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你幫着他?
真是奇了怪了,怎麼又是顧鈞成
怎麼離了婚,這見面的頻率還咔咔上升
平時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次!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有,他這滿臉怒火是為了什麼
林清屏正想着呢,顧鈞成大步走過來,将手裡的一本筆記本甩給了林清屏,目光卻含着怒火盯着何辛。
何辛警惕心起,開始步步後退,你幹什麼
顧鈞成臉色黑沉,眼裡的憤怒燃成了烈火,卻是一言不發。
林清屏也察覺到不對勁,急問,顧鈞成,你想做什麼啊
顧鈞成沒看她,隻盯着何辛,直到把何辛逼到牆邊,無處可退。
何辛後背靠着牆,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顧鈞成卻忽然拎起了他的衣領。
顧鈞成!
林清屏在一旁大聲呵斥起來。
你欺負她顧鈞成的聲音裡透着陰沉與狠辣,眼睛更是深得見不到底。
何辛懵住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這個架勢,林清屏看得出來,他是要揍人的了!
她不是沒見過他揍人,比如從前在服裝廠的時候,再比如……
總之,他現在的樣子就是要揍人的前奏,而且,從前的任何一次眼神都沒這次可怕。
你到底在做什麼呀顧鈞成!
林清屏拼命擠,擠進他和何辛中間,逼得他松開了揪着何辛衣領的手,顧鈞成!
你來這裡發什麼瘋啊!
我發瘋顧鈞成仍然是怒氣沖天的語氣,他欺負你,你說我發瘋
他什麼時候欺負我了林清屏死死按着他肩膀,把他往後推,讓他離何辛遠一點,一邊還對身後的何辛說,你快走!
快走!
何辛還不肯走,反而來拉林清屏,你先回屋去,我來和他說。
要打就打一架!
把你的手拿開!
何辛的手剛碰到林清屏衣服,就遭到一聲怒吼,手上也挨了狠狠一下。
顧鈞成,你憑什麼打人啊林清屏唯恐顧鈞成真的和何辛打起來,由推他肩膀改為死死抱住他,連他的手臂一起抱住,回頭勸何辛,何同學,你先走吧,這事兒應該是誤會了,我來和他說清楚。
可是你……
他不會打我的。
林清屏知道他的擔憂。
可這一句他不會打我的說出來以後,林清屏明顯感到她抱着的人僵硬了一下。
她顧不得去想那麼多,隻想把何辛先叫走,自己來面對,何同學,真的沒事,你先走,我知道怎麼跟他說。
何辛看着林清屏緊緊抱着顧鈞成的模樣,再想到他倆是前夫前妻的關系,自己在這可能确實不方便,點點頭,行,那我就先走,你自己小心。
何辛其實沒打算走遠,隻轉了個角,不近不遠地看着,如果顧鈞成動手打人,那他就要沖出去幫忙的。
何辛走了以後,林清屏終于松了口氣。
剛才過于緊張,又用力地阻止顧鈞成,這會兒胳膊都有些發酸,整個人也有些發軟,一時,忽略了自己還趴在顧鈞成身上。
等到周圍沒了動靜,顧鈞成也一動不動地站着,她才忽然醒悟過來,自己這姿勢有點不妥。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為避免尴尬,質問顧鈞成,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要打人
顧鈞成默了默,彎腰拾起地上的筆記本,給你送這個。
是她的筆記本,剛才顧鈞成甩她身上了,但是,因為她急着分開顧鈞成和何辛兩個人,一時情急,本子掉地上去了。
林清屏接過來,翻了翻,裡面的筆記并沒有污,放了心,我問你為什麼要打人
顧鈞成提起來仍然是帶着氣的,他剛剛不是強迫你
林清屏真的覺得莫名其妙,他強迫我什麼啊
我看見了……顧鈞成似乎不願意去講述這件事,他對你……不禮貌。
顧鈞成講得很委婉,但她聽懂了,應該是覺得剛才何辛靠得太近,非禮她了,她隻能無奈地解釋,他沒有對我不禮貌,是我……
是你願意的
林清屏愕然,她是想說,是她眼裡進了沙子,什麼叫她願意的
她這短暫的一愣,顧鈞成臉色都變了,你都哭了你還是願意的
原來他以為何辛強迫親近她,把她弄哭了……
不是,我隻是眼睛進沙子了,我沒有哭。
林清屏覺得挺累的,本來今天去石窟群,體力就耗盡了,剛才又跟他鬥牛似的鬥了一番,更加累,連這樣解釋着心理也都感到累,她和他都離婚了,她還有必要跟他解釋什麼嗎
她往牆上一靠,讓自己疲憊的身體有個支撐。
那,是我誤會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呢
林清屏疲憊得都不想多說話了,隻歎道,顧鈞成,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粗魯啊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不是不記得我了嗎我怎麼樣真的不關你的事!
