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把穆貝貝帶到器具室，指着擺放規整的器具說：“老爺說，讓你擦拭。
擦拭的工具都給你準備好了，一定要按照我說的流程擦，否則會容易損壞這些器具。
”

　　“他還讓我幹？
”

　　穆貝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問。

　　玲珑歎了口氣，說：“我們也不想讓你幹，但這是老爺吩咐的，管家已經聲淚俱下地勸了半天都沒用。
要不，你去勸勸？
”

　　“好，我去勸他。
”

　　穆貝貝咬牙解開身上的圍裙，氣勢沖沖地去找金檀。

　　自從大伯和哥哥走了後，這兩天裡她又摔壞了兩套茶具。

　　每一次金檀都讓管家記賬，看得她心驚肉跳。

　　她是小，但不是傻。

　　這樣記下去，等大伯和哥哥來接她，又會是一屁股賬。

　　到時候他們穆家怎麼還得清？

　　還不清，她還怎麼離開？

　　現在金檀居然還讓她擦拭器具，是覺得她砸的東西還不夠多嗎？

　　他在針對她，一定是的。

　　這人真是太壞了，長得人模人樣，心這麼黑，簡直令人發指！

　　今天她必須找他談，不然沒法走了。

　　此刻，金檀正在聽戲。

　　家裡搭了個戲台子，時不時地請一些名角過來唱一唱。

　　不過，今天聽的是昆曲。

　　女人扮上戲妝，身姿妖娆地在金檀面前揮舞水袖，不知道唱的什麼。
婉轉凄美，讓人聽了湧出感傷的情緒，想要落淚。

　　穆貝貝聽到這唱腔也想落淚，因為她想媽媽了。

　　所以走過來後，先站在一旁聽了一會。
眼睛很快開始泛紅，眼淚大顆大顆地往外湧。

　　管家看到她，驚訝地叫了聲：“穆貝貝？
”

　　金檀聽到後，馬上朝她看過去，就看到她在哭。

　　揮了揮手，讓管家把戲子送走。

　　走到穆貝貝跟前，看着她連落淚都這麼好看，不禁歎了口氣，惡聲惡氣地問：“哭什麼？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

　　“你就是欺負我了，”穆貝貝癟着嘴，委屈地控訴，“你明知道我不會幹活，毛手毛腳，你還讓我去擦拭器具，萬一我再一不小心打壞了怎麼辦？
我都已經打壞很多東西了，我們家再有錢也賠不起，嗚嗚嗚嗚。
”

　　金檀：“……”

　　“你别哭了，不讓你擦了還不行？
”

　　不想看到她哭，隻能黑着臉答應。

　　“可是這兩天，我又打壞了怎麼辦？
”穆貝貝哭着問。

　　金檀被她哭得心裡急躁，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讓她閉嘴。

　　不過，他既不敢捂住她的嘴巴，也不敢表現出急躁。

　　更不敢說，不讓你賠這種話。

　　想了想，隻能說：“以後都不讓你碰這些東西，你就不會砸壞了。
”

　　“那以後我幹什麼？
”穆貝貝停止哭泣。

　　她的淚珠還挂在眼睫毛上，長長卷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着，挂着晶瑩的淚珠。
比他看到過的任何好看的珠寶都要好看，微顫着，仿佛小爪子一樣輕撓他的心。

　　金檀臉上的表情更加煩悶。

　　他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喜歡她。

　　明明在這個世上好看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就她對他不一樣？

　　“什麼都不用幹，就在這裡待着吧！
”

　　能待幾天是幾天，看到的時候不多了。

　　等她走了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

　　應該不會再見了吧！

　　她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自己的這點龌龊心思，又怎麼能讓她知道？

　　所以不能再見，現在能多看一眼是一樣，也許這是自己後半生都要回味的時光。

　　“真的？
謝謝金叔叔，金叔叔，你真是個好人。
”

　　穆貝貝一聽不讓她幹活，隻讓她待着躺平，馬上破涕為笑，趕緊地鞠躬道謝。

　　聽到她的稱呼，金檀又兩眼一黑，心情更加煩躁。

　　臉上的不耐煩都要溢出來了，惡聲惡氣地說：“别亂叫，我可沒認你這個大侄女。
”

　　“你不認也是我叔叔，大伯說了，我要有禮貌，别人才會喜歡。
”穆貝貝說。

　　金檀心想，你沒禮貌我也喜歡你，所以你用不着有禮貌。

　　“老爺，裁縫來了。
”

　　管家過來禀報。

　　每個月金檀都要做一身新衣服，不過他從不穿成品，每次都是固定的裁縫師傅過來給他量身做衣服。

　　“你也過來。
”

　　金檀對穆貝貝說。

　　穆貝貝擦了擦眼淚，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為什麼讓她也過去？

　　不過她知道，金檀這人脾氣不好，他不想說，問了也沒用。

　　隻能跟着他過去，來到小偏廳後，量身的裁縫師傅已經在裡面等着了。

　　“老爺，請您高擡貴手。
”

　　裁縫師傅笑着說。

　　金檀擡起手臂讓裁縫師傅量身。

　　很快量完後，裁縫師傅笑着恭維道：“您這些年身材一直沒變，保持得很好，還是原來的尺碼。
這是顔色，您看看這一次需要選什麼顔色？
”

