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家?
朱氏被裡正一吼,目光一愣,又立馬滾坐在地上,直拍大腿。
「這日子沒法過了啊,二房那對死鬼,撒手就走,留下我和我男人當牛做馬拉扯這一大家子,如今還要被人冤枉,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啊!乾脆就分了這家算了。」
「好,那就分家。」宋南絮立馬接話。
朱氏哭聲戛然而止,卡在嗓子裡,半天沒下去。
分家?
不過是她隨口嚎的,用來唬這一屋子小孩的。
真的分家,那意味著田地房屋要分,銀子要分。
二房人都死了,憑啥還要分給這幾個拖油瓶。
何況她和隔壁村的王麻子說好了,等過一陣就將宋南絮這死丫頭送過去給他做媳婦。
足足給五兩銀子呢!到嘴的肉可不能飛了。
「宋南絮,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斤兩了,你會種地嗎?分家隻怕不出三天,又要上我家要吃的。」
朱氏說的那個激動,唾沫星子飛出老遠,嚇得一旁的人都往後退了幾步。
宋南絮從裡正身後鑽了出來,臉闆的正正的,「裡正,我爹娘死了,我是二房的長女,她說二房都是拖油瓶,那就分家,日子過好過爛都是我們自己的事。」
「好大的口氣,要是分了家,那我們大房可不會管你們的死活。」朱氏怪笑。
「爹娘死後,我們連個囫圇饅頭都沒見過,姐弟四人,幹最多活,卻隻分一個人頭的飯,一碗粥倒進鍋裡兌水稀成四碗才能喝。」
宋南絮一番話不重不急,適時的擠上兩滴眼淚,砸的人心頭一酸,圍著的好幾個婦人都忍不住紅了眼。
雖說今年年頭不好,但一碗稀粥還要兌水分四份,村裡也是沒有的事。
朱氏粗壯的手上下揮舞,恨不得上前撕了宋南絮那張嘴,竭力否認。
「你滿嘴的噴糞,今年收成不好,誰家不是這麼過的,哪頓少了你們,你說這喪良心的話也不怕遭天譴?」
宋南絮見她急了,慢悠悠的冷笑一聲,「遭天譴也是那兩面三刀的小人,還輪不到我,你家宋寶財一個頂我家三個,你當大家瞎?」
朱氏被堵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臉漲的紫紅。
「我······我不和你說,你不是有本事?那就不要上我家要吃食。」說完撥開圍觀的村民,拉著宋寶財旋風一般跨進隔壁院子。
「啪嗒」一聲鎖了門。
想分家?門都沒有。
這個朱氏實在是不像個樣子!
裡正搖搖頭嘆了口氣,將眾人都遣散,「都散了吧,散了,這麼冷的天也不嫌凍的慌。」
待人都走乾淨了,這才背著手走到宋南絮面前,語重心長的說:「分家這事,是大事,你年紀小,一切等你大伯回來再說。」
宋南絮沒吭聲。
這家必須的分,就朱氏這極品,她都懶得搭理。
分家不過是為了名正言順的得上幾畝地,免得和大房黏黏糊糊的掰扯不清。
裡正瞧她不說話,知道她心裡委屈。
平時朱氏苛待二房的孩子,他也是知道,隻是這是人家家務事,他也不好插手,最多也就幫忙說兩句。
畢竟宋老二兩口子都沒了,以後南姐兒要是嫁人了,後面幾個小的還不是要指望大房。
這一想,裡正看宋南絮的目光更慈軟了些,「這兩年村裡莊稼不好種,朱氏是蠻橫點,但是你大伯是個好人,你們姐弟這麼小,分了田地也不見得吃得飽呀!何況你又能拉扯他們到幾時呢。」
這裡朝廷是有規矩的,適婚男女若是十八歲還不成親婚配,官府就要收錄名單,以官媒強配,那時候嫁不嫁,娶不娶都由不得自己。
「好,我曉得。」
對於裡正的想法,宋南絮能猜出幾分,知道他也是一番好意,但不想多做解釋,便笑著點了點頭應下。
裡正見她應下,隻當她是想通了。
村裡大多人還是淳樸的,不少人都幫過她們姐弟,她也都記在心裡。
將裡正送走,宋南絮默默收拾弄亂的廚房。
明哥兒跟在她身後幫忙,時不時盯著她頭上的傷口,眼圈裡水光漾動。
宋南絮一扭頭,明哥兒就背著她,拿手胡亂擦臉。
他在哭。
宋南絮胸口悶的有些難受。
她知道,這一份情緒大多來於這具「身體」,壓了壓眼眶的熱意,上前拍了拍明哥兒的頭,「沒事,咱等大伯回來就分家,阿姐能照顧好你們的。」
分了田地就不怕沒飯吃,這一點她還是對自己有信心的,好歹自己也是農科院出身,要是餓死了,豈不是讓人笑話。
想著,宋南絮從廚房翻出一個背簍,將牆上一捆麻繩和一把小鋤頭扔進背簍,想去山裡碰碰運氣,看能找點什麼吃的填飽肚子。
「我去趟山裡,你們乖乖呆在家。」
明哥兒一聽這話,將懷裡的樂姐兒擱下,「阿姐,山裡能吃的早被刨乾淨了。」
「碰碰運氣,總得要吃,牛嬸子家裡也不好,不能老借糧。」
「那我也去。」明哥兒見外面飄著大雪,皺了皺眉也翻出個背簍跟在她身後,「你平常也少上山,這大雪天的我不放心。」
宋南絮以往都是在大房院裡洗衣灑掃是個家用型保姆,上山撿柴都是明哥兒這個外用型勞力,「她」確實很少上山。
加上頭上的傷沒好利索,還有點發黑眼暈,兩人上山還有個照應。
可是目及平哥兒和樂姐兒宋南絮又遲疑了。
要是平時,兩個小的也能跟著上山,幫忙撿柴禾,如今大冷天的,這麼小的娃娃自然不能去,若是單獨放在家裡,她又怕朱氏趁她不在,又故技重施。
思來想去,最後將兩個小的托給隔壁牛嬸子,這才與明哥兒一道上了山。
連下兩日的大雪,雪深到了小腿肚,山路格外難走,宋南絮受了傷,身子又虛,一路上來全靠著明哥兒在前面拉扯。
四周簌簌的雪聲隻剩下兩人沉重的喘息,兩人七拐八拐的走,也沒見到什麼能吃的。
年節不好,村裡人都來山裡找吃的,秋季裡山裡基本上刨的乾乾淨淨,眼看就到山頂了。
宋南絮有些失望,撐著自製的登山杖,搓了搓鼻子問明哥兒,「冷不冷?」
明哥兒臉頰凍的通紅,吸溜著清水鼻涕違心的搖了搖頭,「不冷。」
宋南絮跺了跺腳,好在剛剛牛嬸子拿針線幫她將鞋子的豁口補上了,不然現在腳趾頭都要凍掉了。
接著站在原地朝四下打量起來,然後眼睛一亮,指著不遠處歡喜道:「有啦!」
明哥兒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有些失望。
瞧他肩頭一垮,宋南絮招手示意他跟上。
兩人來到一片雪覆蓋住的枯藤,宋南絮上前撥開上頭的雪花,摸索兩下,摘下顆拇指頭大小的黑圓疙瘩遞給明哥兒。
明哥兒接過,眼睛瞬間睜的圓溜,欣喜道:「是山藥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