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是上午，剛好能揉揉眼睛，下車幹活。

　　還是租的上次那間庫房。

　　楚稚瑜帶著女兒和李金鳳一起在庫房裡看守貨物，姜以清與楚援朝則往牛瑞鳳那邊走。

　　牛瑞鳳所在的市中心百貨大樓，是省城唯一一家三層的百貨大樓。

　　在市場沒開放之前，這家百貨大樓，就是省城的商貿烏托邦。

　　隻是隨著市場經濟的逐步開放，這家「烏托邦」也最終埋沒在其他後期崛起的私營大型商場中。

　　姜以清先在日用品區域逛了一圈，看到鵬城日化廠的新鮮貨已經擺入架台上後，她就確定牛瑞鳳一定已經從鵬城回來了。

　　她向女招待員表明身份，表示想見一下牛瑞鳳。

　　女招待員聞言神情頗有些為難，「我剛才看到牛主任出去了，如果您不太著急的話，可以稍稍等待一會兒。」

　　這麼不巧？

　　姜以清眉頭微皺。

　　她又在百貨大樓裡轉悠了幾圈，等回到原地，發現牛瑞鳳還沒有回來後，便對女招待員說道，「這樣吧，我下午再過來，如果牛瑞鳳回來了，麻煩你幫忙跟她提一句我的名字。」

　　「好的。」女招待員點點頭。

　　她見姜以清要走，臨時將自己剛學的服務精神展示了出來，「歡迎您下次再會！」

　　姜以清愣了一瞬，隨即輕笑。

　　牛主任不愧是牛主任呀，這才回來多久，這麼快就把從鵬城學來的那一套運用上了。

　　沒見到牛瑞鳳，姜以清也不著急。

　　能把省城所有百貨大樓全部召集在一起、吞下她一萬單貨的，隻有牛瑞鳳。

　　因此她急也沒什麼用。

　　左右這會兒也還不到吃午飯的時間，不如到範家偉那邊看看，探查一下他到底遇到了啥大事兒。

　　姜以清跟楚援朝又坐了三輪車，帶了收音機樣品，來到了範家偉所在的百貨大樓。

　　剛走到門口，就瞧見牆角的垃圾桶旁邊，丟著一塊短成兩節的牌匾。

　　姜以清定睛一看，隻見上面寫著，「鵬城新鮮貨上架，老貨、舊貨打折處理」。

　　隻看一眼，姜以清就知道範家偉絕對攤上大事兒了。

　　省城其他百貨大樓都跟他一樣，剛進購了鵬城日化廠新的日用商品。

　　如果他這邊把新貨舊貨捆綁一起打折銷售了，那別處的百貨大樓還怎麼以正常的價格售賣新貨？

　　姜以清不動聲色的收回眼睛，擡腳往百貨大樓裡走去。

　　她沿著樓裡的主路線往範家偉的辦公室走，一路上，果然看到不少服務員，正在把日用品區的價格標籤全部撤下來。

　　當初賣手錶的那個女服務員剛好看到姜以清，頓時眼神熱切的迎了上來。

　　「姜老闆？您怎麼過來了？」

　　「是來找我們主任的嗎？」

　　這女服務員，自從上次把姜以清帶到範家偉辦公室，使得範家偉談成了電子錶生意後，她就升職加薪，成為了一名小組長。

　　雖然升職之後，還一次工資都沒有拿過，但範家偉說過，等過了這段時間，肯定給她發個大大的獎金。

　　因此女服務員越發乾勁十足了。

　　姜以清也認出了這名女服務員，她友好的點點頭，隨即問道，「範主任今天在嗎？」

　　「方不方便我到他辦公室裡一趟？」

　　女服務員聞言露出與牛瑞鳳所在的那家百貨大樓裡的服務員，同款的為難表情。

　　姜以清頓時驚訝出聲，「怎麼？他今天也不在？」

　　「不，不是，範主任今天在是在，隻是…他這會兒可能不太方便。」

　　女服務員神情糾結。

　　她想了一下，又說道，「這樣吧，姜老闆，您先在樓裡逛一下，等我進去問一聲。」

　　「也行。」

　　姜以清點點頭。

　　她越來越好奇今天百貨大樓都在搞什麼名堂了。

　　女服務員見狀快步離去，片刻後，她又重新返回。

　　「姜老闆，我們主任讓您過去。」

　　姜以清立刻跟著服務員往範家偉辦公室走。

