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姜二爺一身鮮紅官袍,頭戴長翅烏紗,不隻風采更勝往昔,還添了一身的正氣,但見了他,依舊是一臉笑容,絲毫不擺官架子。
元東君很是動容,上前行禮道,“五年前别君亭一别,東君本以為此生無緣再與二爺相見了。
”
“若不是你送去酒泉的解藥,你我當真是無緣相見了。
”姜二爺含笑請他落座,訴了幾句離别後的家常,便直率問道,“聽說你在匈奴過得還不錯,怎有空跑到我這裡來?
”
過的不錯麼?
元東君澹澹一笑。
康安清平江上來來往往的衆多伶人妓子中,元東君最佩服的,是在西市開胭脂鋪的花娘子。
當年有人看上她,要花萬金贖她回家做妾,花娘子不肯,她說她要靠着自己,在康安撐門立戶。
她攢足銀兩提着包袱走出撷香館後,得姜二爺相助,在西市站穩了腳跟,是元東君所知的,清平江贖身出樓的姐妹中過得最踏實的一個。
元東君跟了阿史那尼,雖得他真心相待,但阿史那尼的三位王妃都不是好相與的。
若不是因為元東君還有些自保的手段,早就被她們把骨頭都嚼爛了。
她們恨他,理所應當。
這次姜二爺來了肅州後,元東君便開始考慮自己的退路了。
姜二爺的性子元東君是知道的,他既然問了,元東君便不再藏着掖着,坦然道,“二爺,東君厚着臉皮來此,是來求您的。
”
姜二爺鄭重許諾,“你與我有救命之恩,隻要不關乎國家大義,你說,我辦。
”
二爺縱使當了欽差,卻還是當年遊迹于清平江上的康安第一美男子。
說話辦事,最是敞亮。
元東君擡手扶額,雖隻是淺笑也令人迷醉,“東君給您送來的那些藥,若二爺有心去找,定能找得到。
不過二爺既這麼說,東君便不跟您客氣了。
我聽說山丹縣歸入大周後,依舊準百姓開辦小馬場養馬販賣。
東君想在山丹置辦一處馬場,以後以養馬為生,請二爺行個方便。
”
就這事兒?
姜二爺追問道,“你是人手不夠,還是銀子不夠?
”
當年花娘子開胭脂鋪時,二爺定也問過相同的話吧。
元東君笑道,“這些年東君攢了些銀子,足夠買些人,開個百畝的馬場。
隻是東君身份尴尬,怕過不了衙門的盤查,馬場開不起來,所以才厚着臉皮來求您。
”
姜二爺保證道,“你是我大周子民,隻要你奉公守法,沒人能攔着你。
不過你與阿史那尼要好聚好散才成,别因為你們倆的事兒,鬧得大周與匈奴打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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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東君起身,一躬掃地,“得您這句話,東君就踏實了。
您放心,東君會處理好的。
”
阿史那尼馬上要有兒子了,元東君知道自己在他身邊的日子到頭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盡早分開各自安好,免得撕破臉太難看。
不過在此之前,該幫阿史那尼鋪的路,還是要鋪好,元東君繼續道,“二爺,東君鬥膽,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匈奴可汗年事已高,五位王子和各部族明争暗鬥,愈演愈烈。
三王子阿史那尼有本事,有容人之量又不殘暴弑殺。
東君覺得若他能繼任單于之位,對西北太平大有裨益。
”
姜二爺點頭,“好,這話我記下了。
你這幾日去山丹轉轉,我聽說那邊想轉手的馬場不少。
跟人家談妥了買賣,直接去衙門辦手續就成。
”
“多謝二爺。
”
元東君退出去後,姜二爺靠在椅子上問道,“淩兒呢?
”
姜猴兒立刻回道,“少爺帶着瞿倫學去提審付春朝了。
”
瞿倫學審問犯人的手段極為血腥,姜二爺連忙吩咐道,“你去跟瞿倫學說一聲,先審問出軍糧的下落再下死手。
把淩兒給爺叫回來,爺有事跟他商量。
”
姜猴兒跑到永昌大牢裡刑訊室内,見到付春朝被吊在木架上,四周盡是帶着血腥味兒的刑具,頭皮一陣發麻。
他低頭走到端坐在凳子上的少爺身後,低聲耳語幾句。
江淩略颔首,起身對瞿倫學道,“你繼續審,若他不肯招供,一根根剁掉他的手指頭,十八般刑具都用上。
”
付春朝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發抖,姜猴兒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少爺,二爺可不是這麼說的……
江淩怕身上的血腥味太重讓父親聞了不舒服,先回房換了件衣裳,才到書房見父親。
姜二爺先問道,“付春朝還沒招出軍糧的下落?
”
江淩頗有信心道,“還沒有,不過他撐不了幾個時辰了。
”
姜二爺不再提付春朝,與兒子說起元東君的事兒,“元東君不想回匈奴了,想在山丹縣開個馬場養家湖口。
”
江淩詫異,“父親,他要養哪個家,湖誰的口?
”
姜二爺……
“為父就是這麼一說罷了,你較什麼真?
”
“孩兒錯了。
”江淩立刻認錯,“父親可應下了?
”
姜二爺點頭,“應了。
他品行不壞,還救過為父的命。
隻要他不做有違國法的事,你就多照拂他一些。
為父覺得留住他,對匈奴和大周兩國修好有益。
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帶來的一百匈奴勇士,你派人盯着點,以防他們鬧事。
”
江淩應下,“父親放心,孩兒早就派人盯着了,就算他是别有用心而來,也不足畏懼。
”
“二爺——”姜寶快步從門外跑進來報喜,“二姑爺已到肅州,後日就能趕到永昌!
”
姜二爺大喜,“讓二郎帶人去迎一迎他。
”
得知二姐夫到了,姜二郎立刻領着一隊人馬趕到肅州相迎。
誰知兩廂碰面,姜二郎還沒見到二姐夫,便見三弟騎着馬咋咋呼呼奔了過來,“二哥——二哥!
!
!
”
姜二郎愣了愣,才大笑着縱馬迎了上去,“三弟——”
三年未見的兩兄弟跳下馬,抱在一處。
“二哥,我想死你了!
”姜三郎激動地抱着二哥直跳。
姜二郎拍了拍他寬厚的背膀,笑道,“三弟長高了,更壯實了。
”
“這三年我有認真練武,不信等咱們回去了,我給二哥刷兩趟拳。
”姜三郎摟着二哥道,“走,我帶你去見姐夫。
”
廖傳睿已經下了馬車走過來,見到身穿盔甲的姜二郎長高了一截,氣勢遠非當年出京時可比,若妻子見到他這般出息的模樣,定要高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