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去說崔九媳婦的這些小心思,崔十三從廚房裡出來,.
崔姨奶奶的父親——崔家老太爺還在,幾兄弟都沒有分家,到了孫子輩,就按照出生大小叫了大郎、二郎……大郎、二郎出生的時候崔家還隻是剛剛能吃飽,都沒讀過書,等到崔家日子漸漸過起來了,地契上要劃押,擔保要按手印的時候,才發現這個“郎”字實在是不好寫,索性就叫了崔大、崔二。
從兄弟幾個論下來,等崔十三能在離村二十裡的私塾啟蒙時,大名就叫了十三。
看見崔大,崔十三很是驚訝。
崔大自從幫着窦昭管理田莊之後,全家都搬到了田莊上居住,不是逢年過節不回來。
這年冬盤點的日子早過了,小年還有十來天的……他不由道:“大哥,您今天怎麼有空回來?
”
崔大嘿嘿地笑,道:“這不快到四小姐及笄禮了嗎?
我回來和咱爺爺商量商量,看我們莊子送些什麼東西好?
”又揚了揚中一條兩尺來長的大青魚,指使崔十三,“提到廚房去,蒸了給咱爺爺下酒。
你也來陪着喝兩盅。
”
窦昭一共有十二個田莊,全歸崔大管。
她及笄,有田莊的莊頭聽說她鋪子的管事們都在尋思着給她送及笄禮,一下子坐不住了,紛紛來找崔大:“同在四小姐手下當差,沒道理那些鋪子的管事送禮我們不送?
”
崔大覺得有道理,隻是這方面一向沒有什麼主見,崔大媳婦就給他支招:“回去問老爺子,而且崔十三也在家。
”他這才匆匆地趕了回來,有了讓崔十三陪着喝酒的話。
崔十三還不知道主意又打到他身上來,隻是想着回真定前被範文書拉着把京都的古玩鋪子都逛了個遍就覺得腳好像又開始隐隐生痛,不由嘀咕道:“怎麼走到哪裡都在說這件事?
”
崔大沒有聽清楚,還以為他不願意自己指使,唬着臉就朝着他的頭拍了一下:“怎麼?
在京都住了兩年就翹起尾巴來了?
大哥都使喚不動了?
還不快去!
”
“沒有。
沒有!
”莊稼把勢的手擱在什麼時候都有勁,崔十三被打得呲嘴咧舌地,忙接過了青魚,“我這就去,這就去。
”
崔大望着崔十三的背影露出了個憨厚的笑容,轉身去了崔老太爺住的正屋。
崔老太爺抽着漢白玉嘴的銅煙鬥,半晌才道:“那些莊頭都怎麼說?
”
“說什麼的都有!
”崔大無奈地道,“有的說到銀樓兌二十兩銀子打副頭面。
還有的說最好買些古玩字畫什麼的,還有的說不如各送各的,一起去就行了……”
崔老太爺這幾年才不用下地了,平常莊戶人家走動也就是送兩尺青布紅布什麼的,哪裡有什麼好主意,想了想道:“要不,去問問你大姑?
”
崔大摸着頭:“去問過了。
大姑說,不用這麼麻煩,送兩雙鞋襪就夠了。
”
.
正好崔十三進來。
崔老太爺忙拉了崔十三炕上坐,問他:“你都說說看。
京裡的人遇到這種事,都送些什麼好?
”
崔十三笑道:“難怪京裡就沒有小戶人家啊?
”
“這到也是。
”崔老太爺失笑。
崔十三對崔大道:“我看大哥不如就讓那些莊頭各送各的……你總不能擋了别人的風頭吧?
”
崔大點頭:“是這個理。
”看着崔十三的目光越發的殷勤。
崔十三窘得咳嗽了一聲。
這才道:“大姑奶奶說的話也有道理。
我們家不如就做幾雙鞋襪,再送兩件稀罕玩意算了。
”
“什麼稀罕玩意?
”崔老太爺和崔大目光炯炯地盯着崔十三。
崔十三回房拿了個錦盒過來:“這是我從紀氏的鋪子裡淘的,叫萬花筒……”然後拿出來示範給他們看。
崔老太爺頓時兩眼發直,問:“這得多少銀子。
”
“三十兩。
”崔十三道。
範文書在京都的古玩店裡淘了尊蓮花翡翠玉洗,花了三十兩銀子,他也照着給窦昭準備了這件禮物。
崔老太爺一哆嗦:“這麼貴啊!
”東西卻抓在手上不放了,而且迫不及待地喊着“崔四他媳婦”。
把妥娘給招來了。
“這東西你收送。
”崔老太爺連錦盒一起塞給了妥娘,“這是我們家送給四小姐的及笄禮,你再帶着你幾個嫂子、弟妹幫四小姐做兩身衣裳。
銀子找你娘要。
到時候你和你大嫂帶着老九的媳婦一起去城裡給四小姐請安。
”
崔九的嶽父曾經在縣衙裡做過幾年的門子,崔九媳婦在崔家算得上是有見識的人,崔老太爺這才讓她跟着去給窦昭祝賀。
崔大和崔十三做夢也沒有想到崔家老太爺會中途攔胡,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可惜那東西已經被妥娘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了。
“爺爺……”崔十三欲哭無淚。
崔老太爺卻老神在在地道:“不就三十兩銀子嗎?
