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景川将人好一通暴揍,才終于覺得出了口惡氣。
他看向站在一邊的柳若秋,問道:“柳二姑娘,你要不要也來揍幾下?
”柳若秋嫌惡地看着地上的人,搖了搖頭。
她實在無法理解,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無恥得理所當然的人。
更無法理解柳如夏的眼光,為了這種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
僅僅隻是因為一個侯爺的身份麼?
她就這麼笃定他們不敢将事情鬧大,不會牽扯到她身上?
鄭景川還不解氣,又狠狠地踹了地上的張奕之一腳,被鄭景溪拉住這才作罷。
“王妃,此事我鄭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您是證人,也聽到剛才這個畜生說的話了?
還請王妃主持公道。
”鄭景川也不是真傻,轉身對駱君搖拱手道。
駱君搖低頭看向地上的人,“祁陽侯,挨了這頓打,你有什麼感想?
”
張奕之有些艱難地站起身來,咬牙道:“此時是我們對不起鄭七公子,這頓打我認了,算是向鄭七公子賠罪。
”
“呸!
”鄭景川啐了他一口,“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誰稀罕你賠罪了?
今天的事,不給小爺一個交代,我讓你爬着出柳家!
”
張奕之眼底閃過一絲輕蔑,道:“鄭七公子,事情我做了我不會不認,帶這不代表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你不過是個仗着國公寵愛肆意妄為的纨绔,趁人之危逼迫如夏嫁給你。
我是讓人将柳二姑娘送過去了,但可不是我讓你……”
“你說什麼?
!
”鄭景川怒瞪着眼前的人,厲聲道。
張奕之傲然道:“有什麼不對?
”
“我什麼時候趁人之危了?
”鄭景川道。
張奕之道:“若非你趁人之危,如夏這般品貌,豈會同意嫁給你?
”
鄭景川氣得發抖,忍不住眼睛有些泛紅。
他看向柳如夏道:“你就是這麼跟他說我的?
”
柳如夏連連搖頭,臉色蒼白淚眼朦胧,“我…我沒有,我……”
張奕之擋在了柳如夏身後,冷聲道:“何須如夏親口說?
你不妨問問看,隻要有眼睛的人,誰會覺得你們相配?
”
鄭景川被氣樂了,等着張奕之半晌才咬牙冷笑道:“本公子懶得跟傻逼計較!
”
張奕之也不在意鄭景川的話,道:“鄭公子若是覺得虧了,需要什麼補償,盡管開口便是。
”
鄭景川冷笑道:“盡管開口?
好啊,你去南風館找個男人睡你一晚,這事兒我這裡就算完了。
”
“荒謬!
”張奕之哪裡想到鄭景川是個混不吝的纨绔,竟然能提出這樣荒唐的要求,“你、你簡直……有辱斯文!
”
鄭景川道:“你跟柳如夏勾搭成奸的時候,也不見斯文啊。
少廢話,今天這事兒沒完!
咱們明天早朝上見!
”
張奕之臉色變了變,沉聲道:“不過是私人小事,鬧到早朝上,鄭公子不覺得太大題小做了麼?
”
鄭景川冷笑道:“本公子就喜歡大題小做,你待如何?
”
張奕之看了一眼柳若秋道:“鄭公子自己名聲狼藉,就不顧及柳二小姐麼?
”
柳若秋道:“我願和鄭公子一道,為自己讨回一個公道。
”
“……”張奕之震驚地看着柳若秋,顯然不能理解一個女子怎麼會做出這樣荒謬絕倫的決定。
如果讓人知道她失身于鄭景川,無論是誰的錯,柳若秋都絕對逃不過世人的輕視辱罵。
沒有女子能受得了那樣的羞辱,他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算計柳若秋和鄭景川的。
鄭家那樣的人家,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一個弱女子因此遭遇不幸,多半會做主讓鄭景川娶了柳若秋。
如此一來鄭景川和柳如夏的婚約自然不能再執行了,也算是兩全其美。
誰知道,這鄭景川和柳若秋,竟然如此不按理出牌?
“你們……”張奕之望着鄭景川和柳若秋,一時誰不出話來。
鄭景川傲然地擡起下巴,道:“咱們朝堂上見!
”
駱君搖含笑看着衆人,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先這樣吧。
若秋姑娘,你是先跟我們走,還是留在柳家?
