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當然是不行的。
別說石溪禁不起蘇沅打。
就算是禁得起,林明晰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蘇沅對自己的舍友大打出手。
他出言制止了一場單方面的毆打,並在矛盾激化之前打斷了兩人可能的對話。
他對莫子嵐說:「師長此時不在書院,我不便前去告假,你回頭見了院長老師幫我帶個話,就說我送她回家,告假一日,明日再回來。」
媳婦兒上了門。
林明晰把人送回去,順便小兩口再單獨相處片刻,情有可原。
非常可理解。
莫子嵐瞭然的笑著點頭。
「這自然可,你放心去就是,我定然把話給你帶到。」
林明晰道了謝,對還在生悶氣的蘇沅示意。
「走吧。」
蘇沅不想讓他送。
但是話趕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說別的也沒用。
她有氣無力的哎了一聲,耷拉著腦袋跟上。
被忽略了個徹底的葉清河長嘆一聲,認命的抱著地上的大包裹也跟上了。
回程途中,一路無話。
林明晰面色平淡不知在想什麼。
蘇沅是心虛外加怯怕。
萬一林明晰回家後與林家夫婦說了什麼,結果可是大大的不妙。
可她此時又不知該怎麼阻止林明晰開口。
故而一路上,她在琢磨的都是怎麼讓林明晰不多嘴。
安安分分的當個沉默寡人的美男子。
身為同夥的葉清河則是心虛得不行。
他看看林明晰,又看看蘇沅,不自覺的抱緊了懷裡的包裹,心中悲涼無限。
其實這事兒是他辦得不厚道。
與友人名義上的妻子一起合夥騙人,本就失了道德的先機。
如今還被抓了個正著,更是無話可說。
但是起初他也沒想到蘇沅能有這麼大的膽啊……
他明明隻是想與蘇沅合夥賺點兒小錢來著。
誰知道蘇沅能一把帶著他就搞了個大的?
葉清河後悔自己的見錢眼開不穩重。
又難過自己的不堅定和不小心,以至於被抓了個正著。
林明晰看著像個正派人物,可心眼多小他再清楚不過。
這事兒揭發了,回去林明晰不知怎麼記恨收拾自己……
葉清河思前想後,悲傷得簡直難以自已。
他悲悲戚戚的長籲短嘆。
原本還挺長的路,感覺沒多久就到了地方。
到了村口,騾車就不往裡進了。
蘇沅磨磨蹭蹭的下了車,懷裡還抱著葉清河塞過來的大包袱。
葉清河站在路邊,心虛的看看這裡又看看那裡,目光閃躲地說:」我突然想起來村學中尚有事兒未做,我就不於你們一同前去拜訪林叔林嬸兒了。「
蘇沅控訴的看了他一眼。
葉清河暗暗苦笑。
林明晰對此倒是不意外。
他幽幽地說:「也可,我們的事兒,改日再說。」
要說的是什麼,林明晰和葉清河心裡都一清二楚。
葉清河無奈嘆息,拱手道:「那我就靜候賓至。」
林明晰淡淡的嗯了一聲,看了賴著不想動的蘇沅一眼,張嘴:「走吧。」
蘇沅慢吞吞的哦了哦,吃力的抱著大包袱跟上。
十疊澄心紙,說起來不多。
可抱著卻是實打實的沉。
蘇沅抱了不大一會兒手就酸得不行。
她自以為動作隱蔽的嘖著皺眉,不明顯的試圖換手。
沒走幾步,林明晰就對著她伸手。
「東西給我。」
蘇沅詫異的啊了啊,手上沒動。
林明晰懶得多說,索性直接伸手將她懷中抱著的東西接了過去。
林明晰也沒想到這東西這麼沉。
他微微皺眉,將東西抱穩後說:「這是什麼?」
蘇沅撇嘴。
「紙。」
林明晰狐疑:「什麼?」
蘇沅煩躁了一路,這會兒見林明晰不依不饒的,也有些沒好氣。
她用指尖戳了戳林明晰懷中的東西,一字一句地說:「紙,我說裡邊裝著的是紙,寫字用的紙,知道了嗎?!」
林明晰顯然沒想到回答會是這個,毫無徵兆的就失了神。
四目相對無言半響。
空氣中的寂靜幾乎讓人心悸。
蘇沅煩躁的甩了甩手,也不管林明晰,徑直走到路邊的小石墩子上吧唧一屁股坐下,帶著些自暴自棄的意味,惡狠狠道:「哎呀我不管了,你愛咋咋地吧!」
反正她也不是什麼好人。
林明晰願意回去告狀就回去告狀。
做都做了,後果怎麼她都擔著。
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
林明晰深深看了她一眼,啞聲問:「為何買紙?」
蘇沅對著天翻了個白眼,一副死活不怕的無賴模樣。
「你說為什麼?難不成還是買來我自己用的?」
「不是我說,您仔細瞅瞅,我像是那種會特意買紙回來習字的人嗎?我像嗎大哥?!」
說著蘇沅也有些不自覺的憋屈,止不住的小聲叨叨。
「我容易嗎我?」
「好不容易賺了點兒銀子,還沒來得及給自己添置點兒啥呢,連頓吃的都沒撈著,就想著先給你買紙,結果你可倒好,非但不領情,還一個勁兒的想著回家揭發我!」
「有啥事兒咱倆私底下說不行嗎?你非要這麼上綱上線的?」
蘇沅認定林明晰執意送自己回來,就是為了告狀。
此時當真是氣得險些喪失理智。
她狠狠的用腳尖杵著眼前的小石子,聲音有些悶。
「你讓林叔林嬸兒知道我往那種地方去,他們日後還怎麼看我?!你就非得這樣嗎?」
有人在乎有人疼,林家待她的好。
蘇沅嘴上不說,卻都記了心裡。
一個從未得過善意和呵護的人,對這種沒目的的好完全無法抵抗。
任何一絲,都會成為想要依賴的糖。
蘇沅裝作什麼都不怕。
卻怕會在某一日就失去了這種好。
她不在意別人怎麼看自己。
卻會惶恐對自己好的人,對自己失望。
她心裡惴惴了一路,此時快到了家門口,當真是不太忍得住了。
萬一林家夫婦知道後很生氣,甚至將她視作家中之恥,要把她趕出去怎麼辦?
離了這裡蘇沅也能活得好好的。
可再上哪兒去找這麼顧惜她的人?
活了兩輩子,蘇沅頭一次被人心肝肉似的護著捧著,要是就因此成了水中月鏡中影,她豈不是虧大了?!
蘇沅越想越氣,一臉忿忿的指著林明晰,張嘴就說:「林明晰。」
「你冷血無情殘忍無道。」
「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