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窦世英看見窦昭,開門見山地道:“你是為嗣子的事而來的吧?
”然後不等窦昭說話已道,“這件事你就不必勸我了!
我想了很久。
我當初就曾跟王映雪說過,除了名分,我什麼也不能給她,她還是執意要留在宋家。
如今我們走到今天,她固然有錯,可我也太固執了。
但你讓我把我從前做的那些孽忘了,我卻忘了不。
“我這些日子望着元哥兒,想起你們小的時候。
你像地裡的草,自己迎着風長;明姐兒被我丢到許家,自生自滅。
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托身到我的膝下,卻是苦比甜的時候多。
我不僅沒有好好地教導你們,也沒有好好地為你們謀個前程,反而累得你們因為我的緣故婚事上都一波三折的,受了很多的怨氣。
”
他說到這裡,眼眶有些濕潤起來。
“特别是你,夫家門第顯赫,夫婿溫柔體貼,孩子來得當道,又活潑健康,讓我看着就喜歡,覺得自己還不是一無是處。
“我和王映雪,是注定過不到一塊的。
我早年間還想着和離,可現在……她既然不願意,那就這樣過好了。
不然鬧騰起來,讓你臉上無光,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沒臉見你。
“你六伯父是個小事馬虎,大事上極有主見的人,你六伯母為人賢淑又行事端正不失機敏,德昌又已是快弱冠的人了,不像幼童,還要嗣母照顧甚至是教導,我這個做嗣父的幫不了他,你六伯父和你六伯母卻能給他拿主意。
而且我百年之後,在他這個嗣子在,王映雪也不可能牽扯到你那裡去。
“祖宗們拼命地賺錢,不就是為了讓子孫後代過上好日子?
“我舍了西窦四之一的财産,換你一生清泰。
也是值得的。
“你就什麼也不要說了。
“不管你怎麼說,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
态度十分的堅決。
窦昭語塞。
難道父親是不讓王映雪成為她的麻煩才要把十二哥過斷過來的不成?
她不禁道:“父親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走在七太太後面的。
”
“黃昏路上無老少。
”窦世英笑道,“誰知道誰會走在誰前面。
還是提早安排的好。
”
兩世為人,窦世英都活得好好的。
窦昭望着父親滿頭的烏發,心裡驟然覺得堵得慌。
屋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那些她覺得自己永遠都說不出口的話脫口而出:“父親這次可猜錯了!
我來可不是為了您過繼的事。
興來繼絕,本是人之常情,父親覺得十二哥好。
想讓十二哥家來,我這個做女兒的隻有樂意的,哪裡會反對。
我這次來,卻是為了父親的私事——七太太在娘家長住,父親也找個人照顧自己吧!
正如您所說的,我和窦明都嫁了,您年紀漸長,卻膝下空虛,如果有個人在身邊噓寒問暖地照顧您,我們做女子的也可以放心。
”
窦世英愕然。
『雅*文*言*情*首*發』
他愣愣地望着窦昭。
窦昭輕輕地點了點頭。
窦世英突然笑了起來。
“我們壽姑。
長大了!
”他歎息,“我還以為你會恨我一輩子呢!
”
這下子輪到窦昭詫異了。
自己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
窦世英道:“自你母親去世後,你看我的眼神就是冷冷的,就是偶爾激動起來,也隻是别過臉去,不想讓我知道……”
前世,她看父親的目光更冰冷。
父親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恨意呢?
窦昭心裡我五味陳雜。
她道:“我現在長大了嘛!
”
窦世英颔首,笑道:“是長大了!
不過。
管得也多了。
”
窦昭錯愕。
窦世英道:“我現在挺好,既不想納妾,也不想找個通房。
你既然大了。
就應該知道,這世間難求一個自在,你就不要跟着你六伯母起哄,非要我找個女子在身邊服侍了。
”
畢竟是父女,談這樣的話十分的尴尬。
窦昭讪然,道:“您知道是六伯母……”
“除了她還有誰?
”窦世英笑道,“别人巴不得我就這樣下去,到時候了好選了人來承嗣。
”
父親心裡這樣的明白,倒讓窦昭不知道說什麼好。
窦世英道:“我從小的時候聽你祖父的,長大了聽你五伯父的,隻有你的婚事,我誰都沒有聽,卻給自己找了個好女婿。
這一次,我也不會再聽别人的了。
”說完,轉移話題問起了元哥兒,“你是什麼時候出的門?
出來這麼久他會不會餓着?
我看着時候不早了,硯堂明天休沐,今天應該回來的比較早,你也早點回去吧!
”直言不諱地趕她走。
窦昭不由在心裡嘀咕。
宋硯堂如果事先和她不認識,就父親這做媒的水平,恐怕她早就被宋硯堂吃了!
現在看來,父親做事果然不靠譜。
自己該怎麼做好呢?
