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半顆心都被花牆後晃動的影子勾去了,但廖傳睿和劉君堂都是謙謙君子——雖然在姜留和姜二爺眼裡廖傳睿離着“謙謙君子”不小的差距,隻看了一眼後便繼續聽姜三郎講書院趣事。
見小兒子沒完沒了的,姜松隐晦地瞪了他兩眼,示意他見好就收。
大伯的眼神,連花牆後的姜留和姜慕錦都看明白了,人來瘋姜三郎還在大講特講夫子罰人的事,兩人翻了翻白眼,同時伸出一個手指頭,兩個伸手指頭,三個手指頭。
手指頭伸玩,倆人同時捏住脖子正要學貓叫,卻聽大哥道,“這個魚頭看着不錯,哪隻貓愛吃魚頭來着?
”
姜三郎立刻道,“我知道,花園裡的玉面狸和針線房的小三花都喜歡!”
姜大郎把兩個魚頭放在同一個碟子裡,“這裡有兩個魚頭……”
“大哥,我給它們送過去!
”三郎生怕被人搶了差事,起身從大哥手裡接過魚頭,屁颠屁颠地跑了。
終于清淨了,姜留和五姐姐放開手,繼續圍觀。
三郎走後,話題轉到科舉上,景隆八年科舉全國第一名的新科狀元劉君堂和二甲第四、總排名第七的廖傳睿同時給姜大郎傳授經驗,姜大郎聽得極為認真,姜松時不時點評幾句,四人相談甚歡。
姜二爺趁着他們談話的工夫,啃了兩隻大螃蟹。
姜留聽得直打哈欠,姜慕錦依舊盯着劉君堂喃喃自語:“他好帥,好有學問啊……”
待劉君堂說起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時,姜大郎頗為認同,“這半年,我與四位好友遠遊,聖人所書所載,一一印證,所見所感,非言語能表。
我們途徑南劍州時,慕名去看了雙溪樓和劍潭……”
聽大哥講起所有所感,姜留立刻來了勁頭,聚精會神地聽着。
姜大郎講完遊曆收獲後,又道,“出去遊曆,我才知自己除了讀書一無是處,需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在武陟遇險時,但凡我能再機警些,又不會連累得長輩日夜牽挂、二叔帶着六妹妹兩日行二百餘裡,于當地官員周旋,為救我三日不睡。
六妹妹小小年紀,為救我舍生忘死,孤身入匪窟擒匪首,為此大病一場小臉瘦了兩圈,至今還未恢複……”
姜留摸了摸自己的小臉,瘦了,真的嗎?
姜慕錦捧着小臉,繼續如癡如醉,“劉君堂吃魚都這麼優雅好看……”
正當衆人為姜二爺和姜留的壯舉感慨激動時,姜二爺忽然哈哈大笑,“你們可曾聽說書林堂想刻印留兒的門神像售賣之事?
我專程去了一趟,他們畫的留兒手裡拿的那把刀,比留兒還高!
”
當着晚輩們的面,姜松不好開口訓斥二弟,偷偷在桌底踹了他一腳。
被嶽父踢了的廖傳睿立刻目不斜視地筆直坐好。
姜大郎偷眼看了看花牆,深深替二叔感到擔憂。
姜留……
……
……
這要不是她親爹,她立刻出去一棍子把他挑進池塘裡看水花!
一路聽着《姜六娘獨挑黃岩寨》回京的劉君堂誠懇道,“思堯賢弟遇賊人埋伏,能臨危不亂,處處志之,為……二叔和六妹妹留下重要線索,這才能令二叔和六妹妹快速尋到黃岩寨。
扪心自問,易地以處之,君堂絕做不到賢弟這般。
六妹妹小小年紀,卻能有此膽識和魄力,令君堂汗顔、折服。
是姜家家風嚴良、教女有方,才能教出能十八歲能中舉人的思堯賢弟、與伯父一起編書校稿的姜二娘和姜三娘、孤身入匪穴救兄的姜六娘。
君堂敬姜伯父、姜二叔一杯。
”
說罷,劉君堂起身舉起酒杯相敬,廖傳睿連忙端杯相陪,暗道自己大意了,這話該由他來說的,花牆後的未婚妻會不會對他感到失望?
劉君堂飲盡杯中酒坐下時,臉皮微微有些發燒。
他這麼說,花牆後的三姑娘聽了會開心嗎?
花牆後的姜留笑眯眯地托着小臉,劉君堂真是越看越不錯,爹爹這個徒弟收得太值了。
姜慕錦拉着姜留的衣袖,失望道,“六妹妹,劉君堂誇了大哥、二姐、三姐和你,獨獨漏了我,他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
姜留握住五姐姐的小手,“他怎麼想不重要,姐姐覺得自己有沒有用?
”
這個……
“沒用。
”
不過還不等姜留勸說,姜慕錦又自信十足地道,“不過我比康安城九成九的姑娘都運氣好,因為我有很牛的兄弟姐妹!
她們有嗎?
”
姜留立刻道,“沒有!
”
這就對了,姜慕錦又捧着小臉透過花牆看劉君堂,“他好帥,好會說話啊……”
姜留眼睛一轉,湊到五姐姐耳邊,“劉君堂這麼好,五姐姐要不要嫁給他?
”
姜慕錦立刻搖頭,“他喜歡二姐姐和三姐姐那樣滿腹才華的美人兒,看不上我,我要找個二叔這樣的。
六妹妹你呢?
”
姜留想了想,“我還是當門神吧。
”
“噗——”姜慕錦一沒注意,笑得聲音大了些,慌忙拉起六妹妹跑了。
亭中衆人都看了過來,姜松撫須笑道,“因孩子們喜歡,所以家中多養了幾隻貓,她們必是尋着香味兒過來讨魚吃,讓君堂賢侄受驚了。
”
“小侄也喜歡貓。
”心裡話脫口而出後,劉君堂才反應過來自己唐突了,心中忐忑臉上發燒,低着頭不敢看姜家長輩的臉色。
姜松與姜二爺對了對眼神,廖傳睿規規矩矩坐着假裝啥也沒聽到,姜大郎審視的目光落在劉君堂身上。
酒席之後,廖傳睿和姜大郎被姜松帶回東院,姜二爺則領着劉君堂去了前院會客廳。
跟在恩師身後,劉君堂已經在心底打好草稿怎麼向恩師求娶姜三姑娘了,可到了會客廳内,恩師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隻與他講當今京中的局勢以及應對之道。
劉君堂收斂思緒認真記下,又問道,“恩師打算讓淩弟何時去肅州?
學生雖幫不上大忙,但學生家中做茶葉生意,在契丹和匈奴境内都有商道,若是淩弟需要引路人,或可一用。
”
江淩入羽林衛和千牛衛曆練,明眼人都猜到他要回肅州報家仇。
可江淩尋仇的對象不在契丹,而在左威衛重重大帳之中。
不過,姜二爺并未駁了弟子的好意,官有官道,商有商道,兒子回肅州後多條道,就多一份力量。
送走劉君堂後,姜二爺回到西院卧房中,問給自己寬衣的妻子,“你覺得劉君堂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