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安靜的坐了一會兒，互相整理了情緒，姜酒才啞着嗓子，緩緩輕聲問道：“你把你哥的遺書給楚晚甯了嗎？
”

　　溫西禮搖了搖頭，“律師明天會聯系她。
”

　　“親子鑒定的結果什麼時候才會出來？
”

　　“最快也要三天後。
”

　　“……”姜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喉嚨裡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幹澀，沙啞，說不出話來。
她低着頭伸出手輕輕地在沙發上抱住了男人的腰，把臉埋進了他的懷裡面，去聽他的心跳聲。

　　她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但是，僅僅是猜測的可能性，就足以令她的心髒狂跳了。

　　那麼，現在溫西禮又是什麼感覺？

　　*

　　吃過晚飯，兩個人洗完澡，一起躺在了床上。

　　可能是溫鳳眠的遺囑的原因，彼此都沒有什麼睡意。

　　姜酒看了一會兒股票，心頭煩亂，偏過頭看向靠在床頭半阖這眼假寐的男人，搖了搖他的肩膀。

　　溫西禮睜開眼，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怎麼了？
”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嗎？
”

　　雖然姜酒沒有說清楚“那天晚上”是哪天，但是男人還是從她的表情裡猜了出來。

　　“記得。
”

　　“你真的記得你和她發生關系了？
”

　　回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男人的臉色微微的黑了幾分，他垂眼，濃密的睫毛在他鼻梁上留下淡淡的青色陰影，溫西禮道：“我被下了藥，我記得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女人。
那個女人長得像你。
”

　　“……我沒有在那兒。
”

　　“我知道。
”溫西禮道，“那是藥讓我産生的幻覺。
”

　　因為把别的女人看成了姜酒，藥物令他甚至混亂，第二天醒過來，楚晚甯赤身果體躺在他的旁邊。

　　身體還帶着藥物帶來的不适感和疲軟，那晚上發生了什麼，即使他并不想承認，當楚晚甯說他睡了她，他也沒有什麼底氣否認。

　　畢竟，他也沒辦法分清，那天晚上的記憶，到底是一場春夢，還是真實。

　　再後來，楚晚甯懷孕。

　　時間剛好跟那晚上對上。

　　他也沒什麼辦法可以抵賴了。

　　但是一定要他完完整整的說出來，他到底是怎麼睡楚晚甯的，到底做了什麼，那也有些強人所難。

　　那時候他早已經神志不清，他抱着别的女人，看到得是姜酒的臉……

　　姜酒聽他說完，一時也無言。

　　這樣說起來，溫相柳确實還是有可能是他和楚晚甯的孩子。

　　“唉。
”她心裡沉沉的，說不清什麼滋味，眉目之間染上些許愁緒。

　　溫西禮道：“所以你當初，做什麼要去跟我哥合作？
你早點告訴我還能有這種事嗎？
”

　　姜酒抿了抿唇：“這也能怪我？
你當初也沒告訴我你不是‘溫西禮’啊。
”

　　兩個人都有點怄氣。

　　隻是現在馬後炮也沒什麼意義。

　　畢竟那時候，他們也沒給彼此多少信任，才會讓溫鳳眠有機可乘。

　　*

　　親子鑒定沒有出來，溫西禮也沒聯系楚晚甯，隻是讓律師将溫鳳眠留下的遺書轉交給了她。

　　溫鳳眠曾經立下遺言，楚晚甯從他死後不得再踏入溫家，所以姜酒也不知道楚晚甯拿到溫鳳眠的遺書以後，裡面寫的是什麼。

　　人已經死了，雖然不能說是罪有應得，隻是他這麼年輕就因為器官衰竭而死，姜酒對于他的仇恨，也逐漸的消淡。

　　那個男人，對于溫西禮，确實是有愛的，隻是這份愛在世人看來是扭曲。

　　三日以後，研究所裡傳來了親子鑒定結果的消息。

　　溫西禮拿到了那份鑒定報告，給姜酒看了以後，才聯系了楚晚甯。

　　姜酒坐在車裡，雙手交握，指尖還微微有些發抖。

　　說不清什麼感受，有點想笑，她和溫西禮被楚晚甯耍了五年，如果不是溫鳳眠的遺囑，他們可能要被她耍一輩子。

　　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在開車。

　　他看起來比她平靜，隻是陰沉的神情，卻還是洩露出了他的情緒。

　　溫鳳眠最後，終于替他最愛的弟弟解脫了。

　　他活着的時候雖然做錯了許多事情，但是他确實是為了他好的，甚至在最後，讓所有的錯誤都解開了。

　　楚晚甯是他臨死前最想見的女人，溫相柳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如果沒有他這句遺囑，溫家不會有人會想到去檢驗溫相柳和溫西禮的血緣關系。

　　他知道這一句話，會給楚晚甯和溫相柳的未來帶來什麼結果嗎？

　　溫鳳眠這個名字，令她心裡百味雜陳。

　　他并不是一個好人，但是他對溫西禮，對自己這個弟弟，卻是真的真心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就連到最後，都沒有自私過一次。

　　姜酒隻覺得，能強迫溫西禮從榕城回來，再見溫鳳眠一面，真的太好了。

　　要不然，溫西禮這一輩子，該會有多遺憾。

　　*

　　溫西禮約了楚晚甯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咖啡廳已經清場，溫西禮到達的時候，楚晚甯已經一個人坐在了靠窗的座位邊上。

　　秋天，她穿得很單薄，薄薄的藏青色長袖真絲連衣裙，令她看起來蒼白而孤僻，見到溫西禮和姜酒過來，她擡起褐色的眼眸，安靜的看了過來，瘦削的下巴比上一次見面更加尖俏。

　　之前，姜酒一直覺得她會愛上溫鳳眠不可思議，而如今，看她這樣的憔悴蒼白，心裡那份疑惑，也逐漸的消散了。

　　愛一個人，又有什麼辦法，又能講什麼理由？

　　她和溫鳳眠之間的事情，她隻是霧裡看花，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她其實也并不知曉。

　　溫西禮牽着她，走過去坐在了楚晚甯的對面。

　　“西禮，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

　　她的聲音還是輕輕柔柔的，是被馴養的十分乖巧的女孩子的嗓音，姜酒目光複雜的看着她，實在想象不到，這個單薄溫順的女人，竟然可以将這樣一件大事，瞞過所有人的眼，甚至在最後，都沒有将真相吐露。

　　溫鳳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姜酒猜測不到。

　　在死在楚晚甯懷裡的時候，他是愛她的嗎？
還是恨？

　　他留下了那樣的遺言，将楚晚甯一切的秘密都揭露在了衆人面前，卻又在臨死之前，想要見她一面。

　　說真的，她真的完全不明白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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