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嘴角一勾,.
他淡淡地道:“可我看那黎亮說話條理清楚,有根有據,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問從前的世仆,也都說有這回事,所以給這姑娘取得個名字叫蔣琰,帶了回來。
不好像父親說的那樣把人交給官衙。
事情弄大了,就隻能翻當年的事了。
據說當年給我母親接生的穩婆是大伯母介紹,恐怕大伯母他們也會牽扯進來,到時候宋家豈不成了京都的一大笑柄?
我看這件事父親還是要慎重為好。
”
“你想混淆宋氏的血脈不成?
”宋宜春睜大了眼睛瞪着宋墨,一副狠不得吃了他的模樣。
“是不是混淆宋氏血脈,您心裡最清楚不過了,又何必來質問我?
”宋墨神定氣閑地道,“要不,我們還是和黎家打官司?
事情無常,有官府插手,說不定一些當年被黎家疏忽的人和事會突然間冒出來證明父親的清白也不一定,您說,可是這個理?
”
他目光如霜地盯着宋宜春。
窦昭腦子卻“嗡”地一聲。
混淆血脈!
尋常百姓自然不怕,隻要宗族認了,這事也就成了。
可勳貴之家不同,它涉及到爵位的傳承。
英國公府更不同。
英國公府的祖上曾經做過太祖皇帝的養子,向來被皇家視為“自家兄弟”。
她一時間好像有點明白,目光就不由地轉向了宋翰。
宋翰面如血色,正盯着宋墨看,眼角的餘光就和與宋墨并肩而立窦昭撞了個正着。
他眼簾一垂,避開了窦昭的眼神。
窦昭若有所思,卻被宋宜春一聲暴喝打斷了思路。
“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面色鐵青地指着宋墨展,“你這孽子!
”
宋墨并不把宋宜春的話放在心上,依舊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溫聲道:“子不言父過。
我怎麼會威脅父親呢?
父親誤會了。
我隻是覺得人既然我已經帶了回來,就斷然沒有送回出去的道理,何況還被黎家稱為宋氏女,想請父親答應我将這姑娘認下而已。
父親不必如此震怒,顯得您好像心虛似的。
”
宋宜春臉漲得通紅,瞪着宋墨剛說了聲“你”,宋墨又道:“對了,前幾天。
天津那邊有個叫宋世澤的,說是曾經服侍過祖父的老仆找了過來,您正好不在家,我就幫您見了宋世澤,您要不要也見見這個人?
據他說,當年英國公府遭了賊,很多人都逃了出去,想回來,家裡的管事仆婦都換了,沒有門路。
就紛紛找上了他們這些老人,父親見了宋世澤。
正可以向宋世澤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雖說英國公府不怕事,可家裡那麼多世仆失蹤,鬧到皇上那裡,也不好看。
”說完,他端起茶盅,低頭輕輕地吹了吹水面上的拂葉,呷了一口。
宋宜春又驚又恐地望着宋墨。
宋世澤!
要不是自己當時已經處置了很多人。
沒有正當的理由,怕再動其他人會引起其他世仆的驚慌,又怎麼會放過這老貨!
.還投靠了宋墨。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才是英國公嗎?
他們這些老東西想幹什麼?
還想反了天不成?
早知道這些老貨這麼大的膽子,自己就應該痛下殺手,把他們全都除了才是。
宋宜春氣極而笑,道:“那你就把那個宋世澤叫進來好了,我倒要看看,仆役告東家,誰給他的這個膽?
”
宋墨微微地笑,讓人去叫宋世澤。
這孽子還真敢去叫!
宋宜春一杯盅就朝宋墨扔了過來。
宋墨側身,很輕松地就避開了。
宋宜春怒道:“孽子,你還敢頂撞父親!
”
窦昭看着,心裡真是膩煩透了。
她在一旁小聲嘀咕:“這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呢?
何況是人!
不過是看着那小姑娘可憐,想把人放下來,國公爺這樣發脾氣,莫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世子爺好心給您善後,您倒好,還嫌世子爺多事,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應該算這件事,讓那些沒有出路的世仆們去投奔廣恩伯府好了……”
宋宜春聞言汗毛都豎了起來。
原來宋墨這麼大的膽子,是因為和廣恩伯勾搭到了一起。
宋墨他不怕。
他難怪還敢殺了他不成?
可廣恩伯不同。
他有多狠心,他是親眼見過的。
宋宜春心裡一陣慌亂,臉上紅一陣白一塊的,非常的精彩。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東西!
窦昭真心不待見這個公公。
宋世澤被武夷領了進來。
他恭謹地給宋宜春行了大禮。
宋宜春見他那張老于世故的臉,想到廣恩伯,一時間隻覺得興味索然。
他大聲喝着護衛:“還不進來把這個老東西給人拉下給我打三十大闆!
”
二十大闆就能要人的命,何況是三十大闆!
