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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六章 吐露

善終 玖拾陸 4281 2024-12-25 14:22

  杜雲蘿的身子一晃,連脖子都僵硬了。

  穆連潇說的是“她知道多少”,是他已經猜到,她知道的遠比他多嗎?

  杜雲蘿下意識地用舌尖舔了舔下唇,笑容讪讪。

  穆連潇将她的小動作看在眼中,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昨日在甄府裡,邢禦醫對着杜雲蘿說過“深宅大院裡就是是非多”,今日早上啟程前,邢禦醫指出穆堂并沒有啞。

  若不是杜雲蘿事先拜托過邢禦醫,他怎麼會知道穆堂到底是不是啞巴?

  是非多,也是多在了穆連潇不知情的地方。

  四目相對,杜雲蘿在穆連潇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再往深處去,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她遲疑了,她該怎麼回答?

  以前,她把穆堂的沉默不言理解為二房給他的壓力太重,隻有到了二房弱勢之時,穆堂才會把事情說出來。

  事到如今,杜雲蘿才懂,她猜得對,也不全對。

  穆堂的内心裡,當然希望定遠侯府能在長房、在穆連潇手中承繼,他一直在等着能夠開口的機會,可在那之外,若穆連潇無法扛起定遠侯府,穆堂會看着穆連潇死在穆元謀手中。

  就像前世一樣,前世的杜雲蘿全然不知穆堂的存在。

  唯有這樣,才能讓定遠侯府屹立不倒。

  穆連潇勝不了穆元謀的時候,讓二房承爵,一樣是讓定遠侯府存續下去。

  如果不在乎定遠侯府的榮耀和威名,當年穆堂也不需要閉緊嘴巴了。

  鄉村小民為了幾間屋子就可以兄弟反目,皇位之争原本也就是兄弟阋牆,穆元謀做的所有事情違背倫理道德,隻不過,到頭來還是成王敗寇。

  杜雲蘿想起了前世。

  吳老太君晚年時,曾經不喜二房的強勢,尤其是在關于杜雲蘿和穆令冉的風言風語四起之時,吳老太君想讓練氏管教好底下的丫鬟婆子。

  練氏應下了。

  她的陽奉陰違讓吳老太君漸漸看出些端倪了,可即便老太君最後什麼都明白了,她也隻能全盤接受。

  二房之外,定遠侯府隻有穆令冉這麼一個繼子,除了讓二房一代又一代地把侯府承繼下去,吳老太君又能如何?

  就如同瑞王反叛,如果皇太後還在,看到兩個兒子争鬥,她除了掉眼淚之外,沒有辦法了。

  她不會因為瑞王死了就弄死聖上,她心中有恨,也會怪罪,但她隻會忍下,反之,若瑞王勝了,也是如此。

  為了這江山萬代,為了列祖列宗,都要忍下。

  事關香火,事關祖宗榮耀,豈是一個“對錯”就能說明白的?

  隐忍,遠比撕破臉皮更難,也更苦。

  那麼今生,隻要穆連潇軍功赫赫,隻要長房香火有繼,杜雲蘿把二房逼慘了,吳老太君一樣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杜雲蘿長睫顫顫。

  穆堂在穆連潇承繼爵位之前就說出真相,是穆連康的出現給了他力量吧?

  侯府之中,不再是穆連潇一人拼搏,他還有信得過的助力。

  穆堂了卻心願坐化圓寂,那種壓在心中數年的大山被移開了,真的是一種解脫。

  杜雲蘿淺淺笑了起來,幾分無奈,幾分苦澀,她張了張嘴,嗓子發痛。

  “我啊,我一直有事瞞着你。
”許久,杜雲蘿歎道。

  眼中的淚水化作濃濃霧氣,她看不穿一切,連穆連潇的面容都變得模糊,可杜雲蘿的心境卻又格外澄靜,如波瀾不驚的湖面。

  “我之所以要說服你,讓你帶我去嶺東,為的就是子嗣,我若留在京中,子嗣無望。
”杜雲蘿輕聲道。

  她的聲音極輕,卻又極重,猛得砸在了穆連潇的心中,激起一片水花。

  杜雲蘿看不清穆連潇的反應,她自顧自說着:“剛成親時,世子陪我到桐城看望外祖父與外祖母,那時候,邢禦醫就替我診過脈,他說我服用過對子嗣有礙的東西,隻是量很小,在脈象裡也不明顯。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加在雞湯裡的,我們每一次行房之後,我喝下去的雞湯,都有問題。

  我當時沒有告訴你,沒有憑證,如何斷言是誰的手腳?

  而你又要出發去北疆,說這些也隻會給你添煩惱,反正你不在京中,也沒人會再讓我吃那種東西。

  等你回來之後,中饋已經在我手上了,他們很難再在雞湯裡動手腳,但女人生産就是鬼門關,我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十月懷胎,臨盆生産,我會怕,我真的怕。

  所以我要去嶺東,在我大伯娘身邊,在他們夠不着的地方,母親會支持我,是我把邢禦醫的話告訴了她。

  杜雲蘿說着說着,眼淚就簌簌落下,她沒有擦,低着頭垂淚。

  很多事,她原本不該說,也不想與穆連潇說的。

  可穆堂給她鋪好了路,大刀闊斧地劈開了荊棘,使得很多難以出口的話,都變得簡單起來。

  她想讓穆連潇知道,對爵位虎視眈眈的不止穆元謀一個人,整個二房都有份。

  她說的是“他們”。

  穆連潇聽出來了,他的眸色越來越深:“雲蘿……”

  歎息一般的聲音,就像每一次穆連潇安撫她時,撫過她脊背的手掌。

  溫熱又有力,一下又一下,讓她的心情平複,給了她所有的力量。

  前世今生,無數片段一股腦兒地湧入了腦海,如決堤的潮水,如糾纏的藤蔓。

  杜雲蘿被包裹着沉入了水底,她深吸了一口氣,擺脫了窒息一般的感覺。

  垂着淚眼,杜雲蘿喑啞着道:“世子,我與你說一個故事吧。

  也許,那隻是我的一個夢,黃粱一夢,我思你入骨。

  還記得我們剛議親的時候嗎?
安冉縣主跟你說我驕縱、任性、不吃虧,她說的句句都是真話,夢裡的我,就是那個樣子。

  穆連潇的眸子倏然一緊,随着杜雲蘿的言語,記憶一下子被拉到了那一年。

  那年春天,他從安冉縣主的嘴裡,知道了他正在議親,家裡給他相看的是已經卸任的太子太傅杜大人的小孫女。

  她叫杜雲蘿,隻聽名字,就是一串豔陽下的嬌豔花朵。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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