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去旅館住一晚算了？」

　　市醫院門口黑壓壓的，伸手不見五指。

　　別說車了，就是人都沒幾個。

　　陳慶海感覺，他們今天是別想回去了。

　　「你有介紹信？」

　　陳立衍反問。

　　這年頭住旅館可是要介紹信的。

　　「沒。」

　　陳慶海也後知後覺想起了這茬。

　　本來就是來拿點葯，順便查個血，他哪裡知道會搞這麼久。

　　「你在這等會。」

　　叮囑完陳慶海，陳立衍轉身拐到了巷子深處。

　　「叮鈴鈴~」

　　自行車鈴聲響起。

　　陳慶海擡頭，然後就看到陳立衍踩著自行車過來，後座上還載著一個人。

　　離近了，陳慶海這才看清，後座上的人竟然是趙輝。

　　「你小子咋跑市裡來了。」

　　看到趙輝，陳慶海先的愣了一下，而後大喜。

　　有自行車的話，他們就可以回去了。

　　「我還想問你們三更半夜在醫院門口乾嘛呢。」

　　趙輝今天是過來市醫院送貨的，出來的時候恰好碰到陳四。

　　「你真是陳四親爹？」

　　來的路上，陳四大概把情況和趙輝說了。

　　趙輝還是有點不信，總覺這事太玄幻了。

　　陳四怎麼就從包翠蓮的兒子，變成了陳慶海的親兒子了。

　　「廢話，這還能有假，這白紙黑字寫著呢。」

　　陳慶海說著笑眯眯把那張證明遞給趙輝。

　　「這啥玩意？」

　　趙輝是文盲，瞅了半天，一個字都看不懂。

　　「臭小子，讓你好好讀書，就知道玩泥巴，當倒爺，大字不識幾個，活該小瑜不願意嫁給你。」

　　陳慶海將親子鑒定結果用力拍在趙輝腦門上。

　　「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陳慶海哪壺不開提哪壺，趙輝怒了。

　　「喲，我還說不得了。」

　　「你說你要是當初聽我的好好讀書，至於現在連個媳婦都娶不上嗎。」

　　陳慶海是看著趙輝和陳衛瑜長大的，早把兩人當成了半個兒子女兒。

　　兩人的婚事，陳慶海一直都挺看好的。

　　當初以為他真要娶陳衛瑜，陳慶海還替他高興了好幾天。

　　結果沒想到，兩人的婚事竟然吹了。

　　「你再說，信不信老子不載你了。」

　　趙輝威脅。

　　「行，行行，我不說，行了吧，出息。」

　　陳慶海瞥了眼大杠下面的蛇皮袋，「你可真能跑，還跑市裡來了。」

　　怕被人發現，趙輝經常是半夜去縣城和鎮上收貨送貨。

　　陳慶海掏大糞也是淩晨出發，兩人經常會打照面。

　　不過讓陳慶海沒想到，趙輝的生意竟然還做到市裡來了。

　　紅光鎮到市裡二三十公裡呢，趙輝騎自行車，那不得騎到一兩個小時去，腿都要廢了。

　　「你走不走的。」

　　趙輝懶得跟他廢話，他還趕著去回家睡覺呢，困死了。

　　「走，當然走，不過你就一輛自行車，還載著這玩意，我們三個人，咋走？」

　　陳慶海說話的時候瞥了眼單薄的自行車。

　　「能咋走，你坐大杠唄。」

　　「趕緊上車，廢話那麼多。」

　　趙輝催促。

　　「我才不坐大杠。」

　　陳慶海拒絕。

　　他一個大老爺們坐大杠像什麼話，被人看到，他臉還要不要。

　　趙輝：「愛坐不坐拉倒，陳四，我們走。」

　　「嗯。」

　　陳四大長腿一蹬，自行車輪子咕嚕嚕轉了好幾圈。

　　「別別，我走，我走。」

　　陳慶海秒慫，快步跟了上去。

　　「我咋坐在，你這還放著蛇皮袋。」

　　大杠那是女孩子和小孩坐的，陳慶海彆扭到不行。

　　「能咋坐，你抱著唄。」

　　趙輝將蛇皮袋往陳慶海懷裡一塞。

　　「你這裝的啥東西，這麼沉。」