宋世澤這下子真正的死心了。
他們這些人,所求的不過是條活路而已。
忠心侍主,也人投地,是一種活法。
以死殉主,為後人留片餘蔭,也是一種活法。
像宋宜春這樣自毀長堤,就算是他們想忠心,想殉主,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别人根本不稀罕。
他端肅給地宋宜春磕頭。
表情顯得有些奇怪。
就好像是在向宋宜春作别一樣。
憤怒之下的宋宜春感覺不到,心細如發的窦昭卻感覺到了。
她不禁大為佩服地看了宋墨一眼。
宋墨則慢慢地喊了一聲“父親”,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父親要處置世仆,皇上這幾天心情不好,我就不在這裡惹父親的眼,請您允許我們告退。
”
他置身事外的起身,朝着窦昭點頭,示意她跟自己走。
窦昭落後宋墨兩步的距離,跟着宋墨朝外走。
宋宜春和宋翰都有些傻眼。
他們都以為宋墨會護着這個宋世澤。
湧進來的護衛忙紛紛避讓。
站到了一旁。
宋世澤卻明白過來。
這是世子爺在警告他,讓他交投名狀呢!
他想活命,就得照着世子爺指得路走。
而且,這到底是條什麼樣的路,還得他自己琢磨出來,否則沒有這個機敏性,世子爺也不會用他。
他苦地抱住了宋墨的大腿,哀求道:“世子爺。
求您救救老奴的性命。
老奴什麼都願意說。
”
宋墨輕蔑地瞥了宋世澤一眼,這才寡淡地對宋宜春道:“您也看見了,我不救他都不行!
”
夏琏幾個沖了進來,和宋宜春的護衛對峙而立。
宋宜春氣得嘴角直哆嗦。
宋墨看了夏琏一眼,帶着窦昭退出了廳堂,急急地走到了院子中間。
廳堂裡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響,還有宋宜春暴怒的喝斥。
可沒有誰把這當一回事。
樨香院的仆婦早就不知道躲到了那裡,宋墨剛才還美玉般的面孔頓時蒙上一層灰色,顯得黯淡無光。
窦昭還以為她是在為父親情份蕩然無存而傷感,不禁安慰他:“人和人都要講緣分的。
你看。
我和父親在一起就沒有好氣,可你和父親卻像親生父子似的。
我要是吃你的味。
那可得被醋給淹死。
”
宋墨的神色一點也不見好轉,而是喃喃地道:“不是父親!
”
窦昭沒明白。
宋墨看了她一眼,那深沉的目光,像子夜無星無月的天空,讓人滲得慌。
“殺窕娘的,不是父親。
”他低聲道,“如果是他。
他就不會如此詫異了……”
難道是宋翰?
可他才十四歲!
想到今生她初次遇到宋墨的時候,宋墨才十三歲,比宋翰還要小一歲。
窦昭望了廳堂一眼,隐隐有點明白宋墨的意思。
沉默中,氣氛變得壓抑起來。
宋墨歎了口氣,安撫般地輕輕地拍了拍窦昭的肩膀,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免得等會把人搶到手了,還要面對父親虛僞的質問!
”
窦昭也沒有這個心情。
她抿着嘴朝着宋墨笑了笑,和宋墨離開了樨香院,輕聲地問他:“你有什麼打算?
”
“查他身邊的人。
”宋墨道,“他不可能親手做這種事,他也做不來。
”
至于查出來怎麼處置,他卻沒有說。
窦昭能理解他的心情。
溺愛容忍了十幾年的弟弟,突然變成了陌路,甚至欺騙了他,他需要時間整理。
但他沒有回避,還能這樣冷靜地判斷處理事情,還是讓她心生敬佩。
她想幫他調節一下心情,溫聲道:“還是你冷靜,看出了問題的症結所在,比我可冷靜多了。
若是我,隻怕心思全放在了和國公爺吵架上面了,你這樣,既強迫國公爺讓琰妹妹進府,還逼着宋世澤等表了态,查出了黎窕娘的死與國公爺有沒有關系,可謂是一箭三雕了……”
被窦昭安慰,宋墨的心情好了不止一點。
他笑着搖了搖頭,囑咐窦昭:“你等回回去,當着阿琰的面,可别露出什麼馬腳來。
”
窦昭點頭。
在頤志堂的門口碰見了蔣骊珠。
蔣骊珠松了口氣,道:“琰妹妹正急得團團轉,說不可因為她的事讓表哥和姑父反目,非要我去樨香院看看不可。
”
“我和父親反目,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與她何幹?
”宋墨第一次當着蔣家的人承認自己和父親有隙,“讓她不必擔心!
”
蔣骊珠不由歎了口氣,望向了窦昭。
窦昭朝着她微笑着點頭。
蔣骊珠心中稍安。
窦昭道:“我和你去看看琰妹妹,也免得她亂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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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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