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她不是我娘
晏逐星盯著他,鬆了一口氣。
她還真怕他不來找她呢。
「星兒。」晏明遠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他形銷骨立,面色灰敗,眉宇間刻著與年齡極不相稱的疲憊與滄桑,乍一看去,竟像是憑空老了十多歲。
「什麼事?」晏逐星見到他,內心毫無波動。
在她重生回來的那一刻,她和晏家所有人就恩斷義絕了。
不管晏家人落得什麼下場,有多可憐,她都不會同情他們。
同情他們,就是對不起過去受苦的自己。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侯府去找你爹娘嗎?」晏明遠對父親的決定十分不解。
母親屍骨尚未入土,父親竟就要讓星兒去她的親生父母家過年。
這無異於當眾扇了母親一記耳光,將她最後一點體面也碾得粉碎。
「我與大哥有事要說,你們先退下。」晏逐星掃了一眼身旁的管家和護衛。
他們當即聽命退到了十步開外。
確認他們都聽不到後,晏逐星冷笑了一聲:「你覺得我留下來,溫如霜會高興嗎?」
「你竟然直呼母親名諱?」晏明遠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他的聲音因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帶了一絲顫抖。
在他心中,母親縱有千般不是,也終究是他的親生母親。
「那是你娘,也是晏明修和晏明月的娘,但她從來都不是我娘。」晏逐星的語氣十分冷漠。
「她死了,我沒有拍手稱快你都該誇我一句善良。還想讓我給她守孝,晏明遠,你在做什麼青天白日夢。」
當初對晏明遠不過是利用罷了,如今繼續跟他演兄妹情深的戲碼,她會噁心。
晏明遠如遭雷擊。
他像是第一次認清了眼前的少女。
她的眼神裡都是冰冷的憎惡,沒有半分委屈與留戀。
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喊著「大哥」的小姑娘,或許早就不在了。
「你、你……」晏明遠被氣得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我什麼我。我要是你,這個時候就該去定遠侯身邊好好盡孝。你真以為你這侯府世子之位高枕無憂嗎。」晏逐星嗤笑一聲,面露鄙夷。
「阮姨娘肚裡懷的可是兒子。」
「那又如何,不過是個庶子罷了。」晏明遠下意識地反駁。
「記到嫡母名下不就是行了。」晏逐星挑眉看向他。
「我不同意!舅舅也不會同意!」晏明遠急了。
「你們同不同意有什麼用,誰說侯府夫人隻能是溫如霜呢。」晏逐星唇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她上前湊到晏明遠身邊,壓低聲音道:「你以為溫如霜為什麼這個時候去死,自然是因為你的好父親已經找好新的當家主母了呀。」
晏明遠登時變了臉色,脫口而出:「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晏逐星淡定的樣子讓晏明遠不自覺地相信了她的話。
但他還是嘴硬。
「你就不怕我把這事告訴父親嗎?」
「你說唄。你有什麼證據嗎?」晏逐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晏明修可是他親自送去昭瑞親王府的。如果不是他把人送過去,晏明修又怎會被謝錦程羞辱玩弄?可見,就算是嫡子,他也不在乎的。」
晏逐星光明正大地挑撥他們父子倆的關係。
「侯府已經和溫家有了嫌隙,你若不懂事,他倒不如專心教養他的小兒子。反正他還不到四十,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你最好孝順一點,否則,你這侯府世子之位,可就不保了。」
晏逐星說完這些紮心的話,不再看他一眼,徑直轉身上了馬車,命車夫即刻離京。
晏明遠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比靈堂裡懸挂的白幡還要慘淡。
晏逐星每一句話,都狠狠紮進他毫無防備的心臟。
「你以為溫如霜為什麼這個時候去死……」
「你的好父親已經找好新的當家主母了……」
「晏明修可是他親自送去昭瑞親王府的……」
「你這侯府世子之位,可就不保了……」
這些冰冷的話語在他腦海中瘋狂盤旋、碰撞,攪得他天旋地轉。
他想厲聲反駁,想斥責她惡毒挑撥,想衝上去攔住馬車問個清楚。可雙腳卻像灌了鉛,動彈不得。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目送著晏逐星馬車消失在街角後,他才緩緩轉回身子。
擡頭看著「定遠侯府」的牌匾,一股寒意竄上心頭。
是啊,母親向來掐尖要強。
怎麼會說自盡就自盡,還在遺書裡寫下那樣故作大度的話。
他很想現在就衝進去找父親質問,但他卻沒有勇氣。
他恍惚地去了靈堂,跪在了母親的棺槨前。
「母親,她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父親明明說了,侯府未來的主人是我,她是故意挑撥我和父親關係的,對不對?」
他喃喃自語,心亂如麻。
他今日隻用了早膳,又被晏逐星那番話刺激到了,跪到月亮升起時,竟直接暈了過去。
「大少爺……」
恍惚間,他隻聽到了小廝焦急的聲音。
晏明遠再次醒來後,已經是翌日清晨。
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擡回了寢屋。
他往外探了一眼,將心腹小廝叫來,忍不住詢問:「我暈倒的時候,父親可曾來過?」
小廝有些尷尬地開口:「不曾。」
「你們沒告訴父親我暈了?」晏明遠有些著急。
小廝趕忙辯解:「說了。但阮姨娘說腹痛,侯爺就一直陪在她身邊了。」
說完他偷偷打量著晏明遠的臉色,發現他神色果然變了,心裡頓時有些後悔。
糟了,他嘴怎麼那麼快。
少爺聽完肯定傷心死了。
晏明遠怔怔地看著窗戶發獃。
如今阮姨娘腹中的孩子尚未出世,父親竟然就已經偏心到這種地步了麼,連他暈倒了也不願意來看一眼?
一整晚,那可是一整晚啊!
晏明遠心裡像是有一團火在燒,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炙烤殆盡。
他恍恍惚惚地起身,往阮寄薇的院子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