你等會向你奶奶要就是了。
你們年輕小夥子的,明天跑趟州府就行了。
”然後大手一揮,吩咐妥娘:“快擺飯吧!
下地的人也該回來了。
”
崔大和崔十三還能說什麼,草草扒了幾口飯,連夜往州府裡趕,好不容易搶在紀氏鋪子關門過年之前買了一對琉璃碗和一尊巴掌大小的玳瑁香爐,兩人這才松了口氣。
待到了正月初九,崔大、崔十三駕着馬車,帶着崔大媳婦,妥娘和崔九媳婦去了縣城。
路上,他們看到了好幾輛做工精良的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
崔九媳婦在城裡住過幾年,奇道:“今天怎麼這麼多的馬車?
”
這種馬車可不是人人都坐得起的。
崔大媳婦和妥娘也擠在車窗旁朝外張望。
“哦!
”妥娘看到個熟悉面孔,笑道,“那是魯知府家的馬車,想必是魯夫人來參加四小姐的及笄禮了。
”
“四嫂連知府家的人都認識啊!
”崔九媳婦不掩自己的羨慕,道,“魯夫人肯定是來幫四小姐簪钗的!
”
“我不過是上次來給四小姐問安的時候遇到過魯大人的車夫而已。
”妥娘忙解釋了一番,道,“四小姐及笄。
未必會安排魯夫人簪钗!
”
“不安排魯夫人安排誰?
”在崔九媳婦瞠大了眼睛。
在她的心裡,能讓魯夫人幫着簪钗,已經是很榮耀的事了。
“窦家的夫人多的是。
”妥娘隻是覺得憑魯夫人,還沒有資格幫窦昭簪钗,她含含糊糊地道,“誰知道會安排哪位夫人幫着簪钗。
”
說話間,馬車已到了窦家的側門,妥娘和崔九媳婦就聽見一向不太說話的崔大突然罵了一聲。
道:“……這個田富貴,竟然弄了對錦雞給四小姐做賀禮!
”
幾個人不由齊齊望過去,就看見個大胖子一左一右提着兩個鎏金鳥籠,鳥籠裡各裝了隻色彩斑斓的雄雞,在衆人的注目下,滿臉得意地跨進了窦家的側門。
“真的是錦雞!
”崔大媳婦驚呼。
旁邊的人也都嗡嗡地議論着:“……這人是誰啊?
竟然送了對錦雞!
”
“好像是東頭田莊上的莊頭田富貴!
”
“他從哪裡弄得?
真有辦法!
”
崔大呵呵地笑,對崔十三道:“這下田胖子出名了!
”
崔十三也笑了起來:“看不出來,這胖子挺會辦事的。
”想着要不要把這人給拎到京都的鋪子裡去,他的生意越來越好,得找個得力的幫手才行。
念頭閃過。
身後傳來一陣骨碌碌的馬車聲,趕車的人有些嚣張地大聲喊着:“讓一讓。
濟甯侯府的馬車,前面的,讓一讓!
”
那聲音如巨石投入了小河裡,側門前立刻喧鬧起來。
“是四小姐婆家來人了!
”
“不愧是侯府,你們看那馬,真雄壯!
”
“一共來了三輛馬車呢!
”
大家一面議論紛紛,一面忙着給魏家的人讓道。
那邊窦家得了信。
打開了大門。
馬車停在了大門前。
青衣的家丁捧着錦盒一件件地往裡搬。
“不知道送的是什麼?
”側門的人踮着腳伸着脖子朝那邊張望,“好多啊!
”
“那當然!
”旁邊的人接了話茬,“也不想想那是什麼人家!
侯府啊!
我們四小姐以後可是要做侯夫人的人!
”
“那是。
那是!
”
這邊的驚歎還沒有完,那邊有人嚷着:“快看,快看,又有馬車過來了。
”
衆人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在院的窦昭卻是雀躍地出了正房,一把就抱住剛剛走進垂花門的六伯母紀氏。
“六伯母!
”她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歡喜,“您怎麼來了?
之前怎麼也不說一聲?
”
紀氏望着又長高了些的窦昭,滿臉寵溺地攬住了窦昭的肩膀:“我要是提早說了,你能這麼高興嗎?
”
窦昭嘻嘻地笑。
旁邊的丫鬟、媳婦、婆子們也都笑了起來。
十五歲的生辰還沒有到,窦家已到處洋溢着喜悅的氣氛。
紀氏側了側身子,把身後的一個少女介紹給窦昭:“這是我的侄女,閨名令則,比你大三歲,我特意把她帶來引薦你們認識認識。
”
窦昭頓時如聞雷擊。
紀令則,就是那個和窦德昭私奔的紀家表姐。
她不由眨了眨眼睛,這才看清楚眼前這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如墨的青絲隻有一根鑲南珠的钗簪绾着,肌膚溫潤如玉,容顔秀麗如峰,更有種空山靈雨般淡雅的氣質,讓人見之難忘。
“紀表姐!
”窦昭曲膝給紀令則行禮,心裡卻苦笑不已。
這個時候的紀令則還沒有嫁人,但已與湖州韓氏的六公子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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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字隻能等會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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