願意看他的窘樣子,盯着他看。
可是毫不含糊的問:“父皇,兒臣想不出來,可以叫人代為回答嗎?
”
趙佶的孩子很多,但是趙楫排行靠前,加上從小身體不好,他十分疼愛他,笑着點頭,“那你指一個人吧?
”
大家都屏住呼吸,郓王的話可不好接,接不好,就犯了支持太子還是支持郓王的大錯誤。
但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趙楫想都沒想,就朝高銘笑道:“高提點替我回答。
”
花榮見荊王的語氣和表情渾似撒嬌,心裡犯膈應。
高銘臉上微笑,心裡想罵人,你小子就是甩難題給我吧?
不過沒關系,老子早有準備。
趙佶笑道:“高愛卿,那你就來回答吧。
”
衆人的目光都在高銘身上,雖然大冷的天,但高俅緊張地出了一腦袋熱汗,都怪自己甩手不管,早知道這樣就親自把關燈謎了。
賢者相逢誰者勝?
這還能勝嗎?
誰能克住賢者?
皇帝?
太露骨了吧。
“賢者相逢……”高銘笑着大聲說道:“儒者勝。
”
儒道至聖。
甚至連皇帝本人都是儒家的信奉者和追随者,誰敢說自己不是儒生?
不管是仁者,還是賢者,都包括在儒者内。
甚至大臣們也開心了,儒生就是讀書人,說到底最終還是讀書人勝利,心底有種驕傲的感覺。
高俅“老淚縱橫”,兒子回答的實在太好了,恨不能将這句話回家裱起來。
趙桓和趙楷也沒異議。
趙佶開懷大笑,吩咐左右,“将剛才這些話都記下來。
”
從高家燈謎的位置離開,衆人繼續往前走,猜謎取樂,隻是其他燈謎都沒高家的有意思。
看完花燈,又去看百戲表演,各種劇團景象表演,熱鬧至極。
一直到二更天才散了,皇帝帶着嫔妃,子女們回去,其他朝臣相繼離開。
史進一直目送郡主登上馬車離去,才呆愣愣的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
高銘還想和花榮繼續逛逛,跟他爹打過招呼,就來到禦街上溜達。
高銘今天早早就進宮,到現在還沒吃的,就找了個街邊的小攤位坐下,叫老闆來兩碗浮元子,也就是湯圓。
等待的功夫,花榮坐到高銘身旁,“诶?
你肩頭落了什麼?
”就伸臂攬他。
高銘笑看他,“一個套路不膩嗎?
”
“好用就行。
”說着,傾身在他臉上親了下。
這裡熙熙攘攘,不比私下,高銘哼笑道:“你做什麼,小心被人看到。
”轉身看四周,“萬一我爹……”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正站在不遠處,怔怔地看他們這邊。
是荊王趙楫。
他身前人流走動不停,但他就像施了定身法,愣愣地看高銘和花榮,直到旁邊的随從見有人要經過,護住他的時候,碰了他一下,他才如夢初醒的迅速轉身,踏車離去。
花榮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的問高銘,“你在看什麼?
湯圓好了。
”
高銘轉正身子,低聲道:“是荊王。
”
花榮挑眉,“他不睡覺麼,這個時辰還出來溜達,我看他身體挺好的。
”
他早就發現有人跟着他們,在攤位前坐下的時候,他确定是荊王,所以才有了剛才的舉動。
“我覺得他看到你親我了。
”高銘推斷道。
“看見就看見,咱們做什麼和他有什麼關系。
”花榮無所謂的道。
這時,湯圓端上來,他吹涼了遞給高銘。
高銘張嘴将湯圓吃下,“也對,不用管他。
”
“那就别提他了,逆剛才那句儒者勝,我看連蔡京都笑了,說到他們心坎上了。
”
“哄他們開心罷了。
”高銘道:“如今遼國金國虎狼環伺,儒者勝?
強兵悍将者勝還差不多。
唉,你看我元宵節還在憂國憂民,官家真應該給我多開點俸祿。
我這種好官打着燈籠都找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