　　“給她也量一量，做身新衣服。
”

　　金檀沒有看布料顔色，反而指着穆貝貝對裁縫說。

　　裁縫驚訝，這還是第一次讓他給丫鬟量身做衣。

　　不過，他雖然好奇，但也不敢多問。

　　還好今天來的時候，帶了女徒弟一起過來，不然他還真沒辦法量。

　　在金家做事那麼多年，他深知即便是金家的一個丫鬟，那都是金貴的，不能随意亵渎。

　　更何況，這個丫鬟還是金老爺親口指定的。

　　“我不用做新衣服，很快我就離開了，用不着穿這些衣服了。
”穆貝貝拒絕。

　　雖然這裡的衣服很好看，但是穿在外面還是覺得奇怪，她還是喜歡穿更現代化的衣服。

　　“這不是還沒離開嗎？
沒離開就還是我這裡的人，我說給你做衣服，就做衣服。
别廢話，趕緊讓人給你量身，别浪費時間。
”金檀霸道地說。

　　穆貝貝吐了吐舌頭，心裡暗想，真是霸道又固執。

　　雖然心裡很不滿，但也沒有再頑固抵抗，老老實實地讓裁縫徒弟量身。

　　“您身材比例可真好，我第一次遇到身材比例這麼好的。
”

　　裁縫徒弟量完身後，笑着恭維地對穆貝貝說。

　　穆貝貝紅了臉。

　　她還小，被誇身材好還是會覺得害羞。

　　金檀聽了卻很高興，心裡美滋滋的，感覺穆貝貝被誇了比自己被誇還要高興。

　　不過，他也隻是勾了一下唇角。

　　害怕有人看到，還趕緊壓下來，又輕咳了一聲嚴肅了表情。

　　“不知道這位小姐，打算做什麼款式？
”裁縫問。

　　金檀的款式喜好他是知道的，畢竟做了一二十年了。

　　可是穆貝貝卻是第一次接觸，而且穿的還是丫鬟的衣服。

　　如果隻是做丫鬟的衣服，應該還不至于勞駕金檀親自費心。

　　所以他猜想，應該不是做丫鬟的衣服。

　　果然，金檀聽到裁縫的話，看向穆貝貝問：“你喜歡什麼款式？
李裁縫擅長做長衫旗袍，要不要讓他給你做身旗袍？
”

　　“啊，我沒穿過旗袍。
”穆貝貝如實說。

　　她倒是看到媽媽穿過旗袍，很漂亮。

　　不過她沒有穿過，不知道好不好看。

　　“沒穿過就做一件，說不定好看呢。
”金檀說。

　　反正她長得好看，應該穿什麼都好看的。

　　想一想她穿旗袍的樣子，嘴角又快忍不住揚起來了。

　　幸好，他極力壓制，才沒有上揚。

　　裁縫又笑着提議道：“我這裡的盤扣都是老款式，我看這位小姐這麼年輕，聽說有一個創新盤扣大師做的盤扣很新潮，不如我把盤扣交給她做，或許這位小姐會更喜歡。
”

　　“行，你自己看着辦。
”金檀說。

　　裁縫點頭，記好了尺寸後又跟管家确認一遍，才帶着兩個徒弟離開。

　　“金叔叔，你真好，還給我做新衣服。
”穆貝貝等裁縫走了後，向金檀道謝。

　　金檀眉頭一皺，不高興地說：“都說了别叫我金叔叔，怎麼還叫？
不長記性嗎？
”

　　“好好好，不叫了，我知道，你是怕我把你叫老了。
聽說男人過了三十歲，都怕老。
”穆貝貝憋着笑打趣他。

　　金檀：“……”

　　再一次被她暴擊，心情更不好了。

　　“趕緊走開，别在我眼前晃悠，看到你就煩。
”

　　“好，我不打擾你，先下去了。
”

　　穆貝貝蹦蹦跳跳地離開。

　　看着她像小兔子似的歡快的背影，金檀又歎了口氣。

　　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連走路都能這麼可愛？

　　管家在一旁看到他們家老爺的表情，突然想到什麼，恍然大悟。

　　不過，他表情嚴肅地說：“老爺，我知道您對穆貝貝的想法了。
但我覺得，這不合适。
”

　　“怎麼不合适了？
哪裡不合适？
”

　　金檀很生氣，沉着臉質問。

　　其實他自己也覺得不合适，所以才不敢有任何動作。

　　但他覺得不合适可以，别人說不合适不行，馬上跟點着的炮仗似的——炸了。

　　管家期期艾艾地勸他：“老爺，真不合适。
您雖然是穆貝貝的叔叔，但也大不了多少歲，想認她做幹女兒肯定不行。
再說了，她一個女孩子，就算是認了也不能當繼承人培養。
您真要認，也得認個男孩子，才能跟家裡人交代。
”

　　金檀：“……”

　　再次遭受一萬點的暴擊。

　　不過這一萬點的暴擊，是老管家給的。

　　“你是不是年紀大眼神不好了？
眼神要實在是不好，可以告老還鄉，出去頤養天年。
”

　　“我眼神好着呢，一點都不老花眼，謝謝老爺關心。
”

　　管家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們家老爺終于知道關心人了，還知道關心他眼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