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下個月完婚
審問完了所有的下人。
裴明鏡神色凝重的站在佛堂外的青石階上,日光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
院裡靜得嚇人,下人們遠遠站著,大氣都不敢出。
裴明鏡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竇淑容跪在蒲團上念經,手裡攆著佛珠,聽到動靜,連眼皮都沒擡。
「母親。」裴明鏡開口,聲音平穩得聽不出一絲波瀾。
竇淑容這才緩緩睜開眼。
她目光掃過他身後嚴陣以待的隨從,眉頭蹙緊:「你這般陣仗,是想做什麼?」
裴明鏡緩緩開口:「來問母親一件事。」
「昨日,您是否讓身邊人給阿蕪送了一碟如意糕?」
竇淑容撚著佛珠的手頓了頓,隨即冷笑:「是又如何?供過佛的糕點,賜給晚輩沾沾福氣,這也有錯?」
「阿蕪昨日吃了那糕後,渾身起了駭人的紅疹,又癢又痛,險些毀了容貌,也錯過了郡主的及笄禮。」裴明鏡盯著母親,不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變化。
竇淑容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得意,隨後被恰到好處的驚訝覆蓋:「竟有這事?阿彌陀佛,定是那孩子自己吃了什麼相剋的東西,或是衝撞了哪路神仙。」
頓了頓,她露出一副憤怒的表情。
「你莫不是想說是我害了她?」
「她可是裴家的孩子,我害她做什麼。」
竇淑容打死不認。
裴明鏡面無表情道:「你是不是以為糕餅已經吃完,盛放糕餅的碗碟也清洗乾淨,我毫無證據,不能把你怎麼樣。」
竇淑容被他戳中了心思,心下一驚,惱羞成怒道:「休要胡言!我可是你的母親,我堂堂衛國公夫人,怎麼會做這種事情,來害自家的侄女。」
裴明鏡一字一句道:「很快就不是了。」
竇淑容一怔:「你,你什麼意思?」
她心底沒由來的一陣恐慌。
她知道這個兒子一口唾沫一口釘,他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
難不成,他還能替父休妻不成?
想到他不可能這麼做,竇淑容的腰桿又挺直了一些。
裴明鏡淡淡道:「您如今頭頂的衛國公夫人尊稱,是因為父親不在了,而我,作為嫡長子,尚未正式請封襲爵,您才得以保留這個虛名。」
大虞律法規定,男子及冠方可請封世子;若要襲爵,則需在其成婚後且其父亡故之時請封。
他因遲遲未婚,故一直僅為衛國公世子,未能承襲為新的衛國公。
但如今,他決定不等了。
「我下個月會完婚。禮成之後,我便會以嫡長子、已故衛國公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即刻上奏陛下,請旨承襲衛國公之位。皇上念及父親功勛,必會恩準。」
他盯著母親瞬間失血的臉,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屆時,我成了新的衛國公,便會恭送母親,歸原籍別院靜養。」
竇淑容臉色頓時大變,她尖叫道:「你要成婚?我這個當母親的怎麼不知道?誰?你要娶誰家的女兒?」
比起被遣回原籍別院靜養,她更在乎兒子娶妻一事。
裴明鏡沒有順著她的話回答,隻是冷漠地開口:「你若說實話,誠心誠意跟阿蕪和二嬸道歉,我可以留你參加婚宴,讓你喝上一杯兒媳敬的茶。若你還要繼續狡辯,那我明日便派人將你送走。」
他不成婚。
母親不會善罷甘休,永安王也不會安心。
他已經害了棠雲婋被誤會一回,不能繼續再錯下去。
唯有他早日成婚,才能結束這一切。
「不!你不能這麼對我!」
竇淑容猛地從蒲團上站起,因為動作太急,身子晃了晃,臉上血色盡褪,隻剩下歇斯底裡的蒼白。
「我是你母親!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為了一個外人,你要把你親生母親趕回老家去?!」
裴明鏡看著她,眼神裡沒有半分動搖,隻有更深的疲憊和冰冷。
「辛辛苦苦把我養大?」他重複了一遍,語氣裡帶著一絲嘲諷。
「母親,撫育我的是乳母,教導我的是書院的先生,護衛我安全的是父親留下的親兵。」
「您揮霍的是父親留下的錢財,驅使的是父親留下的人手。甚至您如今還能安穩地在這佛堂裡靜思己過,而不是被直接送去衙門問罪,也是因為我顧及了衛國公府的顏面。」
「畢竟,我不能讓父親的英名沾上污點。」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竇淑容臉上。
污點?
她生出來的兒子竟然將她視作污點?
她的臉頓時扭曲起來。
「是!是我做的!那又怎樣!」她尖聲叫道,徹底豁出去了。
「我就是不想讓裴蕪去那個野種的及笄宴!」
「一個賤民生的野丫頭,僥倖得了貴人的恩典,就癡心妄想當自己是正經主子了?!」
裴明鏡一直靜靜地聽著她發洩,直到她吼得喘不過氣,才冷漠地開口:「所以,你是選擇道歉,還是明日就啟程回原籍?」
竇淑容被他這油鹽不進的態度逼得徹底崩潰了。
「你、你是要逼死我不成麼?」
「你這樣,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死了乾淨!」她哭喊著,猛地朝旁邊的柱子撞去。
旁邊的丫鬟婆子嚇得驚呼出聲,趕忙衝上去攔她。
竇淑容卻使勁地想往柱子上撞,她一邊掙紮一邊哭喊道:「讓我死吧,活著也隻是礙兒子的眼。」
裴明鏡站在原地動都沒動,隻是冷冷地開口:「母親現在若撞死在這裡,我要為您守孝三年。」
「三年孝期,我不能婚娶,不能襲爵,要等到二十五歲。」
「母親,您確定要為了逞一時之氣,耽誤兒子三年嗎?」
「父親在天之靈,若知道您臨到頭還要這樣毀我姻緣前程,您覺得,他會怎麼想?」
竇淑容額頭離那柱子隻有一寸之遙時,動作僵住了。
她渾身的力氣被裴明鏡一句話給抽空了。
她倚靠著丫鬟,緩緩滑落在地,癱軟在地。
死?
她不敢死了。
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還要背上耽誤兒子,對不起亡夫的天大罪名。
她趴在地上,絕望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裴明鏡看著她,臉上沒有一絲憐憫。
「母親,我最後問你一次,是道歉,還是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