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承認
「我算不得會,這葯是我家二弟制的,他成日搗鼓,我見多了,自然也會處理些小傷。」
「呦,你弟弟竟還是個小藥師,可了不得~」
尹萬利這會是真心佩服起宋南絮了,起先因王田對她頗有幾分意思,自己便找人打探過宋南絮,對她家裡情況也略知一二。
沒想到父母已故,她一個十六歲的丫頭自己撐起個家,竟還將幼弟送去從了醫。
「他在岐黃之術上頗有幾分天賦。」
想到明哥兒,宋南絮笑容軟和幾分,手裡的動作都跟著輕柔幾分,將紗布紮成個漂亮的蝴蝶結。
「這幾日不要沾水,也不要多動避免出汗,不然天氣一熱,傷口容易發炎,每日換一次葯,估摸三四日便能結痂了。」
「好好好,多謝宋姑娘!」
兩人有了這一次的合作,關係也算是拉近一步,又閑聊幾句,就聽外頭有馬車聲,緊接著就見張家父子匆匆從大門邁入。
「大老爺,公子!」
尹萬利見人進來,立馬起身。
張翰維見尹萬利腿上捆了紗布,連忙止了他下凳,「我剛從州府回府,正巧碰上送信的車夫,立馬趕了過來,我見外頭沒有衙差,現在是什麼情形了?」
畢竟這事情不易多人知曉,張子衿連忙讓石安和采藍去守著門。
尹萬利這才開口將今日的事無遺漏項的稟明,隻是越說,他額上的汗也越密,「······當時情況緊急,我想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敢讓衙門將人帶走······」
張翰維坐在主位上,臉色黑的能滴墨,聽完後良久開口。
「你的意思是這場火不是意外,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呂興旺?」
「恐怕是有此嫌疑~」
尹萬利點了點頭,「宋姑娘還有證據呢!」
宋南絮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將裝焦土的袋子遞了過去,「這是早上我在柚子樹底下的石塊下翻到的,與頭一次來茶園撿到得焦土一緻。」
張翰維聞了聞土塊,皺起眉頭。
「姑娘既是覺得有異樣,為何不早說?」
呂興旺可是自己手底下的老人了,一輩子守在這霧山腳,為了這片茶園幾乎掏幹了心血,不然也不可能破例給的是二等管事的月例與林行簡無二。
這是不相信自己?
若不是今日衙門的人來的這麼突然,自己定然不會蹚這趟渾水。
宋南絮抿抿唇,「當時呂叔告訴我,『桐油味是因為燒壞一半的涼亭重新換了木頭刷了桐油。』我也怕是個誤會,二來,若是真的,我無憑無據嚷嚷出來也容易打草驚蛇,何況園裡起火後也自行調查過,我一個生人到此,就算說了恐怕也無人信。」
張翰維默了默。
這話倒是也沒錯,畢竟當初她說自己有法子救茶樹的時候,大夥也沒把她的話當真。
尹萬利見狀,連忙上前,「老爺,這事情也不好聲張,別人就等著我們自個查出什麼好藉機發揮,眼下見我們查不出什麼這才扭頭告到衙門,今日若不是宋姑娘,恐怕這會呂興旺就已經被帶回衙門去了。」
他是信宋南絮的推斷,畢竟他與呂興旺不熟,也沒有交集。
張翰維心裡也不是沒有懷疑,可整個茶園誰都有可能故意縱火,唯獨呂興旺他不敢信,實在是一時聽了難以接受,遂按了按眉心。
「宋姑娘見諒,我為了這樁事實在是熬心費力,語氣多有不好,還望你別往心裡去。」
思來也是,呂興旺與張家這麼久的主僕情義,素日兢兢業業不辭勞苦,就連張夫人都會惦記的老好人,這會有人懷疑到他身上,張瀚維不信也很正常。
就如同哪天她家著火了,別人告訴她,這把火是牛嬸子放的,她定也不會輕信。
對方及時道歉,宋南絮便也不再計較。
張翰維嘆了口氣,「隻是我有一事不解,宋姑娘怎麼就覺得這裡頭有隱情,又是怎麼懷疑到呂興旺身上?畢竟他可是茶園最盡心的人。」
宋南絮搖了搖頭。
「其實一開始我並未有這麼大的懷疑,偏巧今早又遇上人埋藏這些焦土,燒的地有那麼大一片焦土,何必要將這一點焦土單獨埋起來?隻能說這些土上比其他地方的土多了些什麼。
隻是當時隔太遠,我未能看清對方,隻瞧見對方穿了靛藍色衣袍,沒挽女子的髮髻,便推測是個男人。
下山後,我趁著給大夥分發綠豆湯,悄悄比對了一圈,園裡一共隻有四人穿了靛藍色的衣裳,其中有兩人是女子······」
說到一半,眾人側目到尹萬利身上。
他今日穿了一件靛藍繡花邊的涼衫······
尹萬利一陣面熱,結巴道:「宋姑娘上山的時候,我還同吳管事在山下呢!」
宋南絮笑了笑,點點頭,「正是,尹管事一直在幫忙打點熬製藥劑的準備工作,不曾上過山,所以便隻剩呂興旺。
第一,他身量和衣裳都吻合。
第二,他熟悉茶園,才能繞小路避開眾人耳目。
第三,他表現實在是異常,按理說他早知道這茶園燒成什麼模樣,今日得知我隻能救活一半的茶樹,人竟然暈了,實在有些反應過度,所以我不得不懷疑到他身上。」
是啊!
茶園情況如何,沒有人比呂興旺更了解的,何至於此?
事實擺在面前,張翰維不能不信,面色鬱郁。
「不過這僅僅是我個人揣測,若想知道實情,還是等您親自過問呂家老爹!」宋南絮撫了撫耳畔的碎發,沒將話錘死,畢竟再懷疑也隻是懷疑。
「沒錯,是我!」
蒼老的聲音伴著夕陽投進室內。
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拄著木棍顫巍巍的立在門口,身後還站著一臉愁容的吳管事。
呂興旺扔了手裡支撐的棍子徑直跪在張翰維面前,擡手便往自己面上招呼兩巴掌,原本灰黑的面頰迅速漲起詭麗的紅暈,「老爺,我實在是對不住您,辜負您一番信任,將這茶園毀成這樣······」
張瀚維剛想起身扶人,聽到此話又頹然坐下,半晌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真是你做的?」
「是!」
呂興旺佝僂著身子,無力的垂頭應下。
看著以往替自家茶園操勞半輩子的老者,張翰維眼底的失望如潮水般漫出。
「我自問待你如旁人不同,你······」
「老爺待我沒話說,我······是邪念滋生,走了錯路,如今我死都無法彌補茶園,死有餘辜。」
想到這些年自己精心打理的園子,又被自己毀於一旦,呂興旺心如鈍刀割肉,眼圈再次紅了。
「那你為何要掩埋那些焦土?上頭是真灑了桐油?」尹萬利捂著腿上的傷口,有幾分沒好氣。
今兒若不是為了保他,自己也用不著受這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