窦昭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宋墨。
她以為宋墨會打趣父親幾句,沒想到宋墨肅然道:“壽姑,嶽父說的得。
他這一生從來都不曾拿過主意,現在他好不容易想拿主意了,你不應該攔着他——就算他做錯了,那也是他自己的決定,哪怕是失意喪沮怨恨也都是他應該承擔的後果,你們不能總這樣大包大攬。
你應該讓他老人家自己拿主意。
”
窦昭若有所思。
宋墨讓她一個人思考,抱了元哥兒笑道:“明天爹爹放假,我們去看你外祖父去!
”
元哥兒咯咯地笑,不知道有多可愛。
隔天,窦昭去了貓兒胡同,把父親的決定和宋墨的規勸都告訴了六伯母。
紀氏感慨:“沒想到硯堂卻是個好丈夫。
”
窦昭調侃六伯母:“可見人不可貌相。
”
紀氏一愣,随後大笑了起來:“的确,的确。
是我以貌取人了。
”
有時候,太漂亮了也是種麻煩。
韓氏親自指使着小丫鬟端了茶點進來。
兩人說起了孩子經。
窦政昌和窦德昌從學堂裡回來。
堂兄妹見面,自有一番契闊。
紀氏留窦昭用午膳。
窦昭惦記着元哥兒,推了午膳。
打道回府。
紀氏就問起窦德昌的功課來。
窦德昌頗為意外。
他是次子,性子又懶散,父親對他們兄弟二人一視同人,母親卻對哥哥窦德昌更嚴厲些,像這樣不問哥哥的功課反問他的功課,還是第一次。
他規規矩矩地應了。
韓氏神色卻顯是有些異樣。
窦政昌看在眼裡,私下問妻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
“你是問什麼?
”韓氏服侍婆婆,猜到了一些。
但事情沒有定下來,她連窦政昌也不敢說,裝着糊塗,“這些日子家裡好像沒有發生什麼事啊?
”
窦政昌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不再追問,去了書房裡練字。
韓氏松了口氣,坐在燈下給兒子兒斤做兜兜,心裡卻亂糟糟的。
母親前些日子來看她,話裡話外問窦德昌的事,像是要給窦德昌做媒似的。
自己笑着問是誰,母親卻支支吾吾地說沒有這回事。
還提到了堂嫂令則……母親這是什麼意思呢?
韓氏百思不得其解。
窦世英卻比任何時候都果斷。
他很快正式向窦世樞提出了過繼窦德昌為嗣子的要求。
窦世樞私和窦世英不止一次讨論過這件事。
此時見窦世英堅持,他分别給已緻仕回家的二老爺窦世棋、窦氏宗房的窦環昌、打理家中庶務的窦世樣和二太夫人寫了封信。
真定那邊雖然驚訝,但窦世英從前就提過一次,并不意外。
窦環昌和窦世樞、窦世樣商量之後,代表宗家寫了封從過來,同意讓窦德昌過繼到西窦。
窦世橫歎氣,對窦世英道:“等元哥兒做了百日禮。
我寫過繼文書給你。
”
窦世英得償所願,高興的直點頭。
窦德昌的心情卻很複雜。
過繼之後,他和東窦六房就沒有關系了。
再遇到自己的父母,也隻能稱“伯父伯母”了。
窦世英安慰他:“不過是搬到我那邊去住。
就當是提前進了國子監的。
”
窦德昌聽了哭笑不得,心裡的悲傷卻莫名的消失殆盡。
元哥的百日禮車水馬車,人聲鼎沸,不僅功勳世家齊至,京衛軍裡顯有些頭臉的人都能看見得,就是太子也來坐了片刻。
英國公府絲竹不絕,走在順學大街上都能聽見。
顧玉像個花蝴蝶似地在席間穿梭,加上一個有纨绔得厲害的馮冶,一個哪裡熱鬧往哪裡湊的沈青,硬生生把個酒宴弄笑語百出,十分的喜慶。
宋翰坐在角落裡冷眼旁觀,沒等散席就悄悄地離開了大廳。
魏廷瑜則坐在那裡低頭喝悶酒。
如果他當初選擇了窦昭,今天的熱鬧是不是就屬于他呢?
他想到窦明時而溫柔小意時而橫眉怒目的陰晴不定,酒喝得越發的快,越發的多了。
窦昭卻始終沒有找到紀詠送的那枚長命鎖。
她問甘露:“紀大人來了沒有?
”
上次元哥滿月,她記得很清楚,自己并沒有給紀詠送請帖,紀詠還是送了東西。
這次她不好意思不給紀詠送了請帖,可以紀詠的性子,誰知道他來了沒有。
甘露出去問了一圈,道:“沒有看見紀大人。
”
果真是他幹的事。
窦昭道:“别管他了。
你吩咐茶房的丫鬟婆子機靈點,今天來的客人多,小心熱水不夠。
”
甘露應聲而去。
窦昭整了整衣袖,出了内室。
迎面卻看見了蔣骊珠。
※
姐妹兄弟們,送上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
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