　　人還沒到門口呢，就先聽到了裡面的吵吵聲。

　　「反正我不同意。」

　　「範家偉，你要死上一邊兒死去，別拉著我們所有人一起下水～」

　　中氣十足的爆吼聲響徹在整個走廊裡。

　　接著就是嘈雜的勸阻聲。

　　姜以清依稀聽到了牛瑞鳳的拉架聲。

　　她快走一步，踏進辦公室的門，果真看到牛瑞鳳神情嚴肅的站在人群當中。

　　「牛主任，你們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姜以清環視一圈，發現這裡面站著的，都是省城其他百貨大樓的主人。

　　大家看到姜以清過來，神情都強行緩和了幾分。

　　牛瑞鳳也露出一絲疲倦的笑容，迎了上來。

　　「之前在鵬城一直沒等到你，沒想到你也這麼快就回來了。」

　　聽牛瑞鳳說找不著她的事，姜以清略微有一丟丟的心虛。

　　她可不敢告訴牛瑞鳳，她就是故意躲著她的。

　　姜以清擔心牛瑞鳳細問她在鵬城後來去了哪兒，便趕緊轉移話題，「你們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咋吵的這麼兇？」

　　「還有，我剛才去你那邊找你，服務員說你不在，沒想到居然是來了範家偉這裡。」

　　牛瑞鳳聞言，不知道怎麼解釋面前的事情。

　　範家偉看姜以清過來，本想奔過來招待她，但他剛一動，就被周圍其他百貨大樓的主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剛才爆吼的百貨大樓張自強張主任，忍不住搶先開口道，「姜老闆，您來到正好，剛好跟我們評評理…」

　　事情就是姜以清剛到範家偉門口時猜想的那樣。

　　範家偉利用從鵬城新購進的日用商品大搞降價優惠，直接影響到了省城其他百貨大樓在群眾中的信譽與形象。

　　因此全堵範家偉辦公室，來找他要說法了。

　　「姜老闆，您說說範家偉他辦的都是什麼事兒？」

　　「大家都是挪了下季度的流動資金，委託牛主任跑鵬城、千辛萬苦才進來的貨。」

　　「本來都按照一起商量好的價格，正常售賣，有錢大家能一起賺。」

　　「可範家偉他居然偷偷的搞降價、搞優惠，這讓那些來我們百貨大樓買貨的人怎麼看我們？」

　　「說我們故意把貨賣貴，還不降價處理別的商品嗎？」

　　「他這樣一搞，讓大家的生意都怎麼做下去？」

　　張自強頗為義憤填膺。

　　他挨著範家偉這邊最近，因此範家偉這樣一搞優惠，對他那邊的生意影響最大。

　　今早上已經有好幾家客戶跑來要說法了。

　　範家偉聽著張自強對自己指責的話，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口道，「自強，我知道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地道。」

　　「可你也知道，我這邊實在是難呀，我不搞優惠，樓裡積壓的舊貨就賣不出去。」

　　「資金鏈如果不能快速周轉開來，我這大樓就得倒閉了呀。」

　　範家偉以前一直都是省城這幾個百貨大樓主任裡，最卡拉米的一個。

　　這次敢冒著被群毆的風險，踩著別的百貨大樓賣自己的貨，也實屬是無奈之舉啊。

　　他這邊已經被斜對面那家「幸福裡」超市擠壓到連續半個月盈利都呈現負數了。

　　財務上僅能用的那部分資金，也全都用到了鵬城日化廠的新貨上。

　　如果這新貨不能跟舊貨一起捆綁銷售，趕緊讓樓裡的資金鏈運轉起來。

　　那他這邊指定得玩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