　　陳慶海抱的有點吃力。

　　「豆子，往前走一點就到了。」

　　這豆子是趙輝在鄉下收的，然後運到市裡賣，賺個差價，賺的辛苦錢。仟仟尛哾

　　「你前段時間賣鴨苗不是賺了不少錢了，怎麼還幹這個。」

　　倒賣東西利潤低的可憐，特別是豆子這種農副產品，陳慶海覺得趙輝幹這個純純就是浪費時間。

　　「誰會嫌錢多，能賺一點是一點。」

　　「不是，你咋知道鴨苗？」

　　這事他和陳四乾的挺隱蔽的，怎麼曹睿琨知道就算了、陳立國也知道了，現在就連陳慶海都知道了，趙輝頭皮一陣的發麻，有點後怕。

　　「我不光知道你們偷偷養鴨苗，我還知道你們準備養豬苗呢。」

　　陳慶海精著呢。

　　他住的牛棚就在陳家外面，陳家有點風吹草動，壓根瞞不過他。

　　陳立衍天天三更半夜出去，大早上才回來，陳慶海不知道他在幹啥才怪。

　　隻是陳慶海沒想到，陳立衍膽子這麼大，竟然豬苗都敢養。

　　養豬和養鴨可不一樣。

　　鴨子養一兩個月就能賣了，成本低。

　　但是養豬基本一養就是一年，中途還可能會病死，成本高的可怕。

　　現在物質匱乏，人都沒東西吃了，哪有食物餵豬。

　　生產隊一年都隻是養幾頭豬而已，陳四和趙輝竟然敢自己養，一養還是十幾頭，簡直不知死活。

　　「你說的？」

　　趙輝狐疑看向陳立衍。

　　「一半一半。」

　　鴨苗的事確實是他說的。

　　但是豬苗的事，他可沒和陳慶海說。

　　「你有路子買豬苗？」

　　陳立衍最近正愁豬苗的事。

　　「我哪來的路子，不過我聽說鄭康亮有個叔偷偷開了一個屠宰場，沒準他那有路子。」

　　陳慶海經常淩晨在鎮上掏大糞。

　　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陳慶海都知道。

　　「鄭康亮？」

　　趙輝的眼睛瞬間亮了。

　　「對，就紅光鎮國營飯店那個服務員，你應該認識。」

　　陳慶海瞥了眼趙輝。

　　趙輝心說，他當然認識，關係還不錯呢。

　　隻是，他怎麼沒聽鄭康亮說過這事。

　　不過想想也是。

　　私自開屠宰場可是掉腦袋的事，肯定不能隨便跟人說。

　　「我回頭跟他打聽一下。」

　　趙輝補充：「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問。」

　　「晚點我跟你一塊去吧。」

　　「上來。」

　　陳四瞥了眼陳慶海，冷聲。

　　「臭小子，兇什麼兇。」

　　陳慶海抱著大米，磨磨蹭蹭爬上了大杠。

　　陳四人高大，陳慶海個頭也不小。

　　陳慶海坐上去後，陳四的下巴都擱到陳慶海的頭頂去了。

　　兩人這姿勢，就跟陳四抱著陳慶海一樣。

　　陳慶海的表情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陳四的表情也沒好到哪去。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媳婦的。」

　　趙輝憋著笑。

　　陳四：「你騎？」

　　「別，我細胳膊細腿的，可載不動你們父子倆。」

　　話落，趙輝跳上了自行車後座。

　　三個人加起來將近五百斤，自行車晃了晃，輪胎都差點爆了。

　　趙輝：「放心，我這自行車結實的很，我之前載五百斤的野豬都沒問題。」

　　陳立衍沒搭理他，大長腿一蹬，自行車順著坡道滑了下去。

　　「臭小子，你慢點。」

　　坡道特別陡，陳慶海嚇的一隻手死死抱著大米，另外一隻手緊緊拽著陳四的鐵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