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還要趕回宮裡當差,宋墨第二天寅時就起了床,簡單地用過早膳之後,他騎着馬匆匆地趕回了京都城。
松蘿留了下來,負責外院的瑣事,段公義和陳曉風則負責别院的護衛。
别院後面有一小畦菜地,窦昭陪着祖母澆水捉蟲,如果不是有元哥兒在旁邊調皮,日子仿佛回到了窦昭沒有出嫁的時候。
宋墨來看她的時候就忍不住擰了擰她的鼻子,笑道:“等我們都老了,就搬到别院裡來住,你種花我澆水,逢年過節的時候就回去看望孫子孫女,他們讨我們喜歡,我們就多給他們幾個紅包;他們要是惹得我們生氣,我們就回去發通脾氣……”
窦昭笑彎了腰。
等宋墨走後,紀令則來拜訪她。
祖母知道她是大戶人家長大的,不谙農事,特意在小花廳裡招待她。
她笑吟吟地陪着祖母說了半天的話,又逗元哥兒玩了半天。
窦昭看她這樣就覺得辛苦,看着到了晌午,索性借口讓她幫着調涼面,和她在茶房裡說話:“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
紀令則見午飯是用新收的喬麥做的面條,配了碧綠的黃瓜、白嫩嫩的芽菜、黃燦燦的花生豆,不由豔羨地歎了口氣,輕聲道:“昨天柳葉胡同王家的二太太過來串門,送了些金銀過來,說是我和你十二哥成親的時候他們不知道,這是給我們的賀禮。
還說,十二哥如今都娶了媳婦,七太太總這樣住在王家也不好,讓我派人把七太太接回來,這才賢婦所為。
我尋思着這不是我一個做媳婦的能做主的事,又怕長輩們誤會,就來跟四姑奶奶說一聲。
”
窦昭冷笑。
王家打的好主意。
如果窦德昌娶了别家的女兒,新媳婦進門為了得個賢名。
說不定就得把這件事給攬在了手裡,到時候不免是個麻煩事。
還好窦德昌娶的是紀令則,彼此知根知底,否則,僅僅解釋之其中的來龍去脈,恐怕就難于啟齒。
她直言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七太太送出了門,嫂嫂可千萬别又把人給接回來了。
”
紀令則聽了眯着眼睛笑,道:“有你這句話。
我可就放心了。
”她轉移話題問起窦昭的身體來:“我看你腳步十分的輕盈,不像是懷着孩子的樣子,可有什麼秘訣?
”
窦昭忍不住打趣紀令則:“嫂嫂何必心急?
等嫂嫂的好消息傳到我這裡,我再傳你些經驗也不遲。
”
鬧得紀令則漲紅了臉。
用過午膳,送走了紀令則,窦昭在内室午休。
正午的太陽刺目地照在院子裡,讓人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來。
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一陣喧嘩聲。
窦昭不由皺眉,吩咐服侍的若彤:“你去看看是誰在那裡叫嚷?
”
若彤小跑着出了屋,很快又折了回來。
“夫人。
是二爺。
”她急急地道,“說是二爺和朋友去白雀寺遊玩。
誰知道馬車突然翻了,二爺的腿被壓着了,一動就疼得厲害,想着夫人在别院避暑,二爺就吩咐護衛雇了頂轎子把他擡了過來,還讓我們去給他請個大夫。
”
窦昭皺眉,道:“他們一共來了幾個人?
現在都在哪裡?
”
若彤道:“他們一共來了十五個人。
其中三個人是二爺的朋友,其餘十二人是二爺的護衛。
松蘿把人都安置在了外院的東跨院,二爺的腿傷了。
就由兩個小厮護着住進了外院的小書房,又差了小厮去請大夫。
“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小丫鬟跑進來道:“二爺貼身的小厮說奉了二爺之命,替二爺給夫人和老安人問個安。
”
本來就隻是禮數上的事,窦昭讓人拿了幾塊碎銀子打發了宋翰的小厮,叮囑若彤:“你去傳我的話,讓段師傅加派人手巡邏,千萬别讓二爺的人摸進了二門。
”
若彤曲膝應聲,退下去傳話。
松蘿很快請了個大夫過來。
那大夫說,宋翰可能扭到了腳踝,但也有可能是傷了骨頭,最好吃兩副藥,不要搬動,靜養幾天。
若是腿還疼,就有可能是傷了骨頭;若隻是腳踝腫了,就有可能隻是扭到了腳。
宋翰聽了吓得臉色發白,連聲催松蘿:“快,快去太醫院裡請個禦醫來。
”又讓自己貼身的小厮去向窦昭要張羅漢床:“這要是真的傷了腿骨,我可就成了瘸子了。
你們誰也不許動我,我要躺在羅漢床上靜養。
”
窦昭才懶得管他,讓人把廚房的門闆下下來送到了前院,道:“庫房裡沒有閑置的羅漢床了,既然是要卧床靜養,就用這門闆暫時把人擡到客房好了。
”
宋翰氣得渾身發抖,可見三個同伴在場,隻得悻悻地應了,由自己的護衛擡進了客房。
松蘿就把宋翰的三個朋友安頓在了他旁邊的客房,又去請小厮進京給宋翰請個禦醫來診治。
前院服侍的小丫鬟煎好藥送過去,被宋翰很是煩躁地打翻在地上,并梗着脖子粗聲道:“你是哪個院裡的蠢貨?
