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君搖回到白靖容宮裡,立刻就被白靖容派人叫了過去。
白靖容顯然并沒有如她說所的要休息,而是而是獨自坐在花園裡擺弄插花。
蕲族王庭所在是一大塊的綠洲,自然也是有各種花卉的。
雖然比起中原來說,實在是少得可憐,但白靖容的宮中卻不一樣。
整個花園裡養了許多花草,其中不乏很多中原獨有的品種,此時也有不少正是開放的季節,因此整個花園裡可說是生機勃勃。
若不看四周的建築風格,幾乎讓人忘記了這是在大沙漠裡。
白靖容神情專注地擺弄着手中的花枝,仿佛沒有看見站在一邊的駱君搖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終于滿意地輕笑了一聲,對她招招手道:“過來。
”
駱君搖走了過去,“娘娘。
”
白靖容打量着她,笑問道:“阿容将你丢下了?
”
駱君搖點了下頭,很快又止住了,低着頭一副不敢言語的模樣。
白靖容輕歎了口氣,道:“阿容啊,從前我有些忽略他,還以為他是個乖孩子。
現在才知道,他自己也有不少小心思。
”
駱君搖擡起頭來,疑惑地看着她。
“楚楚想問,我為什麼跟你說這些?
”
駱君搖“羞澀”地點了下頭。
白靖容道:“可能是我喜歡楚楚啊。
”
“……”駱君搖無語,你猜我信嗎?
白靖容坐直了身體,拉着駱君搖在自己跟前坐下,道:“方才我跟阿湛和阿容說的話,并不是在跟他們開玩笑。
楚楚,你想要權力麼?
”
駱君搖眨了下眼睛,道:“我、我不知道。
”
白靖容挑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了片刻,笑道:“你不知道,是因為還不知道權力的好處。
”
駱君搖看着她,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我不知道,娘娘為什麼要選我?
我、什麼都不會,隻會做些粗活,識得幾個字。
從前在家的時候,就連…就連繡花都學不好。
”
白靖容饒有興緻地打量着她道:“你很聰明,膽子也不小。
你不會是因為沒有人教你,以後…我自然會好好教你的,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
見駱君搖還想說什麼,白靖容卻揮手道:“我這裡不留無用的人,還是你想去女奴院看看她們過得是什麼日子?
”
說完白靖容當真喚來了白甯,讓她帶着駱君搖往女奴院走一圈。
“等你看過了之後,就會知道。
這世道,沒有權勢保護的女子會過得多麼凄慘。
”白靖容看着她,意味深長地道。
白甯領了命令,當真将駱君搖帶着去女奴院走了一圈。
女奴院在王宮的後面,面積不算大,裡面卻關了足足兩三千的女奴。
這些人有些是被從打敗的周邊部落擄掠而來的,有的是一些部落進貢來的,還有一些則是自己或家裡人犯了罪被關進來的。
她們是屬于蕲王的私人财産,但她們平時的勞作并不單單是為了王宮服務。
她們需要從事許多繁重的勞動,有些是為了王宮裡的人,比如說漿洗之類的。
還有一些則是為王室創造收入,甚至還會被當成供蕲族将士或平民發洩欲望的工具。
從女奴院出來,白甯看着她明顯失神的模樣,安慰道:“你放心,隻要你不犯錯,不惹怒娘娘,無論如何也不會落到那個地步的。
”
駱君搖問道:“裡面的人,她們都犯過錯嗎?
”
白甯笑了笑道:“她們的家人犯了錯,就像你的父親,如果他沒有不小心被賊人所殺,你現在或許還是個千金小姐。
”
駱君搖低聲道:“娘娘不能幫幫她們麼?
”
白甯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問道:“娘娘為什麼要幫她們?
”
“你這小丫頭,年紀不大,想得倒是不少。
”白甯斜了她一眼,道:“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娘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若不是此次來的女奴中隻有你一個有中原血統,隻怕……你還是乖乖聽話,别惹娘娘生氣。
”
駱君搖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白甯姐姐提醒。
”
“娘娘突然說了那樣的話,你心裡害怕是難免的。
”
白甯又勸道,“但是害怕有什麼用?
王上和姬容王子的态度也你也看到了,如今在這王庭,隻有娘娘才能保護你。
”
駱君搖正色道:“我明白了,先前是我愚鈍,我會好好聽娘娘的話的。
”
“這才乖。
”白甯滿意地笑道。
兩人回到宮中的時候,白靖容還在花園裡喝茶。
不過跟前多了一個被人喝過的茶杯,顯然剛剛有人來了又走了。
駱君搖仔細算了算,覺得白靖容這一天還是挺忙的,半點也算不上悠閑。
她這種日子得過且過的人,大約不能理解白靖容這樣明明可以退休了,還要卷的人生理想吧。
“回來了?
”白靖容微笑道。
駱君搖乖巧地點點頭,白靖容仔細打量着她好一會兒才道:“看來是想明白了。
”
駱君搖道:“之前是我魯鈍,多謝娘娘垂愛。
”
白靖容滿意地道:“明白了就好,雖然阿湛不樂意,但我也不會委屈你。
過些日子,我便會昭告整個王庭你的身份。
最近這些日子,你跟着白甯好好學習。
”
說罷又吩咐白甯道:“幫她換個地方住,一應待遇…都按公主的算。
該交她的東西,也要開始學了。
”
白甯恭敬地道:“是,娘娘。
”
“多謝娘娘。
”
“白靖容要收搖搖當義女?
