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帝都的天看起來暮霭氤氲,傅家榮甯王府的百納川河苑裡,充溢着白玉蘭和紅梅的花香。
景稚站在樹下折了一株好看的紅梅,輕輕抖落上面的雪,當作發钗挽她那一頭墨發。
“小姐,我幫您拍幾張圖發到微博。
”檀竹說着,點開手機的相機。
“好啊。
”
景稚正好還帶着妝,鼻尖和兩頰微紅,一雙熠着光的狐狸眼透過鏡頭看純媚勾人。
檀竹用專門拍照的這台手機給景稚拍了幾張實況圖。
拍好後,景稚拿過手機直接點開微博上傳了全部圖片,配了一個紅色系的emoji便發出去了。
“檀竹,辛苦你了。
”景稚投去一個過意不去的目光,“年後複工,姜梵剛好回來了,你就不用為我忙前忙後了。
”
姜梵是公司給景稚請的助理,一兩個月前兩人視頻裡見過。
小姑娘因為和聯姻對象湊熱鬧看别人捉奸,路上被車撞了,兩人在私人醫院躺了一個多月。
“這些都是我的職責。
”檀竹溫柔一笑,“對了小姐,我昨天又看到您的熱搜了。
”
景稚遲疑了一秒,“什麼熱搜啊?
”
檀竹繪聲繪色、興緻盎然地道:“一條是說您隻要一發照片就養活一大批美妝博主,還有一條是業内人士稱您雖然剛嶄露頭角,但爆紅飛升指日可待!
”
大概是景稚的顔值和妝容都太精緻了,她定期發live圖在微博,每次都是一百萬以上的點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大量網紅出她的仿妝教程。
景稚把手機熄屏,垂眸時露出一個月牙笑,“這些評價和熱搜都是雙刃劍,在意不得。
”
就像之前的一個采訪,她回應自己隻想專注于喜歡的事和沉浸式提升自己,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她不參卷也不擺爛,隻腳踏實地的做好眼前的事。
“眼下,我要做的事就是定期營業,然後好好的将年關過了。
”
說完這句,正巧花藝小官兒荼錦抱了個花瓶走過來。
景稚把手機給了檀竹,接過花瓶拿在手中端詳了會兒,花瓶表面開片自然的冰裂紋引人注目。
良久,一朵雪花飄落在她卷翹的長睫上,她翕動了下睫羽,雪花消融。
“這麼貴的古董你是從哪裡翻出來的啊?
”景稚擡眸好奇地看着荼錦。
她之前為了省錢,買了一本《如意》的過期金九刊,上面「案上煙雲」一頁就提到了這個花瓶,是明代的白瓷敞口花瓶,價值103.5萬。
荼錦從身後杳霭呈着的木托盤上拿了一把花藝專用剪,眨巴了下雙眼,語氣單純溫和,“是花瓶架上拿的。
”
景稚蓦然明悟,輕輕一笑,“想起來了,是收納室備用的。
”
苑内有一個廂房是收納室,景稚進去看時,發現裡面都是古董用器,還有一整牆的古董花瓶。
檀竹告訴她,王府裡每個苑的帳設小官兒會定期去古董店、中式家具店、拍賣會,采購一些要用的家具和器皿囤放在收納室,這些古董囤放在這裡是用來備用的。
景稚拿着花瓶,走到一棵兩米左右的玉蘭樹下,回眸期許地看着荼錦。
荼錦微微踮腳,伸手用花剪剪下一株玉蘭花,然後用身後杳霭呈的花器處理了一下花枝,再把白罐子裡的水倒入花瓶中,最後把花插了進去。
景稚接過花瓶,看着這意境高雅的玉蘭花,笑吟吟地說了句“謝謝”,然後興緻勃勃地往傅京辭的書房走去。
……
彼時的不染塵書房内,傅京辭坐在黃花梨纓木椅上,剛接完一個公務電話。
這會兒他心情尚好,呷了一口泡得醇厚的君山銀針茶。
忽然,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機顯示有人來電。
是江家八少爺,江庭樾。
傅京辭放下茶盞,點了接通,往後一靠,不以為意地點了免提。
“你們傅家的女孩都是頂呱呱的厲害。
”電話裡傳來江庭樾低沉又傷心的聲音。
傅京辭盯着手機屏幕,目光毫無波瀾,“又怎麼了?
