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晚風清徐。

　　目送着年餘餘和姜菁妤互相攙扶着，跌跌撞撞的走進單元樓大門，傅年升起車窗，朝司機道：“走吧。
”

　　下一秒，引擎聲響起，出租車駛進一片夜色中。

　　……

　　回到家,燈一打開，姜菁妤來鞋都沒來得及換，一路摸索着沖進衛生間。

　　聽見衛生間裡傳來的聲音，年餘餘搖了搖暈乎乎的腦袋，努力壓下心中那股反胃感。

　　一不小心，酒喝多了。

　　衛生間内響起沖水聲,沒兩秒,姜菁妤出來了，看起來清醒了一些。

　　“蜂蜜在哪？
我沖兩杯蜂蜜水醒酒。
”

　　“廚房的櫥櫃裡。
”年餘餘歪在沙發上沒動。

　　姜菁妤換了拖鞋，轉身進廚房。

　　等她端着兩杯蜂蜜水從廚房出來，年餘餘睡眼惺忪的盯着天花闆，冷不丁開口，“妤妤，你是不是不開心？
”

　　剛剛吃宵夜，她一瓶接一瓶的喝啤酒，明顯的借酒消愁。

　　姜菁妤頓了頓，把一杯蜂蜜水遞到年餘餘面前，若無其事的口吻,“沒有啊。
”

　　她低頭盯着杯中略有些混濁的淺橙色蜂蜜水，低垂的眼睫輕顫了顫，“沒有不開心。
”

　　年餘餘抿了抿唇，心裡有點悶悶的，一口氣将蜂蜜水喝了大半。

　　“要是不開心,和我說。
”

　　說完，她又将杯子裡剩下的蜂蜜水喝完。

　　“我先去洗澡，你自己去我衣櫃裡找睡衣。
”

　　玻璃杯放到茶幾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姜菁妤握着水杯的手不禁緊了緊,看着年餘餘的背影，她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和怅惘。

　　——

　　客廳裡的吊燈散發着柔和的暖光色光芒，年餘餘挾着一身水汽從浴室出來。

　　“妤妤？
”她驚疑的盯着姜菁妤看。

　　姜菁妤放下手中的果酒，自嘲的笑了笑，明豔的笑容卻是有些苦澀。

　　“口渴，看見果酒了，想喝一點。
”

　　“這是阿姨做的櫻桃酒吧，又甜又辣。
”

　　年餘餘走過來，見透明玻璃瓶裡的櫻桃酒少了一小半，有些頭疼。

　　“你真把酒當水喝啊！
”

　　這酒雖然是她媽自己釀的，但度數很高，她偶爾喝一次，都隻敢淺嘗一小杯。

　　“好喝。
”姜菁妤抱着酒瓶傻笑，眸子裡卻是笑出了淚花。

　　“餘餘。
”

　　她頓了頓，語氣沉重，“我想和周雲宴分手了。
”

　　年餘餘怔住，懷疑自己幻聽。

　　明明晚上班聚時，她提起周雲宴,還是很甜蜜的口吻。

　　“為什麼？
”她愣愣的問。

　　姜菁妤沒回答,又給自己倒了杯櫻桃酒,淡粉色的酒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晶瑩剔透，很好看。

　　她猛喝了一大口，清甜濃郁的櫻桃香和火辣灼人的酒精味同時在舌尖迸發開，刺的她濕潤的眼眶中又浮起一層水霧。

　　“我累了。
”她聲音中帶着壓抑不住的哭腔。

　　年餘餘安靜了幾秒，沒說話，随即猛地起身走向廚房。

　　再等回來，她手上也拿了一個透明的玻璃酒杯。

　　倒滿一杯櫻桃酒，她抿了一下，眉頭緊蹙着，又喝了一大口。

　　姜菁妤被她的反應逗笑，想拿她的酒杯，“不适應就别喝了。
”

　　年餘餘避開她的手，咬字清晰，“我喝的了。
”

　　說着，她又猛喝了兩口。

　　适應了櫻桃酒又甜又辣的口感，她晃晃酒杯，“我陪你喝。
”

　　姜菁妤心裡淌過一陣暖流，喝着酒，敞開心扉。

　　“自從我爸知道我和周雲宴談戀愛後，他終于不再把我當個商品似的整日待價評估，給我介紹一些亂七八糟的相親對象。
”

　　“但他背地裡找到了周雲宴家裡，以他們未來親家自居，向他們要好處，讓他們給他介紹生意人脈。
”

　　“他媽前兩天找到了我……”

　　姜菁妤眼中淚花閃爍，精緻的眼妝被暈染開。

　　她忘不了周雲宴母親一副貴婦人打扮，居高臨下的說着讓她放棄做灰姑娘嫁入豪門的夢的話。

　　說她不愧是她爸的親女兒，暴發戶的氣質掩蓋不住。

　　“他家裡已經在替他找聯姻對象了。
”

　　姜菁妤還是沒把周雲宴母親對她說的那些難聽的話一一複述。

　　年餘餘卻是握緊了酒杯，她之前聽楚宥講過，周雲宴家裡是做生意的，條件很好，她能想象到姜菁妤在周雲宴母親那裡受到了怎樣的難堪。

　　她喉嚨有些發緊，澀聲開口，“周雲宴怎麼說？
”

　　姜菁妤閉了閉眼，苦笑，“餘餘，我和周雲宴跟你和楚宥不一樣。
”

