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溫知夏一直以來,都不太相信永遠這個詞,因為這是太虛無缥缈的東西,她總是覺得,人都不會太長情的,因為喜好會變,想要的東西也會變。
但是當顧平生出現在她的身邊,一口一個“小書呆”,一句一個“你理理我”的時候,她平靜的心湖裡就像是被人丢下了一顆石子,泛起細微的漣漪。
她是不知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死纏爛打兼之落拓不羁,總是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樣,不過是跟她一起在巷子裡打了一次流氓,就口口聲聲說他們是自己人。
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她看書時打擾她,後來一次被老師逮了個正着,警告他不要耽誤她學習。
這麼丢人的事情,如果是換個人當着全班的面被訓斥,多少應該都會有些收斂,但他不,他言辭鑿鑿且懇切的跟老師說:“我這是在幫助她鍛煉意志力,我們偉大的毛主席可以在鬧市裡讀書而不受任何幹擾,我們小書呆,我們學霸同學,也應該培養一下這樣不屈不撓專心緻志的能力,您說是不是?
”
溫知夏擡了擡眼眸,瞥了他一眼,覺得這人就是胡說八道的本事厲害。
“你少在這裡給我貧嘴,後面站着去。
”老師現在看着他就頭疼。
就因為來了這個轉校生,他來班裡的頻率多了一倍。
不為别的,就因為那些個小女生,不好好學習,成天圍在他們班門口轉悠,為的就是看上一眼這個她們口中的新晉校草。
老師是沒有看出他有半分的好,成天不是帶着傷來,就是帶着傷回去,整個一個小混混做派,但你要是真的訓斥他,拿學習成績壓他,他每次考的都還不錯。
“學霸,你幫我求求情,我腳扭了。
”顧平生伸手戳了戳看書的溫知夏,擡了一下自己腳“嘶”的倒吸一口涼氣,賣慘。
溫知夏側過身體,挪遠了一些,不上他的當,“不熟。
”
跟他不熟,所以不幫。
顧平生“嘶”的咬了下後槽牙,這次不是賣慘,而是單純被氣的。
這個沒有良心的書呆子。
在他站到後面罰站時,溫知夏還是輕瞥了一眼的,但就是這一眼,被他抓了個正着,他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帶着似笑非笑的意味,踢着腳步活動了兩下,展示了一下自己靈活的腳踝。
顯然,什麼腳崴了,就是騙她的。
溫知夏眉頭皺了一下,把他侵占自己桌面的書,給他挪遠了一些,楚河漢界分得清楚。
在她平淡的如同白開水一般的生活裡,顧平生就是闖進來的梅雨,持續天陰有雨,自此平靜的湖面還是熱鬧起來。
溫知夏聽人說起過,一旦你開始逐漸的回憶過往裡的某一個人,那說明你或許正在失去他。
從江晚晚出現開始,溫知夏就斷斷續續的開始回憶起以前的事情,她想很多事情或許一開始就出現了征兆。
當她把這話說給顧平生,換來的是他的嗤之以鼻,他這個人習慣了運籌帷幄,從來不信這些。
警方調查的結果出來了,因為車身損毀嚴重,刹車确實遭受到了損壞,但是無法确定是什麼時候損壞的,并不能作為什麼關鍵性證據,換而言之,不能排除溫知夏肇事逃逸的可能。
溫知夏的嫌疑沒有辦法排除,網絡上對于這件事情也是持續關注,公訴人對這件事情向法庭提起了公訴,宋家二老跪在記者面前,懇求還自己女兒一個公道。
顧夏集團的股票也是一路下跌,董事會已經再三發出提醒,顧平生的手機就沒有消停下來的時候,他作為集團的絕對掌門人,需要站出來給職員也給董事會一個說法。
“顧總,董事會那邊……希望您不要因為家庭個人原因,給集團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失。
”周安北從絕對理性化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情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決斷。
顧平生一向果決,但是面對此次利弊如此清晰明了的事件,他卻遲遲做不出正确的選擇。
“董事會?
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顧夏集團是他們做主了,你們想要教我做事情?
”顧平生深沉的眼眸剜着周安北,眉峰冷凝積聚,神情之間透露出來的,都是濃濃的不悅。
對于顧平生這種天性中帶着霸道喜歡掌控的男人而言,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會喜歡被人置喙,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顧夏集團的董事會并沒有多大的權利,在集團裡他有着絕對的決斷權。
董事會在他眼中不過就是一群集團利好的時候吃着紅利,一旦出現觸及自身利益,就希望顧平生掃除障礙的存在。
平日裡,顧平生跟他們維持着表面的和諧,但如今……他們竟然想要插手他的家事!