”
“你知道我和姜梵被撞車的事吧?
”
“嗯。
”
姜梵是傅家一位太太的侄女,一個多月前,兩人因即将家族聯姻見了個面,相親中途兩人興緻勃勃湊熱鬧去看别人捉奸,誰知半路被車狠狠一撞,一起躺醫院了。
“她剛剛罵我是渣男。
”江庭樾忿忿地歎了一口氣。
“這并不冤枉。
”傅京辭公正的評判道。
“不,是冤枉。
”江庭樾語氣铿锵有力。
傅京辭瞥了眼腕表,“那你快點哭,哭快點。
”
江庭樾想到兩人被撞車時,自己為姜梵擋下大部分傷害,小姑娘剛剛卻罵他渣男,從未有過這種委屈,于是哽咽申冤。
“事情是這樣,她為了感謝我,親手……是的親手,用她自己的手機給我點了一大桌的外賣。
”
“外賣到的時候,我在和朋友打遊戲,說了一句‘不怕不怕’,她竟然認為我在和别的女孩打遊戲。
”江庭樾說到這十分不能理解地搖了搖頭。
“她的洞察力很強。
”傅京辭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我自證了清白。
”江庭樾認真道,“我把我朋友的賬号給她看了,從頭像到ID一眼男人,但是她不信。
”
“判斷力也不錯。
”傅京辭放下茶盞。
“我一怒之下,怒問她為什麼不信!
”江庭樾如鲠在喉的頓了頓,“她說男的不會對男的說不怕不怕,隻會說你怕個屁!
”
“她是對的。
”
“怎麼就對了?
我就是男的,我就會說不怕不怕。
”
“不知道怎麼說,反正關羽是不會對張飛說不怕不怕的。
”
“……”
“早知道會被誤會,我還不如真找個女孩一起打遊戲,這樣被罵了也不覺得冤。
”江庭樾平靜而頹涼地闡述着。
“别說氣話,你會後悔。
”傅京辭坐直身子,準備挂電話。
電話挂斷後,傅京辭搖了搖頭,這群朋友談戀愛真的一個都不如他。
正要熄屏時,他瞥到一眼提示欄顯示了一條關注的人發了微博的提醒。
他的私人微博,隻特别關注了一個人,就是景稚。
盯了短瞬,他點開了,下一秒,眸光倏地一沉。
他說過,他喜歡的,不會與任何人分享。
她的漂亮,也隻能他獨享。
可她偏不。
“咚咚咚——”
傅京辭掀起眼簾,黑眸隐在陰影下,匿着情緒。
拙言走過去開門。
一陣風雪寒意襲來,景稚抱着花瓶進來,笑盈盈地朝傅京辭走來。
傅京辭睨了眼拙言,拙言意會,颔了下首後出去在門外候着了。
“承策,我給你送花來了。
”景稚走到傅京辭跟前,“你在忙什麼啊?
”
傅京辭看向景稚,視線落在景稚白皙的頸處,黑色的深眸映着一抹鮮媚的紅。
“這瓶花放在……”
景稚探身欲要将花瓶放在花梨木桌上。
忽然,傅京辭伸手攬過景稚的腰,将她抱坐在腿上。
“砰——”
花瓶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白色的玉蘭花瓣随着瓶中水散落一地。
景稚還未反應過來,傅京辭突然向她靠近。
距離驟然縮短,濕熱的氣息輕輕拂來。
傅京辭緊緊握住景稚的細腰,低下頭,一個溫柔又綿長的吻覆在了她的唇上。
怔愣短瞬,景稚忽然感到下唇被輕輕咬了一下。
傅京辭又狠又克制的研磨着,似是在隐忍某種怨氣。
一會兒後,他終于餍足,放開了景稚。
書房裡靜得能聽到呼吸聲,景稚小心地看着傅京辭。
“這是怎麼了?
