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再相逢,卻無法相見
江鶴庭受不了陸硯北的眼神。
一個宛若天神的男人,流露出痛苦之情,即便他是鐵石心腸,也難免生出恻隐之心,所以他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兩人坐飛機到了淮城,又連夜坐車前往江家村。
與喧嚣熱鬧的城市相比,這裡雖沒有那麼多的娛樂活動,卻也襯得上世外桃源。
車子停在了一個四合院門口,院門口一棵老槐橫斜倚牆。
此時天還沒亮,村裡很靜,偶爾能聽到幾聲雞鳴狗吠。
“到了。
”江鶴庭停好車,又看了眼陸硯北,“待會兒進去的時候,别發出聲音。
”
“我這樣進去,會不會吓到她?
”
陸硯北一路都很緊張忐忑。
揣着顆惴惴不安的心,沒來由地焦慮。
他這輩子可能都沒如此緊張過,在腦海中設想了無數與她相逢時的場景與畫面。
“隻要你不說話,就不會。
”江鶴庭打量着他,低笑着,“英明神武的陸二爺,也會緊張?
”
“等你有了心愛的人,你也會這樣。
”
“我準備孤獨終老。
”
“是嗎?
”
在遇到徐挽甯之前,他也是這麼想的。
伴随着吱呀的開門聲,陸硯北随着江鶴庭進入院中,他下意識地伸手整理衣服,披星戴月地趕路,他現在肯定滿身風塵,下巴處新生的胡茬,有些紮人。
如果徐挽甯看到,又該嫌棄自己了。
一間屋子有人推門出來。
“是誰?
”
熟悉的聲音,讓陸硯北渾身僵硬。
他緊盯着從屋裡走出來的人。
目光深邃,不敢眨眼,甚至有些貪婪……
他很怕,怕她又會從自己眼前消失。
“是我。
”江鶴庭出聲。
“哥。
”徐挽甯聲音變得愉悅許多。
此時的朝陽突破灰蒙的雲層,破曉而出,将東方的天際染成一片绯紅之色,就好像陸硯北那顆殘破不堪的心髒,在見到她的第一眼……
從黑暗的泥沼中掙紮而出。
遇光新生。
曾經的他,是她生命裡的一束光。
可她又何曾不是照亮他的那個人。
他本能想開口喊她,話到嘴邊,又被咽了回去,因為他發現,徐挽甯居然拄着一根盲杖,用盲杖試探着擊打地面,查看有無阻擋物,另一隻手正試探着往前伸,“哥?
你怎麼突然來了。
”
“想來看看你。
”江鶴庭伸手,握住了她。
陸硯北剛才還沉浸在能重見她的喜悅中,可是……
他的阿甯,居然看不到他。
相逢,卻無法相見。
頭部的瘀血,終究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了後遺症。
那雙杏眼,依舊漂亮,隻是失去了昔日的靈氣,再也不像陸硯北記憶力中的那個人了。
難怪江鶴庭說,隻要他不出聲,就不會出事。
居然是這個意思。
此時,有個保姆模樣的人從房間出來,看到陸硯北這個生面孔,“這位是……”
江鶴庭說道:“我的司機。
黃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
”
“你的司機?
”徐挽甯狐疑。
黃媽更是不斷打量着陸硯北,這氣質……
哪裡像司機啊!
少爺簡直是睜眼說瞎話,也就是欺負小姐看不到。
以往江鶴庭從不帶司機。
徐挽甯父母的車禍真相還沒搞明白,她的身份特殊,必須保護起來。
“你總不能讓你哥,連夜坐飛機,還要熬夜開車過來吧,找個司機怎麼了?
”江鶴庭抱怨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徐挽甯笑道,“這次去京城怎麼樣?
”
徐挽甯以前有漂亮的披肩長發,微微卷翹,現在剪成了齊耳短發,簡單又溫柔,她比離開時氣色好了很多,隻是身形依舊瘦削,有種弱柳扶風之感。
她隆起的肚子消失了。
腰肢細得好似一隻手就掐得過來。
醫生早說過,那個孩子受過撞擊,能活着是奇迹,平安出生的概率很小。
所以……
他們的孩子,是沒了嗎?
陸硯北走在兩人身後,聽着兩人對話。
“珠寶展就是老樣子,挺無聊的。
”
“是嗎?
”
“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看到陸硯北?
”
徐挽甯愣了下,輕聲說,“我沒有。
”
“我剛走出展廳,就被他攔住了,跟個狗皮膏藥一樣粘着我。
”江鶴庭當着陸硯北的面抱怨,“神出鬼沒的,簡直吓人,好歹是京城響當當的人物,怎麼弄得跟無賴一樣。
”
陸硯北嘴角一抽。
江鶴庭……真是好樣的。
徐挽甯卻笑出聲,“你不是很有脾氣嗎?
他粘着你,你可以把他一腳踹開啊。
”
“行,下次見到他,我肯定踹他。
”
陸硯北就站在離她不足一米的距離,默默注視着她。
他不知道這幾個月,她都經曆了什麼。
隻想上去抱抱她。
徐挽甯眼神空洞,說道,“司機大哥進來了嗎?
坐下喝點水吧,辛苦你了。
”
江鶴庭無語。
辛苦個屁!
一路上,都是他開車,某人隻顧着裝酷沉思,根本不管他困不困,累不累,渴不渴。
黃媽端了茶水進來,又去準備早飯。
“我也回房洗漱一下。
”徐挽甯拄着盲杖,小心翼翼地在地面試探。
“我送你。
”江鶴庭說。
“不用,我總要學着自己走路。
”
顯然,徐挽甯還不是很适應。
走到門口時,腳下忽然趔趄,江鶴庭下意識伸手,想去拉她,隻是陸硯北身随心動,動作更快,伸手抓住了徐挽甯的小臂。
好細!
細得讓他心疼。
徐挽甯下意識扭頭看向陸硯北,隐約地,她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檀香。
冷冽,危險,又神秘。
失明後,她的其他感覺被無限放大。
嗅覺,聽覺變得異常靈敏。
她随即愣住,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攥着盲杖的手指輕輕發顫,“啪嗒——”盲杖掉在地上,她下意識伸手,要去摸這隻手的主人。
陸硯北伸手,想握住她。
就在兩人手指即将握住的瞬間,一聲嘹亮的孩子啼哭,打破氣氛。
徐挽甯甚至來不及蹲下身子撿起盲杖,急忙呼喚着:“黃媽、黃媽——”
“小姐,你别急,我去看看。
”黃媽脫下圍裙,一邊擦手,一邊朝徐挽甯剛走出的屋裡走,“呦呦,我的小祖宗啊,原來是尿了……”
陸硯北好似被人當頭打了一棍子!
孩子的哭聲,在他耳邊回蕩,好似驚雷炸響。
孩子……
吓得他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