“屬下不敢,隻是顧總聘請我來,我就有義務為顧總做出最優的方案選擇。
”周安北說道。
“她不是供人選擇的方案。
”顧平生擡手給他理了下領帶,拍着他胸口的位置,是提醒也是警告:“是我唯一的選擇。
”
不存在什麼最優方案,因為在他眼中,從來不存在第二個選項。
周安北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眼中一閃而過的遲疑。
他在這個利益場裡已經待得太久了,權衡利弊得失早就已經成了融入到骨子裡的慣性,在他看來,感情也是可以用利益來衡量的東西,作為絕對的資本理性人,舍棄小利益将自身的收益擴大至最大化,這才是聰明的做法。
商場誰不知道,顧夏集團總裁顧平生與年輕有為密切挂鈎的一個詞是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在商界是一個比較中性的詞,大緻是說一個人可以為了絕對的利益而窮盡手段,不存褒貶,因為大家看得都是利益,在法律範圍允許情況下,為自己為集團實現利益最大化就是功臣。
周安北也是一直都這樣認為的,但是現在顧平生忽然告訴他說,利益資本之中有個例外,名字叫做——溫知夏。
這件事情超出了周安北慣常的思維模式範圍,他準備将集團的境況說給溫知夏,看看她會做出什麼抉擇。
但他沒有想到,在他想到這一層之前,董事會已經聯系上了溫知夏。
一口一句小溫總的叫着,看似和善,每一句話說出來卻都是要讓她以大局為重。
“顧夏集團也是小溫總的心血,如今群狼環伺,多少人都在等顧夏集團出錯,集團深陷輿論漩渦,唯一能破局之人隻有小溫總了……”高帽子一層一層的戴着,說到底不過是出于自身利益考慮。
溫知夏心知肚明,她沉靜的聽着,淡淡的開口:“破局?
是要我攬下所有責任劃清與顧夏集團的界限麼?
”
曾經她費盡心力建立的公司,如今這是要她泾渭分明了。
原本也沒有什麼,從她離職的那一天起,就沒有想過再沾染集團,但這般被人逼迫着做事情的感覺,真的不太好。
就像是一頭牛它本身很渴了,它需要喝水,但倘若你按着它的頭讓它喝水,怎麼都會帶來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各位當年吃着公司紅利的時候,态度倒是跟現在大相徑庭。
”溫知夏嘲弄的說道。
大相徑庭,相差甚遠。
董事會那邊笑容讪讪,有些被人戳着脊梁骨的尴尬。
周安北默默的從病房門口離開,他顯然也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利益場上的博弈,從來無關對錯,顔面這種東西對于資本家來說,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隻要利好一切都好,有損利益那便是要一緻對外,掃清障礙。
而溫知夏如今,就是董事會眼中的那個障礙。
周安北不知道這種情況下,顧平生能堅持到幾時。
因為就他來看,除了顧平生自己,已經沒有人再看好這段婚姻,及時止損才是聰明人,可顧t平生卻在試圖用一己之力,扳平這場傾倒的局面。
溫知夏接到葉蘭舟電話的時候,是在一個昏昏沉沉的午後。
他打電話來,隻說了一句話——警方已經出具了失蹤證明。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判定為失蹤,公示時間到了之後,就該是……判定為,死亡了。
溫知夏想要站起身,但是身形一陣踉跄,差點從床上摔下去,她張了張嘴,卻是半天都沒有辦法開口說出一個字,良久良久之後發出一陣鼻音“嗯”。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出一個字。
葉蘭舟挂斷了電話,溫知夏看着手機上跟花千嬌聊天的最後頁面,持續性出神。
宋雅知被判定為是植物人,宋家父母大受打擊,以故意傷害罪把溫知夏告上了法庭,索賠高達700萬,并且要求追究溫知夏的刑事責任。
顧平生帶了律師找兩人私下協商,但并沒有取得任何效果,兩人就像是被洗腦了一般,堅定的認為溫知夏罪不可恕,要她為自己女兒的遭遇付出代價,之後就是連人都不見了。
無法取得受害者這邊的諒解息事甯人,剩下能做的就是找到證據為溫知夏做意外辯護,顧平生請了最好的刑事案件的律師團,不計代價的要讓她無罪當庭釋放。
溫知夏看着他多少是有些動容的,可有些事情總是需要一個結果。
她将離婚協議擺在桌子上,“簽了它,我就配合你們做無罪辯護。
”
律師頓住,看了眼面色在一瞬間陰沉下來的顧平生後,選擇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