”她扯了扯傅京辭的袖口。
“沒怎麼。
”傅京辭淡淡道,語氣裡卻飽含着一絲不甘。
景稚的手被傅京辭握在手心捏了一下,本能的感覺到了男人餘怒未消下的危險性。
地上的花瓶碎了一半,一百多萬随着玉蘭花瓣七零八碎。
景稚自責地抿了抿唇,“我等會兒賠錢……”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傅京辭聲音裡的冷意加重,更有一種悶悶地情緒。
景稚無辜地咬了下唇,大眼裡閃爍着不知所措。
傅京辭轉眸看向景稚,須臾後,不容置疑地道:“我的就是你的,都砸了也無所謂。
”
景稚微斂下颌,雙眸清澈乖巧,“不能這樣,會被慣壞的……”
大抵是小姑娘這副樣子像犯了錯的小貓,惹人憐愛。
傅京辭被氣笑了,淡嗤了一聲,俯下身,目光鎖着景稚。
景稚下意識的垂下眼簾,放慢了呼吸。
片刻後,傅京辭輕輕啄景稚的唇瓣。
“你怎麼說句話都像是在撒嬌?
”
他輕輕捏着景稚的小手,似是欲壑難填一般。
景稚另一隻手輕捏着傅京辭襯衫衣角,就像是暧昧的情不自禁。
傅京辭輕輕一笑,在景稚的眼角處吻了吻,放開了她。
“清朝留下的貝勒府,一千平,喜不喜歡?
”
景稚緩緩睜眼,投去迷茫的目光。
傅京辭的聲音溫柔含笑,“修繕工程已經完工,宅子送你。
”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景稚心頭一震。
“是……那座中西合璧的貝勒府?
”
“嗯。
”
景稚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種事她想都不敢想,因為有一座名為“濤貝勒府”的府邸現為京市第十三中學校址,占地面積就是這麼大,而且歸為公家。
但傅京辭的這座貝勒府是在「中國榮嘉」拍賣會上拍下的,誰也不知道這座貝勒府繼承的後嗣經曆了什麼,要将這種傳世地産拿來拍賣,隻知道這宅邸,從今往後改姓了“傅”。
現在,宅邸要改姓“景”。
“承策,你給我這些,我不知道怎麼給你回禮。
”景稚歉疚的看着傅京辭。
“很簡單……”傅京辭語氣慢條斯理,“我希望你可以退出娛樂圈,隻待在我身邊。
”
以往他想讓誰做什麼,隻需要他一句話,甚至無需他親自開口,但現在他會以商量的方式,讓小寶按照他的心意來。
她罵他也好,起來扇他一耳光也行,總之,是人都有私心,他求之不得的東西幾乎沒有,唯獨關于她的,他想要更多更多。
他也想她依着自己一次。
景稚擰着眉,沒說話。
“小寶……”傅京辭語氣裡漾着一絲祈求。
景稚忽地眉心一展,“你、你這是撒嬌麼?
”
“我怕我太強勢,你會生氣。
”傅京辭腕力加重了些,似乎在怕景稚起身。
如果單單看傅京辭這氣派古典的臉,是怎麼也想不到這沉穩倨傲的男人會有這樣的一面。
景稚眸光掠過傅京辭滾動的喉結,不知怎的,她隐隐感到一種危險的氣息在彌漫。
這不會是這個野獸裝的吧……
他可是十分狡猾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京圈纣王。
别下一秒她不同意他就把她摁在桌子上了。
想到這,景稚故作期期艾艾,摟住傅京辭的脖子:“承策,如果我不同意别人會認為我傻,如果我同意别人會認為我沒骨氣,随随便便被你掌控。
”
說到這,景稚撅了撅嘴。
“你說,你這禮物送的意義在哪兒呢?
又不能讓我開心。
”
傅京辭腕上緩緩蓄起的力量戛然而止。
一番話柔得像是水一般,卻輕而易舉擊退了他鐵了心的決定。
以前有人問他懂什麼是喜歡麼?
