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我的爹娘都死了,被人殺了。
”
林沉淵依然冷淡的盯着他,對于他的靠近無動于衷,甚至有點兒躲閃。
“孩子,這些年你過的怎麼樣?
”永安侯心中一痛,看着林沉淵那熟悉的眉眼,站在了原地不敢在往前走。
“挺好,你還有事?
”
“我,我真的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小的時候被報錯了,都是父親的疏忽,才讓你這些年一直受苦。
”
“永安侯,若是說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林沉淵依然端坐在原地沒動,語氣淡淡的。
“好,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永安侯又盯着林沉淵看了一眼,這才出門。
外面,有幾個身着便裝的人在等着,看到他出來後低聲恭敬的開口。
“侯爺!
”
“在外面便喊我老爺吧!
”永安侯開口,氣勢跟在屋裡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是。
”
“你們去周圍打聽一下,看看他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永安侯吩咐。
“是,老爺。
”
不過兩盞茶的功夫,永安侯便從屬下的口中聽到了林沉淵這些年以來的縮影。
從小就開始給家裡幹活,爹娘對他态度并不好,時而打罵一下,生活清貧,要靠着自己的雙手才能賺到一口飯吃,不被餓死。
大概是因為父母從小對他沒有關愛,導緻他小時候就孤僻不愛講話,好不容易有過一個朋友,那朋友後來也搬了家,離開了他的生活。
從那以後,他就越發的沉默,父母老是說他是個啞巴,生了個讨債鬼,他也不反駁。
這日子過了十多年,後來,林沉淵出去砍柴,父母便被人殺了。
也有人想殺他,他僥幸沒死,留了一條命活到現在。
聽到這些,永安侯幾乎瞬間就老淚縱橫了。
他的發妻因為那時候生産傷了身子,這一輩子隻生了一個兒子,也是他們侯府的嫡長子,本應受到千寵萬愛,在及其優渥的環境中長大。
事實上,享受了這麼多年良好待遇的人卻是一個鄉下人的兒子,一個冒牌貨。
那冒牌貨的父母心腸真壞,不動聲色的換了他們侯府的嫡長子不說,還敢對他們尊貴的兒子如此虐待,真是想想都氣的他想殺人。
難怪,難怪林沉淵看到他的時候會是這般反應跟表情。
這孩子,這些年到底是受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啊!
一想到這些,永安侯的内心越發的愧疚起來!
他決定,一定要将這個孩子接回去好生對待,将這些年欠他的全部還回去。
不僅如此,他們永安侯的未來,也必須交到這個嫡長子的手中才行,這是彌補,也是禮制。
他要為他請最好的夫子學習東西,也要用盡自己的一切能力為他鋪路。
永安侯一時間想了很多很多,到最後才無意問了一句。
“不是說被土匪殺了嗎?
怎麼其他人沒事?
”
“老爺,不像是土匪。
聽周圍的人說,那些人就是奔着他們家來的,倒像是仇殺!
但是據屬下打聽,這家人從未得罪過外面的人。
”
“到底是何人?
竟敢如此大膽!
”永安侯聽完之後有點兒生氣。
“老爺,既然少爺還活着,那追殺他的人他肯定有印象,您不妨去問問。
”屬下的人提醒道。
“恩,當明天的時候,我問問。
”這一夜,永安侯睡的極不踏實。
夢裡,鵝毛大雪的下午時分,林沉淵衣衫單薄破舊,蹲在一個角落裡瑟瑟發抖。
而林子昂身披狐裘大衣,腳穿兔毛軟靴,手中抱着暖爐,得意的看着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林沉淵,毫不掩飾的嘲諷他。
他出現後,呵斥了林子昂一頓,趕緊派人去拿新的衣服來給林沉淵披上。
林沉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後将他派人送來的衣服丢在地上,讓他永遠不要再來煩他。
還說他的父母死了,他沒有爹了,也不會再認其他人了,讓他帶着林子昂走,以後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大雪下了一夜,很厚。
他擔心林沉淵會被凍死,便出門去找他。
然後他就看到了林子昂帶着一群人過去圍毆林沉淵,還說讓他去死,不要來搶屬于他的一切。
他趕過去之後,林沉淵已經快不行了,他憤怒極了,忍不住一巴掌揮在了林子昂臉上,罵他這個冒牌貨忘恩負義。
結果那個孽子竟然把他推倒在地,然後陰岑岑的告訴他,隻有他死了,他就可以襲爵了。
