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一問便知
「我怎麼不能去,馮氏都坐在堂上聽審,我堂堂知縣嫡子還不如一個妾室?」尤袤眉頭一皺,聲音陡然拔高。
文啟滿頭大汗,連忙捂著他的嘴,「我的爺,您想挨揍,小的還不想呢!您要貿然衝進去,小的這雙腿就要保不住了。」
尤袤氣哄哄的扯下他的手,「百姓尚能圍觀,大不了我繞到前邊去,對了,你現在去喚夫人來,對,姑母不是還未走,把她一併請來。」
「啊?」文啟臉皺成一團。
喊了夫人就算了,怎麼連姑奶奶也要請來。
「讓你去就去,不把人請來,回頭我就把你扔出府去。」尤袤撩著衣袍跑的飛快,還不忘威脅人。
知縣問話,堂上一時,靜的可怕。
所有人都望向宋南絮。
「民女不認!」
宋南絮強忍怒意,迎上眾人的視線,不卑不亢,「大人,我與錢家的買賣是當著裡正,錢家的管事以及牙人面簽的,錢家早在一月前,便在村中清點田產有意變賣,為此要將村中田土收回,地裡全是快成熟的莊稼,村裡人急的不行,這才求到我門前。」
齊氏聽完宋南絮的話,不由嗤笑一聲,「求到你面前,你還真是說大話不怕閃著舌頭。」
說罷看向尤方,「大人,她不過一介農女,且父母早亡,家中年幼弟妹便有三個,年初還在賣些蔬果養家,短短半載竟有這麼大一筆銀錢來置辦田土?豈不讓人生疑?」
「南姐兒能幹,自己做買賣,怎麼就不能有銀錢了。」牛春花不由氣道。
「什麼買賣這般值錢?這些田產鋪子加起來近千兩,我們主家那麼多鋪面,也要半載才能收的回來,她一個黃毛丫頭,手中無半點家資,竟比我們常年經商之家還要厲害不成?」
賴嬤嬤說罷斜眼過去,落在宋南絮面上,掩唇笑道:「哦~我倒忘了,這正經買賣自然不成,旁的倒也不是不可~」
「你,你個老虔婆,我要撕了你的嘴,這般不幹凈。」牛春花氣急,掐著賴嬤嬤的衣領大罵。
兩人滾做一團。
尤方見狀,執起驚堂木猛地一拍,「肅靜!公堂之上,豈容你們放肆。」
那堂木繞樑不覺,震的人耳骨發麻。
宋南絮扯過牛春花,朝著尤方磕頭道:「大人,對方明顯不是在陳述事實,隻是藉機侮辱我的名聲,我大娘也是護犢心切,還望大人體諒,不過她們有一事沒說錯,我一介農女,確實拿不出這麼多銀錢。」
旁聽的馮氏聞言,自己都沒意識的鬆了口氣,溫和道:「你倒還算誠實,若真是知錯悔改如實交代,我替你向錢夫人求求情,算是為了肚裡的孩子積福。」
她入了知縣院內,每月月例也不過六兩。
上次齊氏送的那二百兩,她翻來覆去幾宿都未睡好。
一個小小農女,一沒父母依仗,二沒豐厚資產,怎可能半載賺千兩之多?
就算是百兩都難。
馮氏語言畢,便引來不少人讚賞的眼神,就連尤方也微微含顎。
馮氏見狀,故作赧然笑了笑。
自以為遮掩得很好,卻躲不過長期浸淫於各大宮鬥劇中的宋南絮。
這般偽善,怪不得尤袤不是她的對手。
此女明面上裝柔扮善,實則爭功諉過,是個喜得名利之人。
「娘子心善,我先謝過了。」
宋南絮朝她福了一禮,話鋒一轉,「不過,這莫須有之事,我也不能往自個頭上扣。」
馮氏面色一僵,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驟然泛白。
「大人,民女家貧,縱有些本事也掙不了這麼多銀錢,為此我從攬月齋的東家手裡借了一大筆銀錢,這是借條,請大人過目。」宋南絮從懷裡取出一早備好的借條。
師爺細看過借條,有些愕然,呈給尤方小聲道:「足有六百兩。」
若這借條是真,這女子可不容小覷。
這攬月齋的東家可是京裡歸來的禦廚,這麼一大筆銀子說借便借了,這私交得多好?
尤方看了眼借條,又看了眼宋南絮有了許讚賞,「你為了旁人的莊稼未收,便借貸這麼多銀錢,圖什麼?」
圖什麼?
宋南絮沉吟片刻,「民女圖錢,想著有些田產往後日子能過更好,與大夥互利互惠。」
若真是圖錢,何苦借這麼大一筆銀錢,利息都不知道幾何?
尤方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見她面上的傷實在可怖,轉頭看向齊氏,「她在狀紙中說你帶著家丁婆子擅闖民宅,還將她與堂姐打傷,可有此事?」
「這……」
齊氏面色一下驚慌起來。
方才她與馮氏走在後邊,便打好招呼了,這事莫要細究,還許諾事後有重酬。
怎麼知縣倒挑起自個錯來了。
賴嬤嬤立馬跪拜起來,「大人,我們雖是進了她家屋子,可不像她說的這般,我們家夫人不過是問責幾句,她便撒潑打滾起來,瘋的似得朝夫人動手,我們當下人的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這才扇了她幾巴掌,她的腳本就有傷,根本就不是我們傷的。」
反正當時屋裡隻有錢家的僕人,她們姐妹兩個也隻有兩張嘴。
真要對峙起來,誰也分不出對錯來。
賴嬤嬤說著,一把捋起自己袖口,指著自己面道:「您瞧,奴婢句句屬實,身上被她們抽出不少條痕,我們家夫人手上也有。」
齊氏聞言,泫淚欲泣,將手攤開。
她素來保養,人到中年,一雙手卻極為細嫩,幾條紅痕交錯印在手背上,十分注目。
賴嬤嬤乘勝追擊,一頓哭嚎起來,「我們錢家素來仁善,對待下人都不曾苛責,要不是她們欺人太甚,折辱我家夫人,我們也不至於動手。」
「你們,簡直是顛倒黑白。」
宋梅渾身顫慄,反手指著自個臉頰,朝著堂上哭了起來,「大人,我與堂妹好生在家,她們一行人衝進來,不分青紅皂白要我堂妹將才購買的田土還回去,這田土幹係一村人開春糧食,我堂妹自然不肯,她們便想要以勢壓人,將我與妹妹打成這般模樣,強迫我妹妹簽字畫押,這般行徑與強盜毫無分別,如今更是滿嘴胡言,扭曲事實。」
如今雙方各執一詞,尤方也有些頭疼。
隻是對這錢家……也不好動刑,縣裡的大稅戶,幾分薄面還是要給的。
一旁的師爺,摸了摸山羊須,出言道:「大人,何不將這李牙人傳喚來,再將錢家當日在場的管事,賬房一併請了來,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