”
“我跟王妃走,求王妃收容一日。
”柳若秋連忙道。
她也不傻,自然知道自己今天若是留在柳家,明天還能不能出門就不好說。
“柳若秋!
”柳尚書怒道,“你今天敢出去,以後就不用再回來了。
”
柳若秋深深地看了柳尚書一眼,平靜地道:“柳大人的話我記住了,這段時間打擾柳大人了,這些日子我在府上的花用,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奉還。
但是,貴府大小姐對我做得事情,我一定要讨一個公道。
”
柳尚書氣得發抖,就算再不重視柳若秋,畢竟也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如今聽到她用這樣疏離甚至陌生的語氣跟他說這樣的話,身為父親的柳尚書如何能不怒?
旁邊的柳夫人更是痛哭出聲,“若秋,若秋…我們是你的親人啊,你真的要離我們而去麼?
”
柳若秋道:“親人?
那柳夫人願意為了我處置柳如夏麼?
”
柳夫人語塞,忍不住擡眼去看丈夫。
她自己自然是願意為了女兒處置掉柳如夏的,哪怕她也是她親手養大的女兒。
但自從知道她不是自己親生,知道她的身份來曆,知道她親生父母對若秋做的事情,她心中就沒有剩下幾分對她的疼愛了。
但她也知道,這由不得自己做主。
看着她臉上的表情,柳若秋搖了搖頭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她還在期待什麼呢?
“王妃。
”柳若秋走到駱君搖身邊,垂眸肅立不再說話。
駱君搖站起身來,對其他人道:“走吧。
”
秦凝早就不想待了,從椅子裡一躍而起,拉着柳若秋道:“跟本郡主走,這幾天你就住在公主府,本郡主倒要看看,誰敢為難你。
”
說罷還狠狠地瞪了柳家衆人一眼。
柳尚書冷着臉一言不發,隻是沉默地看着一行人揚長而去。
“鄭公子……”柳如夏上前幾步,有些遲疑地喚了一聲。
鄭景川回頭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肅然,沒有一絲一毫多餘情緒。
第二天早朝,鄭家果然将張奕之和柳家給告了。
早已經賦閑在家的成國公親自上殿,控告祁陽侯與已經訂下婚約的女子勾搭成奸,告尚書府教女無方,縱然女兒悔婚與男子厮混。
一瞬間,年初才剛剛經曆過真假千金之事成為上雍百姓談資的柳家再一次火了。
隻是這一次的情況卻對柳家十分不利。
上次的事情柳家算是受害者,許多人雖然暗地裡嘲笑柳家治家不嚴,但對柳家還是寬容幾分的。
但這一次卻不同,這一次柳家是加害者。
鄭景川在柳如夏身份尴尬落魄的時候力排衆議與她定下婚約,也讓柳如夏有了繼續安穩留在柳家的資本。
然而柳如夏卻在鄭景川出征在外的時候,與身份更高的祁陽侯厮混在一起。
柳家甚至還支持了她這樣的作為,這如何能讓人喜歡?
成國公府并沒有替柳若秋的事,隻說張奕之設計了鄭景川,意圖利用捉奸逼迫鄭家主動退婚。
如此一來,衆人更怒了。
跟人私通也就罷了,還要把罪名丢到受害者頭上。
這不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麼?
當下朝堂上下一片嘩然。
謝衍并沒有在早朝上處理此事,而是将鄭家和柳家人以及張奕之一起叫到了禦書房。
“老國公請坐。
”謝衍看着滿頭白發的成國公道。
成國公謝過,走到一邊坐了下來。
其他人就沒有這個待遇了,感受到攝政王周身凝重冷肅的氣息,衆人心中都有些忐忑。
謝衍坐在主位上,打量了衆人良久,方才砰的一聲将手中折子都到桌案上。
這突兀而清晰的聲音,讓衆人不由吓了一跳。
“各位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
”謝衍突然開口,淡淡道。
衆人心中都是一跳,連忙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即便最跳的鄭景川,此時也在父親的示意下乖乖地閉上了嘴。
謝衍也不看衆人,沉聲道:“此事本王已經聽王妃說過了,現在你們各自還有什麼話要說?張奕之,鄭家的指控,你認是不認?
”
張奕之俯身道:“回王爺,此事确實是臣形勢不妥,但臣……”
不等他的話說完,一本厚厚的折子已經當頭砸了下來。
張奕之被砸得頭暈眼花,卻不敢出聲,隻能低着頭望着落在地上的折子封面。
謝衍冷聲道:“你承認就好,撿起來,自己看看可有冤枉你?
