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904章 河清海晏
今晚他們準備來一場酣暢淋漓的火鍋盛宴。
将食材全部都洗幹淨切好備好,苗翠花現在還學會了手搓肉丸子,廚房裡雖然忙得熱火朝天,可大家的臉上卻都洋溢着笑容,有說有笑,是久違的溫情。
竈膛裡的火燒得旺盛,将鍋中底料翻炒入味,滿院子的飄香四溢,大骨濃湯翻滾煎熬,咕咚咕咚冒着熱泡。
鹵肉出鍋備好,待會兒下火鍋裡再煮上一遍,拌上秘制調料,仿佛好吃到能把舌頭給吞下去似得。
“好香啊,是小海棠他們在煮火鍋!”
院子裡已經架起了火和鍋爐,所有人都在院子裡,再來上一些陸晚之前釀造的果酒,清甜解膩,還沒什麼後勁兒。
“這一杯,敬咱們能夠在大難之後重逢!”
“這一杯,敬此後路途坦蕩!”
陸晚高舉酒杯,她總覺得好像這樣的日子不多了,能在人間一日,就偷歡一日。
總好過過得礙手礙腳,小心翼翼,怕這怕那的。
“我們也敬宣義夫人,心存善意,乃大德之人!”
“敬我們所有人,披荊斬棘,否極泰來!”
“披荊斬棘,否極泰來!”
似是都喝多了,即便是果酒,喝多了也是有後勁兒的。
趙元烈倒是不甚飲酒,陸晚喝得醉醺醺的,她鮮少有這般失态的時候。
“以後莫要再喝這麼多了。”
趙元烈把人扛了回去,打水給她擦臉擦手洗腳,再給她換上寬松舒服的衣裳,一氣呵成。
最後坐在床畔,靜靜看着。
他總喜歡這樣安靜地看着陸晚,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隻是這樣看着就好。
多看一眼是一眼。
“娘子……”
他輕輕握住了陸晚的手,輕輕蹭着,溫柔缱绻。
他近來總是會做很多夢,夢裡的世界是他從未見過的,燈火璀璨,光怪陸離。
每每夢醒,他都會感到格外的心慌害怕。
就好像……好像娘子要離開他了。
耳邊是無數嘈雜的聲音,脫離了寒冷的世界,她的世界明亮而溫暖。
“已經超過預定的時間了,陸總還沒醒來。”
“要強制性喚醒嗎?”
“……”
身邊又忽然安靜了下來,她就像是身處一片迷霧世界一樣,看不清驟變的環境,但那一道道的身影卻是格外熟悉。
好像在很久以前,她聽過。
陸總?
他們口中的陸總是誰?
一夜醒來,外面依舊是霧蒙蒙的,濃厚的寒霧似乎要把整個餘水都給吞沒了。
趙元烈早早起來帶人去清理水渠,因為大戰的緣故,城中多方垮塌,堵住了不少的水渠溝渠,導緻城中路面全是積水稀泥。
有的甚至已經漫到了老百姓的家裡。
城中處處散發着潮濕發黴的氣息,偏生這天兒又不出太陽,漿洗過的衣服被子更是遲遲幹不了,散發着一股臭味。
使得這餘水臭烘烘陰嗖嗖的。
“這些黑乎乎的蟲子是什麼?”
小海棠一大早起來,推開窗就看見上面抖落了無數黑色細小的蟲子。
“别碰!”金枝連忙抓住了她的手:“這種蟲子身上帶有傳染性的毒,你要是碰了,也會被感染的。”
小海棠吓得連忙縮回了自己的爪子。
“難道是瘟疫?”小海棠說:“我在來的路上聽說了,好像現在大雍各地都有瘟疫,死了很多人。”
“上京也有。”
小海棠心有餘悸:“剛剛幸虧你在,不然我這要是摸了,指不定就被感染了。”
“沒事,阿娘已經找到了對付這種蟲子的辦法,你看它們,半死不活的。”
“待會兒會有人來清理幹淨,将它們都焚燒了。”
“行。”
如今已然是四月了,今日又正逢清明寒食日。
大戰剛過,百姓們籌集物資,開始在街道上祭奠亡靈。
似乎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特定的一套風俗。
紙錢燃燒的火光攏在了霧氣中,好似要燒盡這世間魑魅污穢,卻又無法掙脫這濃霧。
隐隐落下的啜泣,更是令人心碎疼痛。
餘水不算發達,規模雖大,但人口卻隻有五六萬,因戰亂和瘟疫而死去的人,就有一半之多了。
他們雙手合十,祈求亡靈往生,不再困在這方寸之地,早早去了往生之路解脫痛苦。
陸晚折了很多金元寶,她尋了個好地方,定了一口上好的棺木,給魏明簌換上幹淨柔軟的衣服,細細整理她的發絲。
洗淨污穢,就那麼安靜地躺在棺木裡,就好像她還是從前那個溫柔端莊的慶王妃。
一言一行,皆是世家貴女的風範,大度從容,溫婉典雅。
因為闫侯還在餘水,陸晚不敢大肆操辦,隻是簡單走了個流程,将魏明簌在清明這日下葬。
按理說,魏明簌乃慶王發妻,她的屍體是要跟着慶王一起回京發落的。
但陸晚知道,魏明簌的屍身不能和慶王一起去京城。
他們不會善待魏明簌的。
就讓她安靜地留在這裡,将來等到春暖花開,滿山坡的野草野花随風而動。
她在山頭可以俯瞰整個餘水的美景,也能聆聽孩童的歡聲笑語。
“王妃,你看一眼她吧。”陸晚抱着懷裡的孩子,石碑上未曾刻錄姓甚名誰。
無字碑立在這裡,她連姓名都不能刻上去。
陸晚心中酸楚,她說:“我給這孩子取名魏清晏。”
有河清海晏之盛世意願,若是沒有這場戰事,她應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才是。
慶王府的小郡主,獨享尊榮,該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情。
“王妃若在天有靈,便請多多保佑這孩子,能夠身體康健,平安順遂。”
山風吹拂,懷裡的孩子吐着泡泡,胖乎乎的小手指輕輕握住了陸晚的手。
小嬰兒的手看着小,但抓人還是很有力氣的。
小手暖呼呼的,她盯着陸晚咯咯笑了起來,好似聽懂了陸晚的話。
魏清晏……
慶王說過,這孩子不能和他姓,他已經是臭名昭著了,他不願自己的孩子從出生起就背負着叛賊的罪名。
他其實很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可有些路一旦走了,就不能再回頭了。
“娘子,該回家了。”
今日是魏明簌下葬的日子,陸晚不敢讓多餘的人知曉。
隻得讓趙元烈和陸大力幫着将魏明簌安葬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