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沒說岔
等肚裡有貨,大夥端了酒盞往上桌跑,紛紛來敬酒。
宋大山見侄女飲的不少,起身幫著擋酒,一來二去,黝黑的面頰紅暈一片,與桌上的醬赤色面子肉有的一比。
不到片刻,人便栽倒在桌,惹的眾人鬨笑不已。
宋南絮哭笑不得,本想著他替自己擋酒應當是個海量,結果也是三杯倒。
看來這酒量都是家族遺傳!
宋南絮正要招呼宋梅姐妹將人送回去,有人比她還快一步。
「來,招姐兒搭把手。」
牛春花拉著宋招娣急忙忙的擠到前邊,將人架在自己肩上,啐了前面幾個勸酒的,「你們這些混人,曉得大山酒量不好,偏要灌他,再要鬧南丫頭,我頭一個不願意。」
「瞧你說的,難得熱鬧,大山自個願意喝,我瞧你是眼紅,來,媳婦兒你也勸大姐喝一盞。」帶頭的是劉春生,笑嘻嘻的給自家媳婦遞了個眼神。
李氏也不含糊,舉著杯就往她唇邊送,纏著牛春花喝了一盞,這才放她送人。
「以前到沒見她這般熱心,難不成……」有人瞧著幾人離開,打趣道。
宋梅聞言,臉色暗了下來,倒是花大娘見了兒媳婦臉色,朝著那人啐了口,「去去去,就你長了嘴。且不說那沒影的話,就算是有,那也是好事一樁,男子改配,女子再醮,律法裡都寫了,輪得到你說嘴了。」
「得得得,是我多嘴,自罰一杯。」那人訕笑,舉酒賠罪。
眾人沒往心裡去,見有人滿飲,反都湧上前給宋南絮敬酒。
明哥兒急了,從旁桌起身,想替她擋酒,「阿姐,你不能喝了。」
宋南絮腮粉如霞,撐著桌起身將他撈至身後,「小孩子家家喝酒不長個,姐姐我好量,醉不了。」
眾人瞧她口裡含棉,氣軟聲長,明顯是醉了,偏口裡還逞強,正要逗她一回,隻見她蹭的爬上條凳,搖搖晃晃立著。
宋梅與劉燕兒唬了一跳,一人擒著她一條腿,「快下來,仔細摔了。」
「姑娘們,摔不著!」
宋南絮嘿嘿一笑,繼而朝眾人拱手笑道:「諸位,酒是真不能喝了,再喝就真要醉了,往後啊!隻要大家好好乾,這席面就年年有,到了年關便由我做東。」
這話的意思,從今以後隻要她不離這村,這樣的席便年年都有?
眾人微微獃滯,繼而拍手叫好。
一片叫好聲中,不知是誰高聲嚷了一句,「宋東家,不知往後田土怎麼個賃法?」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姚氏一臉局促的站在中央。
姚氏因著茶園工錢的事就找宋南絮鬧過一回,上次與錢家買賣田土的時候她也跳出來挑刺,今兒大夥正高興,偏她又這般。
趙剛先皺了眉,口氣也沖了起來,「你咋了,這好日子裡頭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打從村裡人曉得宋南絮往衙門過好戶了,落了官印,村裡人閑著的時候便沒少議論。
隻是說著說著,有些話就左了。
傳到裡正的耳朵裡,話已經不成樣子了,不少人想著要把這佃租減減,少上個一成,且南姐兒面嫩,要大夥齊齊都去求她,她一個姑娘家,保不齊就鬆口了。
人心便是如此,求人是一碼事,事後平復了想的又是另一碼事。
這事要真鬧出名堂,以人情裹挾南姐兒,豈不是扇了他這個裡正的臉。
若都這般出爾反爾,往後還有什麼誠信?
裡正抖著鬍子,看著姚氏極為不悅,「買田之前便說了,錢家怎麼賃,到了南姐兒手裡還是怎麼個賃法!」
姚氏麵皮紫漲,連忙擺手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想要準話,想,想把新的佃契簽了……心裡踏實。」
幾番事下來,她也曉得好賴,真不是要挑事,隻是這契不簽,她這心裡就不踏實。
宋南絮聞言反倒笑了笑,眼底的醉意褪了兩分,「無妨,我今日本就有意與大家說這事,這才讓大夥別來灌我的酒了,不然說的話也是醉話,你們是信還是不信呢?」
俏皮話一出來,氣氛一下鬆快下來,卻又異常的安靜。
民以食為天,食以地為根。
論及根本的事,哪家不在意?哪家不思慮。
就連抱在手裡的小童都靜靜地蜷縮在母親懷裡,一雙雙眼眸如星辰般帶著希冀望向她。
好在租佃之事,宋南絮早有了打算。
買田之前大夥也言明了說是按舊例來,可思來想去還是不好。
若是按照舊例,租戶便分兩種。
要問佃主借用種子、農具的做三七分。
不需要則是是五五分成。
可若這般細分,農具種子便要分發登記,每年還要盤算,且有春秋兩稅,費時費力。
她又不似城中大戶,有的是賬房,莊頭替她理事。
撇開這田土,茶園以及未來的成衣鋪就夠她分身乏術了。
請人理事也要費一筆銀錢,倒不如並做一樣,統一管理。
她也欠了一筆不小的銀子,田土自然是要生財緻富的,不然到了哪年哪月才能還清攬月齋的錢?
宋南絮清了清嗓子,努力站穩後腳跟,笑道:「租佃不按錢家舊例,谷種、工具也均由你們自己購置,我隻管將田土租賃給大夥,春秋收割之時,每戶自行請裡正過稱,按律登記納稅。也就是簽了租佃契約後,我每年隻按規定收成,餘下事宜皆由你們自行做主,至於佃租......便做四六分!」
底下靜默片刻,驟然沸騰起來。
「這什麼意思?不管工具、谷種??」
「若能存住種糧,先前哪還要問錢家要谷種與農具?」
「農具價高,我哪……哪有餘錢購買啊!先前錢家不管谷種,農具,卻也還有是五五分,怎的到了這竟隻有四六了!」
村中人多貧,不然幾十戶人家中為何隻有幾戶能自己出得起種子與農具。
這樣不管不顧,每年隻管收租,比錢家豈不是更甚?
怪不得說一闊臉就變,眼下再看這席面,隻覺得嘴裡的菜不香,杯中的酒不甜。
裡正到底經事多,面色不佳,卻依舊出聲安撫眾人,「先聽人把話說完,咋唯呼呼做什麼。」
說罷扭臉看向在凳上搖晃傻笑的人。
「南姐兒,你說四六分可是說岔了?」
「嗝~」
宋南絮打了個酒嗝,笑著擺手,「沒說岔,就是四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