他滿不在乎,因為他這種強者不需要懂。
後來他有喜歡的人,有人說他的方式錯了,他付之一笑,因為他這種強者不需要教。
母親和他說,要對女孩溫雅紳士、大方尊重,他聽進去了,隻對小寶一人這樣過。
須臾後,傅京辭斂眉,語氣平靜又帶了點傲嬌。
“那你親我一下。
”
景稚睨了一眼,嘟着嘴驕矜道:“你自己湊上來。
”
“……”
沒人敢這麼不給他台階。
傅京辭眸光浮現一絲不悅。
短瞬後,他把臉湊過去了。
景稚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傅京辭很低很低地笑了一聲,能聽得出這其中的滿意。
但随即,他又不知餍足的、一遍又一遍的親景稚的唇。
不知多少下後,景稚伸手推開傅京辭的胸膛。
“餓了。
”
傅京辭聞言松開景稚。
一會兒後,兩人牽着手去了膳廳……
***
用過飯後,景稚坐在廳堂的古董沙發上,俯身在茶幾上點「水仙花燈」。
檀竹在一旁陪着,正在幫景稚把水仙花放入金盞玉台中。
兩人正在欣賞中式花燈的美,傅京辭從容走來,坐在景稚身旁。
“太平禅院的鑰匙。
”傅京辭将一把金屬鑰匙放到景稚手中,“這是我的那一部分的,大門有一個智能門鎖,明天我讓糾思帶你指紋和人臉識别。
”
景稚回眸看向傅京辭。
“明天總部有年會,我要出去一整天,你無聊了就進去挑挑喜歡的藏品,拿出來把玩解悶。
”
“喔。
”
太平禅院裡放的都是傅家人珍藏的寶貝,景稚有一點好奇傅京辭的藏品喜好是怎樣的。
景稚讓檀竹收好鑰匙後,就抱着騰騰逗了會兒貓。
傅京辭拿起手機,在“讨論組”裡發了條消息。
[第一次留女朋友在家過年,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
消息一出,幾十個少爺先是清一色的問号問候。
随後,開始毫不吝啬的添亂。
沈羨予:[鲸池,給女朋友的新年紅包準備了嗎?
準備了的話給我打五個億看看實力]
宋晚霁:[鲸池,如果你在舔老婆方面遇到了困難,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将給予你最後的困難]
周淙也:[鲸池啊,他們都是在跟你開一種友善的玩笑,我是認真的和你說,你在舔女友方面有困難嗎?
我會給你難上加難]
沈硯知:[鲸池,如果你想在新年求愛情順利,那麼一定要帶景小姐去雍和宮,沒别的,那裡求什麼應什麼]
江泊寒:[傅鲸池,知道魔芋爽嗎?
紅色的那包,很重要,這将是你留女友在家過年的轉折點,好好聽我說,我吃完了你給我帶兩箱回來]
商時序:[京辭,允許我多嘴問一句嗎?
如果允許,請允許我多嘴問一句,我多嘴嗎?
]
…
傅京辭一一浏覽完所有嫉妒發言,冷嗤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關了手機。
沒有一點辦法。
他傅京辭,就是頂極戀愛家!
爽了後,傅京辭雙腿交疊,靠在沙發上的樣子矜貴又不容置疑。
他看着景稚的眼神寵溺又溫柔。
……
翌日清晨,傅京辭和景稚用完早餐後,準備出發去公司。
景稚拗不過他,在他的央求下,給他打了個領帶。
看着自己小寶打的領帶,傅京辭眼底劃過一絲滿意。
“和我一起去公司?
”
“不去,我今天還有事呢。
”
傅京辭深眸倏地浮現一絲郁悶。
“想我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傅京辭看着景稚的眼神濃得快要化出蜜來。
景稚給傅京辭夾上自己送的他的那枚領帶夾,随口一句“好。
”
傅京辭俯下身,湊到景稚耳畔,輕輕咬了一下,然後欲壑難填地捏了一下她的嫩頰。
“怎麼會這麼漂亮又溫柔。
”
景稚夾好領帶夾,驕矜地拍掉傅京辭的手,睨了一眼,出去了。
傅京辭也不惱,跟在身後,也出去了。
一會兒後,京A9…邁巴赫緩緩駛出榮甯王府。
車上,傅京辭給林特助打了個電話。
“老闆。
”
“嗯。
”
傅京辭對林嚴簡單吩咐了一件事,挂了電話。
誰知,這件事讓太平海納資本集團的全體員工開心不已,因為他們發現,當天卡裡的年終獎忽然都多了一倍。
這種令人感激流涕的好事,也讓他們在年會上更加開心,雖然冬天還沒過去,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漾着春風般的笑意。
彼時,景稚在太平禅院錄入完人臉識别後,打算進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