顧鈞成臉色微微一變,冷冽的聲音裡便帶了自嘲,是啊,我一個當兵的,當然粗魯,比不得你們,斯文風雅有文化。
林清屏心裡頓時被紮了一下,剛才她說這話是有些過分了,他在力量上确實比一般人強,但說他沒文化,她都說不出口,他在部隊從來就沒落下過學習,文化水平不比他們這些大學生低,而且,來首都進修大學課程,學的那些東西,雖然他從來不跟她說,但她猜測,肯定也是尖端科學,不然,派他來進修幹什麼
林清屏死了。
死在她68歲這年。
她生了病,但是本可以不死的,是她的好侄兒拔了她的氧氣管。
她是家裡的老大,這一生都在幫扶娘家,幫襯弟弟。
她的親娘哄着她,要她給她弟弟、侄兒侄女們買房買車;哄着她立遺囑,把财産都給弟弟和侄兒繼承;哄着她說,等老了,弟弟和侄兒會給她養老。
可是,在她生病的時候,她非但沒有得到弟弟和侄兒一頓熱湯熱飯,她的好侄兒還把她的氧氣管拔了。
那個時候她的病,醫生說了,不是沒得治,隻是要花錢。
她的好侄兒就等不及了,夜裡來她的單人病房裡拔她的氧氣管。
她難受得醒了,想要叫醫生,被她侄兒捂住了她的嘴。
她侄兒露出猙獰的面孔,姑姑,你已經快70歲了,人反正是要死的,何必再浪費錢呢你要知道,你躺在醫院裡這每一天,浪費的都是我的錢啊!
全是我的!
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下……
侄兒猙獰的面孔在她面前漸漸模糊,在咽氣的最後一個瞬間,她眼前浮現的是另一張黝黑硬朗的面容。
顧鈞成……她腦海裡閃過這個名字,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那一瞬,悔恨的痛充斥着她整個心房。
顧鈞成,如果一切重來,我一定不會這麼對你了……
隻是,林清屏萬萬沒有想到,一切竟然真的能再重來。
她躺在顧鈞成家舊房子的床上,看着燈光下貼着雙喜字的窗戶,心神不甯。
她回到了48年前,她20歲的時候。
這一年,她娘收了顧家100塊錢彩禮,逼着她嫁給了顧家。
她不情不願嫁過來,對自己的丈夫顧家老二顧鈞成橫豎看不順眼。
嫌棄他皮膚黑,嫌棄他年紀比自己大七八歲,嫌棄他當兵粗魯不斯文,嫌棄他帶着個孩子,嫌棄他太遠、什麼都丢扔給自己,包括那個孩子……
她在顧家作天作地,鬧得顧家人仰馬翻,還把顧家的東西盡往娘家搬。
幾年後,顧鈞成犧牲了。
盡管她作成這樣,顧鈞成的遺書裡卻還是留下遺言:撫恤金都留給她,很抱歉耽誤她這幾年的青春……
她後來能開飯館,從小縣城開到市裡,再開到大城市,那筆他用命換來的撫恤金,是她的啟動資金……
林清屏躺在床上思緒紛亂,天早已經黑了,顧鈞成卻遲遲不進房裡來。
半年前她不情不願嫁給顧鈞成,為了不跟顧鈞成做新婚夜那點事,她大冬天直接把自己凍病發高燒,第二天,顧鈞成就因緊急任務歸隊了,所以,她跟他之間什麼都還沒發生的。
顧鈞成是個很聰明的人,她的心思在他面前一點也藏不住,知道她不願意,所以上輩子的這一次探親回家,他是找理由跟她分房睡的。
這一世他還會這麼做嗎
她心裡細細一算,距離他犧牲的時間隻有四年了。
如果,這輩子注定還是這樣的結局,那這幾年裡,她不管怎樣,都要好好陪陪他。
思來想去,她心裡一橫,沖了出去。
顧鈞成在沖澡。
她知道!
