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堂裡,芭蕉剛剛擺好桌。
周氏扶着吳老太君在桌邊坐下。
吳老太君笑着道:“上午時,連誠過來請安,我仔細一打量,整個人沉穩了許多,也精幹了許多。
連潇是進宮去了吧?
都中午了,也該回來了。
我們再等等,許是他們兩個過來用飯。
”
周氏點頭,還未開口,外頭就是一陣問安聲。
她抿唇笑了起來:“您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
吳老太君哈哈大笑。
杜雲蘿跟着穆連潇進了正屋,解了雪褂子,站在炭盆前去了去身上寒氣,這才往西暖閣裡去。
芭蕉撩了簾子,甜甜問了安。
穆連潇上前,在吳老太君和周氏跟前跪下,磕了三個頭。
吳老太君眼角微紅,連連點頭,周氏噙着眼淚,讓杜雲蘿把穆連潇扶起來。
這幾年,穆連潇常常離京,幫着聖上東奔西跑的,吳老太君和練氏也習慣了他幾個月不在府中,隻是内心裡,去辦事和去打仗總歸是不一樣的。
吳老太君握着穆連潇的手,道:“看起來精神不錯。
”
穆連潇笑着道:“祖母,您放心,我們在北疆都沒有偷懶耍滑。
”
吳老太君睨了穆連潇一眼,她知道穆連潇和穆連誠都不會偷懶,隻是穆連喻……
穆連喻沒有回京來,吳老太君也不會讓他回來,就叫他戍守邊關,什麼時候腦子清楚通透了,什麼時候再提回京的事。
她想問一問穆連喻的狀況,可又怕穆連潇問起穆連喻突然去邊疆的原因,吳老太君琢磨着還是先按捺住了。
“飯菜要涼了,趕緊坐下吃飯。
”吳老太君道。
說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她是要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因着不知道穆連潇和杜雲蘿會到柏節堂裡用飯,桌上的菜色并不豐富,好在他們兩個剛剛用過臘八粥,倒也不餓。
待用了午飯,吳老太君問道:“聖上讓你進宮去,說了些什麼?
”
穆連潇收斂了笑容,恭謹答道:“說了北疆的軍情,這一仗打下去,隻怕要幾年光景了。
”
杜雲蘿心中暗暗點頭。
她的印象裡,這場仗連年打,*年後才算消停些。
穆連潇英年早逝,穆連誠與穆連喻兄弟卻是軍功赫赫,永安三十年,穆連誠成了定遠侯。
這将近十年的戰事,改變了她的命運。
吳老太君苦笑:“這就是個輪回。
從前也是如此,打上幾年,鞑子挨不住了,就退回草原、沙漠去,不再來犯境。
我軍對草原、沙漠深處不了解,尋不到鞑子的蹤迹,貿然出征,又怕戰線拖長,糧草不及,到時候别說斬草除根,指不定連自個兒都賠進去。
等鞑子休養生息幾年,看着我邊境城鎮繁盛,又要來騷擾打劫。
這般來來回回的,苦得還是邊關的百姓。
”
吳老太君跟着老侯爺鎮守過北疆,知道鞑子的能耐,也親曆過鞑子襲擊城鎮,對那些事體也算了解。
“若是能釜底抽薪,不敢說保一世太平,好歹也能平靜個十年二十年。
”穆連潇道。
周氏笑得溫柔,眸中閃過一絲悲傷,更多的是欣慰。
吳老太君轉頭看周氏,歎道:“到底是兩父子。
”
“是啊,”周氏颔首,柔聲道,“你父親也常常把釜底抽薪挂在嘴上,他想奇襲古梅裡城。
”
古梅裡城是鞑子的老窩,從西北關塞出城,面對的不是草原而是荒漠。
沙漠變化無常,若能穿過它,打下古梅裡城,鞑子犯境之苦就能化解。
隻可惜,關塞到古梅裡城的路,實在太難掌握。
“若有個好向導,元策定是會率騎兵奇襲的。
”吳老太君道。
回憶起長子,老太君感慨頗多。
定遠侯府在北疆戰事上付出了太多了,若能得一場大捷,能叫鞑子後院失火,保邊疆太平,想來列祖列宗泉下有知,會為子孫後代驕傲。
深吸了一口子,吳老太君道:“釜底抽薪并不容易……”
穆連潇鄭重道:“孫兒知道。
”
杜雲蘿絞着手中錦帕,目光落在穆連潇身上。
她深知穆連潇的性格,他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他去北疆從軍,不是要混日子,而是為了保家衛國,他斷不會污了定遠侯府的威名。
若有機會,讓鞑子消停十年二十年,穆連潇一定會做。
祖孫四人又絮絮說了會兒話,吳老太君乏了,便歇了午覺。
穆連潇和杜雲蘿送周氏回了敬水堂之後,又不疾不徐回韶熙園。
呼吸之間,是花園裡盛開的臘梅香氣,冷冽中,帶着幾分清雅悠長。
杜雲蘿還想着之前的話題,有些心不在焉。
穆連潇看在眼中,捏了捏她的掌心。
回到韶熙園裡,穆連潇示意伺候的丫鬟們退出去,輕聲問道:“擔心了?
”
杜雲蘿轉眸看他,對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她的心猛得一跳。
斟酌了一番,杜雲蘿才緩緩開了口:“擔心是擔心的,隻是,這就是打仗啊。
無論是奇襲還是守城,都一樣會有傷亡。
隻是,要照顧好自己,就算沖在最前面,也要打勝仗,也要回來。
”
世襲罔替的爵位,若無軍功,如何讓它不沒落?
穆連潇果敢英勇,一往無前,杜雲蘿喜歡的也正是這樣的穆連潇。
若攔着他,不叫他沖鋒陷陣,不讓他建功立業,那她和前世的杜雲蘿又有什麼區别?
杜雲蘿彎着眼睛,笑盈盈道:“我喜歡的世子,一直都是勇敢之人。
”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穆連潇怔在了原地。
那聲“喜歡”拂過心弦,讓他整顆心都燙了起來。
眼中笑意滿溢,穆連潇打橫抱起杜雲蘿,在她的驚呼聲中,将她壓在了床榻上。
細細密密的吻落在額頭耳邊,杜雲蘿推他,嗔道:“這才中午。
”
穆連潇坐起身,彎腰握住了杜雲蘿的玉足,替她把鞋子脫了:“正好歇午覺。
”
哪裡能歇好午覺?
杜雲蘿才不信他,輕輕哼了一聲:“分明是白日宣淫。
”
穆連潇的耳根子泛紅,他擡手下了幔帳,摟着杜雲蘿往床裡頭一滾:“你說的,這是‘勇敢’。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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