然後,永安侯就被吓醒了。
黑漆漆的夜晚,他一頭冷汗的坐在床上,心情久久的不能平靜。
最後幹脆點了燈,在這個屋子裡慢悠悠的轉着看了起來。
聽說,這個屋子便是他的親兒子林沉淵住過十多年的屋子,如今他已經不在這裡住了。
他卻想要體驗一把,哪知做了如此的噩夢被吓醒。
屋子裡的擺設及其的簡陋,連他們侯府的下人屋子都不如,但是勝在整潔幹練。
他看着看着,就看到了一個有點兒眼熟的東西,忍不住變了臉色。
那破舊的牆上有一個被六菱形暗器擊打過的痕迹,絲毫不起眼。
但是他記得清楚,他家那個林子昂身邊的暗衛就喜歡用這樣的暗器。
永安侯之所以能夠被封為異性侯爺,就是因為當年在戰場上立過功,懂打仗,所以有的東西他特别敏感。
又聯想到白天屬下說的話,還有方才的夢之後,永安侯心中隐約有了一個猜測。
那猜測一出現,他的臉色就更沉了。
若不是因為現在天黑了,他都想立刻沖出去找到林沉淵問問清楚了。
而此刻的林沉淵并沒有睡着,他坐在自己的屋子裡盯着點亮的燭火沉思。
雖然已經過了一世,這一世看到永安侯的時候他也沒有那麼激動了,但心情總歸是有點兒複雜的。
上一世的所有事情都仿佛昨天才經曆過一般,依然清晰。
若沒有白瑾梨,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他都會死。
上一世的他明明知道白瑾梨醜陋自私,但就是因為她救過自己的命,還不小心有了他的骨肉,他想報恩,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跟他一樣受這麼多苦難,容忍了她的一切。
他曾感受過一丁點兒的溫暖,便将那些溫暖留在心底放大。
這一世的白瑾梨,很好。
恩,很好。
他也說不出來哪裡好,一開始明明想要殺了她的,可是不知道怎麼着,一直下不了手。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很好,跟她一起睡覺的時候,也很踏實。
大概,這就是宿命?
“主子。
”外面,響起了追風的聲音。
“進來。
”林沉淵沉聲開口,收斂了自己的思緒。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
”
“一切如主子所料,永安侯果真發現了那個地方的痕迹。
”追風低着頭開口,内心卻驚詫不已。
他家主子明明沒有去過京城,更沒有接觸過那些人,為何對這些東西了如指掌?
“恩,其它的什麼都不用做。
還有事?
”
“主子,屬下派出去跟着白姑娘的人回了消息,說白姑娘今天又去縣裡的鐘靈繡坊了。
”
“恩?
”
“她去打聽丢失那些孩子的消息,還問了問蝗災的情況,又跟闫肅公子談了合作,不過沒有談成。
”
“具體都說了什麼,如實講來。
”林沉淵的手指輕輕的搭在桌子上,食指微微擡起,随後慢悠悠的落下。
“是……”
很快,追風便将從屬下嘴裡聽來的所有東西如數彙報給了林沉淵。
“你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可找到了什麼線索?
”林沉淵問。
“回主子,已經追到了一些蛛絲馬迹,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你說的那幾個孩子的消息了。
”
“恩。
她想在縣裡開一個門面?
追風,你去安排下,記得打點好一切。
”林沉淵又繼續開口。
“下次,讓你的人帶一些她做的豬肉脯過來。
”
“是,主子。
”追風連連點頭。
“行了,你去休息吧。
”
“主子,告辭。
”
看着追風退了出去,林沉淵一想到這一世跟白瑾梨相處的各個畫面,嘴角竟然翹了起來。
想想她對闫肅說的那些話,竟然有點兒吃味。
好像他們兩都沒有這麼聊過。
不過沒關系的,很快的,他們就會見面的。
等他解決了永安侯這邊的事情就回去看她。
沒有她,他的夜晚真的是太難熬了。
————
老宅的水井打了三天,依然還在繼續。
二胖按照白瑾梨的要求,帶着大米已經收了好些果子,如今正分了類堆放在老宅的一個通風的角落裡。
附近各個村子的人幾乎都受了災,生活十分難過。
聽說他們竟然在收果子,一個個的都恨不得将自己家那些果子一個不剩的全部賣出去。
所以二胖的生意越發的好,他跟大米的工作量也越來越大。
忙不過來,他便提出一個條件,讓村子裡的其它小孩過來幫忙,每天給五個銅闆的報酬。
很快,就有很多村子裡的人上二胖家去找他,希望他能給自己家孩子這個機會。
二胖自然是挑出了比較踏實能幹的孩子來當幫手的。
被挑到的孩子們一個個的樂壞了。
這幾天,村子裡的氣氛挺低沉。
聽說,已經有人家因為日子難過,開始賣家裡的閨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