就在豬圈旁的沖澡房裡,她聽見嘩嘩的水聲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膽,然後直沖過去,推開了那個歪歪扭扭毫無防備作用的門。
然後,她的眼睛就直了。
她跟他夫妻一輩子,竟然不知道他身材這麼好!
雖然膚色偏黑,但他是軍人好嘛!
那種健康的陽剛之氣,完美的肌肉線條,完全可以和雕塑媲美!
她上輩子眼瞎才會嫌棄他吧!
她的目光緊緊黏在他身上,順着那些在他皮膚上滾動的水珠,一點往下看!
此時此刻,她就是小水珠本珠!
但,顧鈞成迅速用毛巾将自己裹了起來。
出去!
冷冷的一聲呵斥,在命令她。
我……我來拿你換下的衣服!
她不争氣地紅了臉,随手把他的衣服拿上,落荒而逃,出門的時候,手臂還撞在門框上,撞得她巨痛。
回到房裡,以後,她一顆心還在砰砰亂跳,眼前盡是他身上的小水珠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亂滾。
她嘤一聲,滑進了被子裡,手臂再度一痛。
她心裡暗暗叫苦,真是男色誤人!
她把自己今天上午受傷的手臂都給忘了!
上午她在山裡遇到村裡的二流子了,要對她動手動腳,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劃破好大一塊。
本來傷處都已經止血了,她這麼連撞兩下,又開始滲出血來。
她痛得嘶嘶的,卻聽見房門響了。
他回來了!
她趕緊躺好。
隻見門一開,果然是他進來了,什麼也沒穿,但用一塊舊舊的布把自己裹起來了。
林清屏看着那塊布,莫名覺得有些失望。
他卻黑着一張臉,在桌上看見了自己的衣服。
你把我的幹淨衣服拿走了!
他冷着聲音說。
林清屏:……
當時心裡眼裡全都亂成一鍋粥,哪裡顧得上是幹淨的還是髒的啊!
本來就是借口!
但,不能讓他占理!
誰……誰讓你兇我你一兇,我就……就……她憋啊憋的,憋得兩眼淚光瑩瑩,委屈極了的樣子。
顧鈞成:……
顧鈞成一時語塞,拿上衣服又出去了。
再回來時,已經穿上了褲子和背心,軍綠色的背心,手臂和肩膀都露在外面,殘留的水珠順着肌肉的紋理往下淌……
林清屏看得失了神,直到他走到她床邊站定了,才恍然回神。
他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
她的呼吸都凝滞了。
上輩子沒有這一出!
空氣裡忽然全都是潮濕的水汽,堵得人喘不過氣來。
你……啊――她剛想說話,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了起來。
她驚呼。
痛他忽然問。
突如其來的低沉的壓在喉嚨裡的聲音打斷了她亂七八糟的思緒。
沒……痛也要虛僞地咬緊牙關!
但顯然,他不信。
不知他從哪裡弄來紅色的藥水和藥棉,托着她的手,給她細細把傷處都塗了一遍。
藥水涼涼的,刺激一下傷口,可真疼啊……
她疼得咬緊了嘴唇,五官都皺到一起了也不吭聲。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自找的。
說完他就松開了她的手,将藥水什麼的收了起來,準備開門。
眼看他又要出去了,她急得大喊,你去哪裡
他被她喊得錯愕,回過身來。
你為我想過嗎你不跟我睡一個房間,你媽知道了會怎麼說我她嗆道。
媽不會……
她當着你不會!
你走了後呢她一臉不高興,我不管!
你今天走出這個門試試看!
他似乎有些無奈,但終究還是沒有走,隻是從櫃子裡取了被子,打了個地鋪,一聲不吭地躺下了。
夜,死一般的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