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馨今日若大張旗鼓地處置了采蓮,瞧着是直截了當快意恩仇,但她的名聲也一并損了。
受損的還有夏安馨與杜雲琅之間的關系。
夏安馨不會怪杜雲琅,一來事情沒有發生,二來杜雲琅醉酒後渾然不知此事,可要是他知道采蓮心生歪念,他與夏安馨之間指不定會有些隔閡和不自在。
夫妻越行越遠的開始,往往就是那麼點兒“不自在”。
夏安馨情願杜雲琅永遠不知道。
因而夏安馨不會在此刻以這種理由處置采蓮,她不會舞刀弄槍地“殺了”采蓮,她會在不久的将來“逼死”她。
夏安馨擡眸看着杜雲蘿,笑了起來:“你上回與我說的一點都不錯,留來留去留成仇,早晚是要放出府去的,不如早些把她嫁了。
”
杜雲蘿颔首,一旁的關嬷嬷亦是一臉贊同。
嫁出去好,嫁好嫁壞,全由主子做主,隻看夏安馨此刻的态度,想來會讓采蓮嫁得挑不出任何差池來,輕描淡寫地就把事情解決了,還能賺個好名聲,至于往後,那就是“逼死”了。
反正,采蓮生出了這等心思來,就是當場打死也是尋常的,現今“徐徐圖之”,就當是給肚子裡的孩子積德。
夏安馨如此通透細緻,想來苗氏那兒,也會很滿意的。
關嬷嬷淺淺勾了唇角,在聰明的主子身邊做事,才是又省心又省力,隻要她好好伺候夏安馨,往後能留在春華院裡,那是再好不過了。
杜雲蘿讓錦蕊幫着關嬷嬷一道送夏安馨回去,自個兒慢慢悠悠回了蓮福苑。
夏老太太屋裡的牌局還在繼續。
許嬷嬷頂了夏安馨的位子,一臉肉痛地把籌碼遞給了夏老太太:“老太太的手氣,當真是羨煞人了,奴婢要把二奶奶的這些家當都給輸完了。
”
夏老太太哈哈大笑。
杜雲蘿在杜雲諾邊上坐下。
姜四娘問起了夏安馨:“怎麼不見二嫂回來?
”
杜雲蘿笑道:“二哥吃醉了,二嫂陪二哥回去了。
”
姜四娘聞言皺了皺眉:“二伯吃醉了?
那我們爺估摸着也醉了,我還是回去看看他,五姑替我吧,赢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
杜雲蘿睨了她一眼,嘻嘻笑了:“怕我輸不起銀子呀?
”
姜四娘笑着拍了杜雲蘿的背:“哪是你輸不起,是我要拍你的馬屁,想着法子給你塞銀子,這總行了吧,我的姑奶奶呦!
”
屋裡笑成一片,姜四娘向夏老太太告了罪,起身出去了。
夏老太太興緻高,玩到天色漸暗時才收了牌。
蓮福苑裡多上了兩個菜,夏老太太留了杜雲蘿,夜裡也不放她回去,叫她在碧紗櫥裡歇了。
婚期越近,夏老太太越舍不得這心尖尖。
再舍不得,也止不住這眨眼就過去的時間。
二月十五,要去夏家踩花堂的兩位全福夫人過府來了。
都是自家姻親,雖然杜雲蘿不去夏府走動,但這兩位逢年過節都會來給夏老太太請安,杜雲蘿瞧着還是眼熟的。
兩位夫人将杜雲蘿好生誇贊了一通,等到了吉時,便歡歡喜喜往定遠侯府去了。
杜雲蘿坐在安華院的梢間裡。
熟悉的屋子裡已經有些不一樣了,博古架上的玩意兒,牆上的字畫,但凡要搬去侯府的都已經收拾了起來,屋裡有些空蕩蕩的。
杜雲諾陪着她哭嫁,抿唇歎道:“就剩下我陪着你了,等我嫁出去的時候,怕是要去夏家、廖家請兩個妹妹來替我哭一哭了。
”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杜雲蘿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到夏家,”杜雲諾壓低了聲音,附耳與杜雲蘿道,“我來的路上聽說的,夏家那位五嬸娘開口讨了采蓮,說是配給她身邊的丫鬟的哥哥,二嫂應了。
我覺得這事兒有些怪。
”
杜雲蘿一聽就明白了,這哪裡是夏家五嬸娘讨人,分明是夏安馨尋個由頭把采蓮打發了,采蓮回到夏家那兒,要揉扁搓圓,不都是夏安馨一句話的事兒嘛。
“有什麼怪的,二嫂能一口應下,許是從前夏家五嬸娘就開口讨過,同是夏家的丫鬟和小厮,大抵之前就定下了,隻是二嫂一時沒舍得。
”杜雲蘿道。
杜雲諾聽了也覺得在理,她不會特别專注采蓮這個丫鬟,也就略過了。
杜雲蘿的腦海裡,不由又想起那日花廳裡的狀況。
她有些慶幸當時去了花廳的是蘭芝。
蘭芝是夏老太太身邊的得利丫鬟,空口白牙的,采蓮不敢倒咬她一口,咬了也沒人信的,若去的是像從前的慧珠一樣的小丫鬟,叫采蓮颠倒黑白起來,天曉得又要鬧成什麼樣子。
便是杜雲蘿就在不遠處,她會指證采蓮,但事情就會鬧得沸沸揚揚,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四平八穩的就解決了。
四平八穩,無波無瀾,夏安馨把損失降到了最小。
“你在想什麼呢?
”杜雲諾推了推她,“還沒到正日子呢,魂兒都飛了呀。
”
杜雲蘿回過神來,淺淺笑了。
甄氏撩開簾子進來,杜雲諾便起身告辭。
甄氏親手端了碗甜湯來:“曉得你喜歡喝,我讓趙嬷嬷熬了一下午。
”
杜雲蘿接過來,一碗紅豆沙湯,勺子輕輕攪了攪,細膩的豆沙浮起,湯水變得渾濁,她的視線也變得模糊了。
一口一口抿完了甜湯,杜雲蘿把瓷碗放到一旁。
甄氏擡手理了理杜雲蘿的額發,目光溫柔如水:“我的囡囡終于要嫁人了。
”
話音一落,甄氏自個兒先哽咽住了。
杜雲蘿擡眸看她,睫毛上沾了晶瑩淚水,糯糯喊了一聲“娘”,杜雲蘿撲到了甄氏懷裡。
她知道甄氏的來意,甄氏要交代她洞房花燭夜的事體。
前世,甄氏也交代過。
杜雲蘿扭着脾氣,甄氏無論說什麼,她都不肯好好聽,甄氏勸了哄了,最後無可奈何地警告她——不嫁也要嫁。
可她還是不聽話,大婚當日,不肯乖乖梳妝,不肯乖乖上轎。
她是被甄氏以死相逼才老實了的。
回憶起當時甄氏的痛苦和眼淚,杜雲蘿心如刀絞,她實在太不懂事了……
甄氏眼睛通紅,緊緊摟着杜雲蘿,啞聲道:“囡囡是好孩子,嫁過去之後,要孝敬長輩,伺候老太君和你婆母,不要和世子鬧脾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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