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城衙門出來後,裘叔先去逢春藥鋪與馮興山商量把生意做大的事。
馮興山老實忠厚,做生意童叟無欺,所以攢下了良好的口碑,但藥材鋪并沒賺多少錢。
自打跟裘叔合作後,逢春藥材鋪改做逢春藥鋪,兩年多賺得銀子比他之前十年賺得還多。
能繼續合作,他自是求之不得。
“一成多了,小人隻會炮制藥材、稱稱斤兩,您老給小人半成都不少。
”馮興山真心實意道。
裘叔是大名鼎鼎的左武衛軍師、姜谪仙的心腹,他能親自跟自己談合作,着實讓馮興山受寵若驚。
裘叔身份曝光後,行事風格與之前一樣溫和謙遜,他含笑道,“這是二爺的意思。
”
在西城百姓心裡,姜谪仙是康安城最值得信賴的人。
馮興山立刻應下,“行,小人聽二爺的,有什麼需要小人做的,您盡管吩咐。
”
兩人說着話,馮興山十三歲的兒子馮立生散學回家了,跑進來歡快喊道,“裘叔,爹!
”
裘叔請唐希良坐鎮逢春藥鋪後,第一個治好的就是馮立生的臉。
馮立生臉上的燒傷疤痕淡了後,性子變得活潑開朗,終于敢走出院子,去私塾讀書了。
打發兒子出去後,馮興山看了一眼裘叔臉上縱橫的刀疤,小心翼翼地問,“裘叔,您看我家立生臉上那麼嚴重的燒傷都治好了,您臉上的傷疤三個月肯定治好。
”
裘叔一本正經解釋道,“我家二爺覺得老夫臉上的刀傷與衆不同,很别緻。
”
馮興山聽後立刻點頭,“小人也這麼覺得!
有了這兩道傷疤,顯得您英勇睿智,讓人不敢小瞧。
”
裘叔笑着站起身告辭,到門外低聲問盧定雲,“人帶來了?
”
“帶來了。
”盧定雲引着裘叔進入旁邊茶樓的雅間内。
等候在雅間内的安征見到裘叔來了,連忙站起身賠罪,“裘叔,屬下一時疏忽,給您添麻煩了。
”
今年初,安征帶着同村的村民,曆盡千辛萬苦從肅州酒泉逃到康安,連康安城的城門都沒能進去,八十餘名村民就被羽林衛捉去,當做奸細埋了。
安征僥幸逃脫,混入康安城想通過姜二爺告禦狀,為村民報仇,卻被裘叔派人攔了下來。
自那之後,安征便在裘叔手下做事。
這半年來,他見識了康安城的繁華富庶,也深刻地體會到什麼是絕望。
肅州知府、駐守肅州的左武衛大将軍蔣錦宗和坑殺他同村父老的郎超,都是當今萬歲的親舅舅——申國公秦天野的人。
姜二爺再得萬歲青睐,也不過是康安城的六品小官,拿什麼跟秦天野比?
他去找姜二爺,姜二爺也不敢帶他去告禦狀。
裘叔說要謀定而後動,然後一擊必殺,否則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安征不怕死,他怕自己不能為父老鄉親報仇雪恨,不能把埋在羽林衛大營地下的,父老們的屍骨取出安葬。
這半年,他努力跟着暗衛學本事,等待時機報仇。
躲了半年,他本以為安全了,誰知出門辦事卻碰上了周其武。
裘叔讓他落座,道,“你詳細講來。
”
安征如實道,“青俠哥讓屬下去給班智送信,巧趕遇上周家的馬車。
屬下以為他認不出來,就沒躲閃,迎面走了過去,沒想到周大人跟着屬下進了福田寺,屬下給您添麻煩了。
”
安征在康安城待了半年,比原先白了胖了,還學會了康安口音,混在人群裡确實不紮眼,但周其武還是認出了他。
裘叔撫須沉吟,“距你在西城聽書樓内遇到周其武,已經過了半年,他還是能一眼認出你,說明他一直惦記着你。
據老夫觀察,周其武尋你并無惡意。
你若是願意,去見見他無不可。
”
連姜二爺都幫不了他,他去找周其武又能有什麼用?
安征搖頭,“周大人在酒泉時不肯跟知縣一起坑害百姓,所以才丢了官。
如今他在姜二爺門下做事,日子難得安穩下來,屬下去了隻會給他添堵。
”
“半年下來,你越發長進了。
”裘叔點頭,“至多十日,班智他們會從福田寺搬入少爺的新宅,你繼續跟着陳青俠在府外行走。
記住,遇事要三思而行,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
“屬下明白。
”安征抱拳,他想起一件事,小聲道,“屬下去東城辦事時,偶遇六姑娘的大舅王訪漁被賴六糾纏,屬下聽他們交談,王訪漁應是欠了賭債。
”
裘叔手捏住胡須,“你想辦法盡快将此事調查清楚。
”
“屬下明白。
”
安征退出去後,盧定雲低聲道,“如果王訪漁欠了負債,他四處籌措銀子的行為就說得通了。
”
裘叔微微點頭,“他自毀前程,怨不得旁人。
孔全武那邊調查得如何?
”
“屬下已将他與伢人勾結的證據交到了禦史台,他逃不了。
”盧定雲低聲道。
裘叔點頭,“盯死了他,決不能讓他被滅口或逃脫。
”
“是。
”
安征調查清楚王訪漁賭錢借了驢打滾的高利貸後,即刻将此事報于裘叔,裘叔又報到了江淩面前。
江淩沉下小臉,“一個人沾了賭,就算廢了。
”
裘叔糾正道,“少爺,事無絕對。
沾賭不會成為廢人,隻有成了沾賭成了心瘾,才會被廢。
您看二爺經常出入賭局和聲色場所,卻從未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
“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有父親的定性?
”江淩褪下書生袍,換上妹妹新給他做的涼快透氣的直裰,伸着胳膊轉了一圈,炫耀道,“裘叔看,妹妹給我做的,如何?
”
少爺身上這件素色直裰,護領寬窄不一,雖然兩條衣袖一樣長,但袍子前擺和後綴針腳不夠平整,長短不齊,在屋裡穿穿便好。
于是,裘叔笑道委婉提醒道,“六姑娘心靈手巧,少爺穿着非常合身。
不過這樣淺色的袍子,穿出去很容易弄髒吧?
”
“弄髒了也無妨,妹妹說這件是她用來練手的,過幾日還會還會給我做更好看的。
”江淩美滋滋地打量自己的新衣,越看越滿意。
姜财在門外道,“少爺,和至到了。
”
“讓他稍待,我們馬上來。
”江淩揚聲吩咐道。
裘叔忙問,“少爺今日不讀書了?
”
“我要帶着妹妹和和至出去吃魚,回來再讀。
”這頓飯,江淩已經盼了好幾日。
這是真要穿着出門了,裘叔擡手拍了拍額頭,揚聲問道,“少爺去何處?
老夫讓人準備馬車。
”
“去魚香苑,不必備車,我們溜達過去。
”說完這句話,江淩已不見了蹤影。
魚香苑?
裘叔若有所思,最近經常聽人提起這個名字,看來這家店的生意很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