沒見剛才是個蒙古大夫嗎?
他開的方子你也敢給爺用?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
”
小丫鬟平時不過是守守空房子打掃打掃清潔,何曾見過這仗勢,立刻吓得哭了起來。
宋翰臉黑得像鍋底。
他的朋友出面将那小丫鬟勸了出去,安慰小丫鬟道:“二爺這是摔了腿,心裡不舒服,你不要放在心上。
”
小丫鬟點頭,抽抽泣泣地退了下去。
前院又是要茶又是要點心又是要解悶的,折騰了一個下午,到了掌燈時分才消停。
祖母問窦昭:“要不要派個小丫鬟過去看看他的傷勢?
”
“不用了!
”窦昭一面和元哥兒玩着翻繩,一面淡淡地道,“後天硯堂休沐,明天晚上他一準趕過來,到時候讓他處置好了。
”
祖母知道宋家兄弟不和,至于其中的詳情卻不知道,但她素來相信窦昭和宋墨,不再問什麼。
指點着元哥兒翻繩。
姜還是老的辣。
最後元哥兒竟然赢了窦昭。
他高興得不得了,在炕上跳來跳去,纏着窦昭再來一盤。
窦昭笑吟吟地陪着孩子玩,直到亥時,元哥兒才開始打哈欠。
她和乳娘幫元哥兒洗了澡,元哥兒沾着枕頭就睡着了。
窦昭笑着摸了摸兒子烏黑柔順的頭發,起身回了房。
鄉間的夜晚,特别的安靜。
香山别院隻聽得見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和斷斷續續的蟲鳴聲。
三條黑影從客房的屋頂上蹿了出來。
跳躍着落在了正房的屋頂上。
兩個人望風,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撬開了屋頂瓦片,拿出根細竹管對着屋裡吹着氣。
不一會,有淡淡的甜香從正房裡飄了出來。
三個人趴在屋頂。
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三個人從扒開的屋頂魚貫着跳了進去。
仿佛一滴水落在了湖裡。
正房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突然有道黑影沖天而起,朝着别院外跑去。
别院突然間燈光通亮,黑影消瘦的身材,蒙着面孔的樣子無所遁形地暴露在燈光下。
“這位朋友,這是要去哪裡?
”段公義提着把大刀從暗處走了出來。
他洪亮的聲音在夜空中顯得震耳欲聾,“這可是英國公府的别院。
你以為是那些柴門闾巷,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話音未落,黑影身邊突然寒光閃動,有人揮舞着大刀朝他頭頂劈了下來,把黑影逼下了屋頂。
那黑影的身手非常高超,就這樣叫人猝不及防的偷襲不僅讓他躲了過去。
還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和偷襲他的人戰成了一團。
段公義“咦”了一聲,高聲道:“這又不是比武,你們難道還要講一對一不成!
”
别院裡一陣輕笑。
更多的人朝那黑影圍了過去。
人多勢衆。
那黑影很快不敵。
在旁邊掠陣的段公義忙提醒道:“小心他自盡!
”
隻是他的話音剛落,那黑影的身形徒然一頓,倒在了地上。
“他媽的!
”段公義罵罵咧咧地跑了過去,一把拽下了黑影臉上的黑布。
是宋翰的十二個護衛之一。
“黑心爛肝的東西,我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段公義義憤填膺地道,“把那三個闖進屋裡的家夥下颌下了,等世子爺來了也有個活口。
”
有護衛應“是”,掏出帕子沾了水蒙在臉上,進了正房。
段公義道:“二爺呢?
”
另有護衛道:“您放心好了,我們的人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呢!
保證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不過,二爺要是也自盡了,那我就沒辦法了。
”
自盡也是需要勇氣的。
護衛的語氣帶着幾分譏諷。
段公義不由嘟呶:“他要是自盡就好了,那得省多少麻煩啊!
”
他提着刀去了宋翰客居的院子,站在大門口道:“二爺,您的護衛半夜三更的闖進了正院,被我們圍攻還自殺了,您是不是出來給我們一個交待啊?
”
客房裡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
段公義就笑道:“二爺,要不這樣,有賊人趁夜闖了進來,您為了保護夫人,被賊人殺死了!
”他着說,退後兩步,高聲道:“我給放火把客房燒了!
”
屋裡立刻點起了燈,門也“吱呀”一聲被打開,宋翰面孔煞白地走了出來,大聲地嚷道:“馬車翻的時候我就被他們給劫持了,我幾次想給你們送信都沒成功,我也是受害人!
你們快禀了我哥哥,有人要對他下毒手!
”
段公義不由咧了咧嘴,笑道:“二爺,不好意思,您還是先随我去見夫人吧!
至于您的那些護衛,要不丢下兵器舉手走出來,要麼您就把他們的屍體給抛出來!
我可不敢貿貿然地闖進您住過的地方!
”
※
姐妹兄弟們,送上今天的更新。
o(n_n)o~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