”
張奕之遲疑了一下,還是俯身将折子撿起來,才剛剛翻開張奕之的臉色就有些變了。
折子上,将他和柳如夏從認識直到昨天的事情記載了清楚詳細,有些連他都忘記了的小事,看了一眼這折子也瞬間想起來了。
他和柳如夏是鄭景川跟随攝政王出征後不久意外相識的。
剛開始他确實沒有多想什麼,當時他本就在相看繼室的人選,卻也不至于糊塗到去招惹一個明知道已經訂婚了的姑娘。
隻是幾天後一次意外,他和柳家人一起被大雨困在了城外的寺廟裡。
當時他的小女兒突然發起了高燒,是柳家相助送了藥來。
第二天他意外看到柳如夏在陪着剛剛病好了沒什麼精神的小女兒玩耍,兩人這才多說了幾句。
後來不知怎麼的,兩人就漸漸熟悉起來。
他也漸漸發現了柳如夏過得并不快樂。
她如今身份尴尬,日子過得并不順心,還時常暗自垂淚。
他便忍不住安慰了她,漸漸的你來我往間不自覺的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愫。
不久前,他們一時意亂情迷做下了錯事。
兩人都顧不得許多,日漸情濃柳如夏的那樁親事卻時時如骨鲠在喉。
他不得不想辦法,解除這樁婚事。
但他也知道鄭景川對如夏十分癡迷,根本不可能在不傷害心上人的名聲的前提上讓鄭景川主動解除婚約。
不得已,張奕之隻能将目光投降了柳若秋。
張奕之并不覺得自己對不起柳若秋,若不是因為這樁事,柳若秋想要嫁給跟鄭景川家世相當的家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柳若秋是柳家的親生女兒,但隻聽着她在鄉下生活了十多年,就杜絕了大多數人家考慮柳若秋做兒媳婦的可能性。
正好如夏也一直對柳若秋頗有些愧疚,讓她嫁入成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又不是嫡長孫媳婦将來不用擔負管家的重任,柳若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然而,現實是柳若秋就是不滿意,還絲毫不怕丢臉,和鄭景川聯手将他給告了。
“看完了?
”攝政王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奕之這才回過神來,匆匆幾眼勉強看完了所有的内容。
謝衍問道:“可有虛假?
”
張奕之有些艱難地搖頭,上面寫的基本都是事實。
謝衍點頭道:“很好,總算老祁陽侯的兒子,還有幾分血性和骨氣。
與已經定下婚約的女子私通,設計陷害他人,毀壞女子名譽。
祁陽侯張奕之,削去爵位貶為平民。
革除四品通政司通政職位,貶為通政司經曆。
”
張奕之一愣,臉上滿是驚愕,顯然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罰得這麼重。
“王爺,臣……”
“你有什麼異議?
”
在謝衍冷漠的眼神下,張奕之默默将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謝衍繼續道:“着鄭柳兩家解除婚約,柳家退還鄭家一應禮節,賠償鄭家黃金八百兩,銀三千兩。
張奕之賠償鄭家銀五千兩,受害女子銀三萬兩,土地八百畝,上雍皇城内兩進宅邸一座。
”
最後,謝衍掃了衆人一眼,道:“張奕之,柳如夏,私相授受,謀算他人,各杖責四十,帶枷示衆三月。
”
這話一出,不僅是張奕之失魂落魄,柳如夏也瞬間癱倒在地上。
謝衍看向柳尚書,冷聲道:“教女無方,降級一等,罰俸一年。
”
柳尚書隻覺得口中滿是苦澀,這算什麼?
偷雞不成蝕把米麼?
謝衍看向坐在一邊的成國公,問道:“國公,本王如此處置,你可滿意?
”
成國公站起身來,恭敬地道:“老臣多謝王爺做主,孫兒不成器,讓王爺見笑了。
”
謝衍瞥了一眼些蔫哒哒的鄭景川道:“國公言重了,将門必出虎子,少年人還少些磨練罷了。
”
成國公聽了這話朗聲笑道:“多謝王爺,王爺說的是,這小子是缺了些曆練,小小年紀沉溺兒女私情,成何體統!
”
鄭景川隻覺脖子一涼,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