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病房内,顧平生墨色深瞳極深極沉的看着俏生生坐在那裡的溫知夏,像是要把她看穿看透,眸光中湧動着的是隐忍克制的情緒,在這種時候,他不應該跟她再生氣下去。
“張院長關于你的病情的診斷結果已經開出來,會以你病情發作短時間内喪失行為能力為由,主張你無罪,到時候你隻需要配合他再……”
“顧夏集團的股票大跌,跌破了曆史新低,随時都可能跌停闆,你确定還要繼續跟我耗下去嗎?
”溫知夏打斷他的話,問道。
集團那邊焦頭爛額,他怎麼還能無動于衷的來告訴她庭審現場應該注意什麼。
顧平生略略擡起深邃的眼眸:“你在關心我?
”
“我在關心顧夏集團,那畢竟裡面有我的心血。
”她是不知道他從哪裡感覺到,她在關心他,牛唇不對馬嘴。
“集團沒有了可以有新的,妻子沒有了,你還會回來嗎?
”他沉默良久後,問她。
這個問題溫知夏沒有回答,因為早就已經有了明确的答案。
她想要離開,而她的性子,離開他了,怎麼還會回來?
顧平生看着她,削薄的唇角噙着抹笑,可笑容并不達眼底,甚至有些落寞的味道,“所以,不會放你走。
”
牽在手心裡的風筝,隻要線不斷,飛的再遠總是會回來的,可如果牽連的這根線沒有了,那就真的飛走了。
“如果我在庭審現場承認罪行呢。
”溫知夏看着他,淺淡的開口。
顧平生搖頭:“你不會。
”
怎麼會有人,願意坐牢。
他不信。
可溫知夏說:“我會,我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你忘了嗎?
”
無論外表如何的嬌弱淡然,骨子裡總是藏着反骨,不然怎麼身邊的人都不看好她跟顧平生這段感情的時候,她還會義無反顧的舍棄直升清北讀研的資格,陪他颠三倒四的追求創業夢。
顧平生定定的看着她,眼眸緊縮:“為什麼?
”他問,“為什麼就一定要離開我?
”
她心平氣和的跟他說,沒有争吵也沒有紅臉,這大概是她提出離婚以來,他們最像是談話的時候。
她說:“因為你讓我失望了。
”
他先是把她捧上了天,然後傷她不眨眼,她累了,也逐漸開始明白,她心心念念無法割舍的少年,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模樣。
是她還留在以前的記憶裡,覺得顧平生會一輩子隻對她好。
顧平生垂下了眼眸,睫毛遮蓋住眼底的神色,削薄的唇慢慢失去了血色,抿成一條直線,澀然的滋味從他嘴角蔓延開來,他說:“溫知夏,你就是個沒有心肝的女人。
”
這話,他說過很多次,但這一次前所未有的認真。
溫知夏想,也許是這樣,因為她所能也僅能憑借的就是他的感情,隻要他是全身心愛她的,那她便是可以義無反顧的為他商場協同厮殺,繼而功成身退深藏功與名,看着他從一無所有變成人人豔羨的顧總。
可一旦這段感情裡出現了危機,他對她的感情不再純粹,她就想要退縮,想要自我保護。
她其實是一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在顧平生轟轟烈烈的追她那麼多年之後才肯點頭,才肯嫁給他。
她就是要全方位的了解到,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不會離開他,她才敢把手遞給他。
因為一旦認定了,她就是會全身心投入的那種人,旁人說什麼,都不會在意,她就是信他,可當這種平衡被打破,當他的身邊出現其他的女人,當她那麼難過的徒步去找他,卻看到他跟另一個女人擁吻之後,她的心就死了。
她可以不相信任何的閑言碎語,但總還是有自我保護的本能。
他食言了,還騙她說隻愛她。
以前他總是在她身邊,可現在,她好幾次需要他的時候,他都不在,還也許都是在其他的女人身邊。
顧平生走了,沒有簽字,也沒有給她一個準确的結果,可溫知夏知道,他會簽字。
無論是從何種層面考慮,他們離婚都是最好的解決結果,對她亦或者是對他都好。
隻是溫知夏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可惜,因為年少時,她真的以為他們會這樣走過一輩子,那時他對她好,她待他真。
花家一籌莫展,花父花母一夜像是蒼老了十歲,等終于可以分出一點點心思的時候,就聽到了溫知夏的事情,兩人來了醫院,問她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
溫知夏輕輕的搖了搖頭,說自己沒事,全程對話中誰都沒有提起花千嬌這三個字,可誰都知道這不是一個可以過去的坎。
等兩人離開的時候,花母終究是沒有忍住,抱住她痛哭。
因為看到了溫知夏,花母就想到了花千嬌,花千嬌總是“溫姐姐”,“溫姐姐”的叫着,成天有事沒事的就喜歡跟在溫知夏的身後,比親姐妹還要親。
溫知夏抱着她,輕輕的拍了拍,低聲道“你們也可以把我當成是自己的女兒,我會替嬌嬌孝順你們。
”
花父聽着她的話,有些動容,悄悄的用手揩了下眼淚。
開庭這天,一大清早,就來了非常多的記者和圍觀的群衆,宋家二老已經接受了多家媒體的采訪,兩人今天還特意的換了一身新衣服。
溫知夏透着車窗靜靜的看着,保姆車外聚攏了一圈的的記者。
從事件發生開始,不要說溫知夏,就算是顧平生都沒有在公開場合說過關于這起案件的任何細節,顧夏集團的員工也早已經被下了封口令,不說不該說的話,沒有人願意冒着失業和追究法律責任的風險。
而此時兩人的面前,就靜靜的放着那份離婚協議。
誰都沒有說話,可誰都不肯讓步。
溫知夏看了看時間,手指撐在了車門上。
“夏夏。
”顧平生默然出聲。
溫知夏手下頓住,沒有回頭,在等待她的後話。
“你甯願坐牢,都不願意再跟我在一起?
