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豆子的人家住在市裡的一家大雜院裡。

　　「這送個豆子還來這麼多人，會不會有點太誇張了？」

　　門打開，買家看到門口齊刷刷站著三個男人，其中一個長得特別高大俊朗，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廢話這麼多，錢拿來。」

　　買家是個中年男人，和趙輝是老相識了。

　　趙輝將豆子往男人懷裡一塞，伸手就要錢。

　　「臭小子，兇巴巴的，多少錢。」

　　男人問。

　　「4分錢一斤，這裡一起50斤，你給2塊錢。」

　　趙輝雖然不識字，但是算錢那是相當的準。

　　「都老顧客了，不少點？」

　　男人講價。

　　「大哥，這豆子我就賺你幾毛錢，還跑市裡給你送貨，再少我就虧本了。」

　　趙輝賣慘。

　　「行行，給你。」

　　男人從兜裡掏出兩塊錢遞給趙輝。

　　「對了，你那還有大米不。」

　　男人問。

　　「你想的倒美，現在年底家家戶戶都缺糧，哪來的大米賣。」

　　趙輝平時就是從鄉下跟農民收點紅薯、大豆之類的餘糧，然後再賣給缺糧的城裡人，賺點差價。

　　城裡門市買東西都要糧票，很多城裡人手頭的糧票不夠，沒法買。

　　趙輝這裡買糧食不要票，價格還公道，很多城裡人願意從他這買糧食。

　　但是現在年底了，鄉下人自己都缺糧食，他上哪弄大米去。

　　並且，今年鄉下普遍收成不好，很多生產隊還好大喜功，要交的公糧特別多，農民到手的糧食特別少。

　　農村自己都不夠吃了，哪還有餘糧賣，這豆子還是他走街串巷收了很久才收到的。

　　「也是。」

　　「不過你那真什麼都沒了嗎？」

　　男子還是不死心。

　　他最近吃粗糧都吃怕了，想買點大米改善一下夥食。

　　「大米沒有，土鴨倒是還剩幾隻，你要不要。」

　　之前那批鴨苗基本被趙輝賣完了，剩下有幾隻鴨苗實在太小，賣不上價格。

　　陳立衍覺得賤賣了可惜。

　　趙德旺說乾脆拿回家偷偷養著，後面生蛋算了。

　　陳立衍點頭同意了。

　　那幾隻鴨子這兩天也不知道吃了啥，長得特別快，一下竄到六七斤了，其中一隻母鴨還開始下蛋了。

　　村裡查的嚴，怕被人舉報，惹出事端來，趙輝打算把鴨子處理了。

　　「要，當然要。」

　　有肉吃，還是土鴨，男子高興壞了。

　　「你有幾隻，我全要了。」

　　這年頭是計劃經濟，家家戶戶養的雞鴨都是下蛋的，捨不得吃，更捨不得賣。

　　鄉下土鴨可遇不可求，男人打算全收了。

　　「就三隻，還有一隻在下蛋。」

　　下蛋那隻母鴨趙輝其實捨不得賣。

　　那母鴨也不知道吃了啥，下蛋特別勤快。

　　別的鴨子一天下一顆蛋，撐死也就兩顆。

　　那隻母鴨成精了，一天下四顆蛋，鴨蛋的個頭還特別大，可把趙德旺高興壞了。

　　男子：「我全要了，你明天拿過來吧。」

　　「行。」

　　趙輝點頭。

　　「以後你那要是還有肉，就全賣我吧。」

　　男子在煤礦廠食堂做採購的。

　　煤礦工人工作量大，特別需要吃肉這種能量高的食物。

　　煤礦工人有錢，也捨得吃。

　　但是肉這東西特別難買，還要肉票，有錢都買不到。

　　「你確定？」

　　趙輝挑眉。

　　「確定，你要是有路子能買到肉，我給你一成的提成。」

　　最近煤礦那邊生產任務緊，工人們工作量大，身體吃不消，急需肉之類的補充營養。

　　隻要能弄到肉，別說一成了，就是五成，男子都願意。

　　畢竟，跟工廠那邊的違約金比起來，這點提成就是毛毛雨。

　　趙輝和陳四對視一眼。

　　男子是人精，明顯察覺這事有戲。

　　「來，抽根煙。」

　　男子一人發了一根煙。

　　「是這樣的，煤礦廠那邊最近接了個特別急的單子，違約金特別高，工人們兩班倒工作，肚子裡還沒油水，叫苦連天的，很多人都不願意幹了，我們領導天天給我們食堂壓力，讓我們買肉，問題是市場上的肉就那麼多，我們上哪天天給他們弄肉啊。」

　　男子吐槽。

　　男子是人精。

　　他可聽說了，最近市鋼鐵廠那邊收購了一大批的鴨子，工人們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幹活特別賣力，鋼鐵廠的領導們高興壞了。

　　相比之下，他們煤礦廠這邊就慘了。

　　別說肉了，就是大米，都不能保證一天三餐都能吃上。

　　為此，男子還被領導狠狠批了一頓。

　　男子隱隱感覺，那批鴨子其實就是趙輝賣的。

　　他也是聽食堂裡其他人說的，前幾天看到趙輝和鋼鐵廠的領導在吃飯。

　　「肉我這邊確實沒有，不過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

　　趙輝遺憾開口。

　　「這樣。」

　　男子瞬間蔫蔫的。

　　男子：「沒事，你後面要是有渠道能買到肉，隨時跟我聯繫，多少我都收。」

　　趙輝：「行，我們先走了。」

　　告別了男子，三人從大雜院走了出來。

　　「後面我們豬苗養大要不就賣煤礦廠算了。」

　　離的遠了，趙輝這才小聲開口。

　　「還遠著呢，豬苗都還沒買到，到時候再說吧。」

　　陳立衍其實也是這麼打算的。

　　豬跟鴨不一樣，一頭豬好兩三百塊錢，貴的很，一般人都啃不下。

　　但是煤礦廠不一樣，煤礦廠錢多，煤礦工人也捨得吃，要是能和煤礦廠建立長期合作關係的話最好不過，也省的到時候豬肉流入市場，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前世他就踩了雷，把豬肉放到黑市去賣，被人舉報了，引起相關部門的注意。

　　也就他最後及時脫手，不然就栽了。

　　不過這男人隻是一個小小的採購，在煤礦廠說不上話，也容易反水。

　　他就算到時候真要賣豬肉，也是找煤礦廠的負責人賣，還得簽合同。

　　「也是。」

　　趙輝點頭。

　　「我要坐後座。」

　　剛才坐了一路大杠，陳慶海屁股都坐痛了。

　　接下來還要騎一個半小時呢，陳慶海說什麼都不願意坐大杠了。

　　「滾，愛坐不坐，不坐你就走路回去。」

　　「要不你就自己踩，載我們倆。」

　　「臭小子，你倆加起來兩三百斤，我載的動嗎我！」

　　陳慶海氣的吹鬍子瞪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陳慶海最後還是乖乖爬上了大杠。

　　自行車顛簸了一路。

　　大杠硬邦邦的，受力面積小，隻有一根鋼管。

　　到家的時候，陳慶海隻覺得自己的屁股都廢了，站都幾乎站不起來，走路一瘸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