　　“我們當初在一起……就沒考慮過結婚的事。
”

　　但現在，周雲宴好像還記得，而她卻漸漸丢了心。

　　再沉溺在這份看似美好，實則一戳就破，像泡沫似的感情裡，她怕以後更難抽身。

　　“我和他才真的像成年人之間的感情。
”

　　年餘餘總感覺哪裡不對，“周雲宴對你，不像是……”

　　話沒說完，被姜菁妤打斷。

　　“餘餘，他是商人。
”

　　商人重利，而周雲宴，更是一個優秀的商人。

　　在她身上，他無利可圖。

　　更何況，當初他們還沒在一起時，他就說過，他沒有和她結婚的打算。

　　這幾個月戀愛中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和體貼，讓她以為她和他原來那些逢場作戲的女人不同。

　　但他母親的一番話，把她打清醒了。

　　他們之間，差距太大。

　　年餘餘感覺姜菁妤太悲觀，想勸卻又不知道從何勸起。

　　姜菁妤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櫻桃酒，下了決定，“等他從京市回來，我就和他分手。
”

　　最後一口酒伴随着她含糊不清的話語，“好聚好散。
”

　　年餘餘也悶頭喝酒，等反應過來，一整瓶櫻桃酒被兩人喝的一幹二淨。

　　酒意上頭，兩人臉頰上泛起酡紅色。

　　姜菁妤把過幾天和周雲宴分手的話抛之腦後，在沙發上摸手機，“手機呢？
我現在就和他說分手。
”

　　她滿腹委屈，他壓根不知道他媽對她說了多少難聽話，她從小到大，沒被人那麼貶低過！

　　而在他心裡，工作才永遠是第一位的！

　　她好像就是他繁忙工作中的一點調味劑，也隻是調味劑而已。

　　越想，姜菁妤越委屈，小聲哭起來，“混蛋！
”

　　年餘餘聽見哭聲，手忙腳亂的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手機在這。
”

　　姜菁妤頭昏眼花的，在屏幕上劃拉了半天，解不開鎖。

　　“手機壞了。
”

　　年餘餘也是醉鬼一個，湊過來看，輸了密碼。

　　姜菁妤索性把手機給她，支使她給周雲宴打電話。

　　年餘餘聽話的點點頭，輕車熟路的給通訊錄上新鮮出爐的【親愛的男朋友】打了電話。

　　鈴聲響起，結束，沒人接電話。

　　姜菁妤怒：“混蛋，居然不接我電話！
”

　　“餘餘，周雲宴一定是早就想和我分手了，故意不接我電話！
”

　　年餘餘也生氣，跟着罵，“渣男！
”

　　她手上動作不停，繼續撥打電話。

　　一遍又一遍，一直沒打通。

　　姜菁妤哭起來，邊哭邊罵，渣男、媽寶男之類的話語層出不窮。

　　年餘餘更是倔性上頭，即使腦袋裡一片混沌，卻依舊執着的撥着【親愛的男朋友】的電話。

　　兩人各司其職，一片混亂。

　　——

　　省二院。

　　白日裡的喧嚣被沉默吞噬，萬籁俱寂，手術室的燈牌倏然熄滅。

　　隔了幾分鐘，手術室的大門打開，楚宥身上還穿着手術服，身後跟着幾個護士和一起觀摩手術的實習醫生。

　　幾人臉上寫滿疲憊，卻是一點也不敢抱怨，戰戰兢兢的做彙報。

　　“楚醫生。
”一個護士匆匆跑來，“剛剛手術的時候，您的手機一直在響，有人給您打開二三十個電話。
”

　　楚宥冷淡嗯了聲，面無表情的模樣極具威懾力。

　　彙報病人術後情況的護士有眼色的閉了嘴，小心翼翼的詢問，“楚主任，要不您先去看一眼？
”

　　楚宥沒搭腔，擡步往儲物櫃的方向走。

　　他的手機，鎖在櫃子裡。

　　幾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一個實習醫生無意識落後了兩步，一個護士回頭催他，語氣不滿，“小鄭醫生，跟緊點。
”

　　楚主任那麼嚴格，居然還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磨洋工，真是太年輕了，沒經驗！

　　鄭天宇：“……”

　　他默默加快腳步。

　　還沒走到儲物櫃跟前，櫃子裡又傳來了手機鈴聲，刺耳的鈴聲在安靜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幾人就看見剛剛還不緊不慢的楚主任，陡然間快走幾步，到了儲物櫃面前，動作迅速的給櫃子開了鎖。

　　還沒來得及拿出手機，鈴聲停歇。

　　楚宥臉色沉沉，眉頭緊擰着。

　　他給年餘餘設置了專門的鈴聲，電話是她打來的。

　　等看清未接電話裡整整三十五個未接來電都屬于年餘餘時，楚宥的臉色徹底變了，冷的駭人。

　　擔憂着是不是年餘餘那邊出了什麼事，他回撥電話過去。

　　而站在他身後的那群人，更是看清了他的神色變化，一個個心裡直打鼓，恨不得屏住呼吸。

　　音樂聲回蕩着耳邊，楚宥的心高高的懸着，直到鈴聲快結束，電話才被接通。

　　“餘餘，出什麼事了？
”

　　他一改平日裡沉穩的一面，語氣焦急的問着。

　　而電話那頭，卻是劈頭蓋臉的一連串——

　　“呸，渣男！
還知道接電話！
”

　　“逍遙快活完了？
”

　　“分手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