”他啞聲問道。
溫知夏閉了閉眼眸,唇齒間溢出一聲“嗯。
”
當身後鋼筆劃着紙張,顧平生三個字落在紙面上,不知道是誰的如釋重負,又是誰的心頭一空。
他終究還是簽字了。
原因隻是不想要她坐牢。
在最後一筆寫下,背對着他的溫知夏脊背一直都呈現出一種筆直且僵硬的狀态。
溫知夏在保镖的護送下下車,負責為她辯護的許律師在下車之前,出于職業習慣的回頭看了那離婚協議書一眼,眼眸當即便閃爍了一下,然後就對上顧平生沉冷一片的眼眸。
許律師當即收回視線。
庭審現場。
宋父宋母作為原告在陳述案件的時刻,向法官哭訴要求嚴懲兇手,為自己可憐的女兒讨回公道,哽咽半天說的都是車轱辘話,也許旁觀群衆還會動容的覺得可憐,但法官和陪審團處理的案子數不勝數,他們想要聽得并不是聲淚俱下的表演,因為這還不如直接回家看電視。
他們需要的是絕對客觀且充滿理性的描述,而不是單純的哭訴。
許律師對于這樣的情況絲毫不感覺到意外,因為法庭需要的是證據,而不是賣慘,當他拿出溫知夏的病例證明,以及省醫院院長親自出具的證明材料,以及車輛有被惡意損毀的迹象等等證據,局面暫時出于平衡的狀态。
顧平生坐在聽衆席第一t排深邃的眉眼沉靜的看着,對于許律師的辯護能力,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隻要不出現意外,隻是金錢方面的賠償,無論是判了多少,他都覺得是完美的結果。
錢這種東西,隻有你擁有足夠多的時候,才能展現的毫不在意。
許律師也在庭審現場代表被告的溫知夏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願意承擔一切的治療和營養費用,并會在額外給宋家二老日後的養老做出一定的補償。
到這裡,法庭上已經有了一定的偏向,陪審員眼神交流了一下。
一切看似應當塵埃落定,卻在這個時候,原告律師忽然站起來,說他們有證人可以證明,案發當天,溫知夏的狀态并沒有問題,開車撞人是因為自己心情不好造成的。
而這個所謂的證人,就是——趙芙荷。
當趙芙荷出現,顧平生手掌蓦然攥起,“倏”的一下子猛然從席間站起來。
溫知夏同時也看向了趙芙荷。
趙芙荷站在證人席上,眼神猙獰嘲諷的看着溫知夏,當庭說出了自己的身份,當她說出自己是顧平生外遇的對象,并且溫知夏多次因為這件事情跟顧平生發生争執開始,台下就已經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談論聲。
而顧平生被法警警告不要擾亂現場秩序,要求他坐下。
趙芙荷開始了她的發言:“我今天來這裡,不是為了說我們之間的感情問題,但是這對于我後面要說的話卻非常重要,溫知夏的确有病,而我就是那個能讓她康複的血庫,但是當她知道自己治病需要用我的骨髓來治療的時候,她跟顧平生發生了好幾次争執。
出車禍這天,就是他們再一次起了争執,溫知夏生氣的開車離開,她不是因為病情發作才把人撞成了那樣,而是她自己心情不好,開車發洩……卻造成了無辜者重傷……”
“溫知夏她有罪,而且大家可能不知道,她從來都不把别人的性命當一回事,她還曾經害死過我的孩子。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替自己抱屈的,我隻是不想要看到這個女人害的人家家破人亡,卻想要拿錢了結,繼續逍遙法外。
”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當天她的病情穩定。
”陪審團一人發出提問。
趙芙荷:“我這裡有一份醫院的監控,可以證明她當時跟顧平生起了争執,之後憤怒的開車離開,這一切都可以說明她當天截止到離開前都是穩定的,怎麼就那麼巧合,上了馬路,撞了人以後就病情發作了?
”
因為趙芙荷的突然出現,事情急轉直下,眼看已經扳平的局面,再次發生傾斜。
四方城國際機場。
“先生,溫小姐的案子已經開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