”
謝衍聽到冷霜剛剛禀告的消息,一時間也有些錯愕。
冷霜也是滿臉的震驚,顯然她也還沒接受這個讓人震驚的事實。
就更不用說在一邊的疊影和秦藥兒了。
秦藥兒捧着下巴,滿臉崇拜,“王妃好厲害哦。
”
謝衍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
冷霜飛快地将蕲族王宮裡的事情說了一遍,房間裡一時沉默無聲。
半晌,疊影才遲疑着道:“王爺,白靖容怎麼會突然看上王妃?
會不會是她發現了王妃的身份?
”
謝衍搖頭道:“應該不是,如果白靖容發現了搖搖的身份,隻怕現在就不會這麼安靜了。
”
謝衍垂眸思索了一會兒,冷聲道:“她是想要利用搖搖,對付姬湛。
”
冷霜不解道:“利用王妃,對付姬湛?
”一個尋常的少女,還是個家破人亡被迫為奴的少女,如何能對付堂堂蕲王?
謝衍輕哼一聲道:“白靖容不是說了麼?
要将她手裡的勢力都傳給搖搖。
你覺得,姬湛會容忍這種事?
”
“那王妃豈不是很危險?
”疊影道。
謝衍垂眸思索着,确實很危險。
畢竟在王宮這樣的地方被蕲王盯上,但他知道搖搖可以應付。
隻是……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知道有人會對她不利卻不能提前動手鏟除隐患的感覺。
不等謝衍說什麼,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衆人不由一愣,謝衍卻神色如常地吩咐道:“您們先下去,宮裡隻需要盯着便是,先不必插手。
”
“是,王爺。
”
“謝衍!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姚重冷着臉站在門口。
謝衍平靜地道:“這個時候往我這裡跑,你就不怕暴露身份?
”
姚重輕哼了一聲,走進房間裡道:“我怕什麼?
”
等到衆人退下,姚重才問道:“你那小王妃,要認白靖容當義母?
”
謝衍劍眉微挑,“舅舅是怎麼知道的?
”
姚重嗤笑了一聲道:“姬容告訴我,白靖容要收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做義女,還要将自己的本事和勢力傳給她。
我猜就是你那個小王妃,别人搞不出來這種事。
怎麼?
你還真想叫白靖容嶽母?
”
謝衍淡定地道:“這次跟搖搖無關,就算不是搖搖,白靖容多半還是要這麼做的。
”
姚重不悅地道:“白靖容這是瘋了麼?
”
謝衍道:“或許吧,舅舅隻是為了此事來見我?
”
“自然不是。
”姚重喝了口茶,輕哼了一聲道:“姬湛這段時間似乎想要軟禁白靖容,雖然沒有明說,但卻看得緊。
白靖容根本出不了宮,査欽王等了她兩天還沒見到人,隻怕有些不耐煩了。
”
謝衍摩挲着茶杯,淡然道:“她不是出不了宮,是她自己不想出宮。
”
姚重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她故意晾着査欽王?
”
謝衍不答,姚重沉默了半晌才終于嗤笑了一聲道:“她這輩子是不是隻會用這一招?
”
謝衍淡淡地看了姚重一眼:招不在老,管用就好。
“査欽王的脾氣沒那麼好,白靖容心裡也清楚,這一兩天她一定會出宮見他的。
”
姚重有些好奇道:“如果査欽王接受了白靖容的條件呢?
你之前的籌劃,可就要功虧一篑了。
”
謝衍道:“那就可以請他去死了。
美人鄉是英雄冢,為了絕色美人付出一些代價也是應該的,不是麼?
”比如說他的命。
姚重愣了愣,好一會兒才終于輕笑出聲。
他打量着謝衍半晌才道:“你這樣的人,竟然會沒有野心,真是奇怪。
”
謝衍平靜地與他對視,姚重懶洋洋地道:“你這樣的心機手段,若是再有三分野心,這天下還不是手到擒來,誰能玩得過你?
”
其實這一點從這些年謝衍整治朝堂和江湖就能看得出來,這人不好殺,但也不怕殺人,真要動手時從不怕多殺。
手段幹脆利落,壓根不在乎什麼朝堂規矩和人情世故。
很多死在他手裡的倒黴蛋,看起來都像是自己找死。
但真的僅僅如此麼?
謝章、阮廷、太後、鸾儀司,曹冕,方家這些人…早前那麼多年都安靜得很,怎麼就突然紮堆兒出來找死了?
“舅舅誤會了。
”謝衍道:“我并非沒有野心。
”
“哦?
”
謝衍道:“隻是我的野心,跟舅舅想的不一樣罷了。
”
“那你的野心是什麼?
”姚重挑眉道。
謝衍淡笑道:“我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
”
見他無意多說,姚重搖搖頭也不再多問。
他覺得謝衍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确實不是每個人都會對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感興趣的。
査欽王是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他今年四十有六,早已經不年輕了。
一頭淺褐色的頭發編成了兩個辮子,頭上戴着胤族特有的珊瑚瑪瑙寶石頭飾,身上的衣飾也是胤族人的打扮。
胤族人的裝扮在蕲族王庭并不少見,畢竟如今兩族相距也不算遠,雖然彼此有些摩擦卻沒有開戰。
査欽部的聚居地,同樣有不少蕲族人來往。
“王。
”一個胤族青年從外面走了進來,恭敬地行禮道:“蕲族太後來了。
”
査欽王并沒有立刻起身相迎,反倒是安穩地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他輕撫着手上碩大的寶石戒指,道:“你看那位太後如何?
”
青年遲疑了一下,道:“确實是個……絕色佳人。
”雖然這麼說着,青年臉上卻有幾分不以為然之色。
在他看來,王為了這麼個女人孤身前來蕲族王庭,不顧自身安危,實在是不妥。
就算那蕲族太後再怎麼名震塞外美貌絕倫又如何?
不也是個一大把年紀的女人了麼?
算起來,比王還大好幾歲呢。
這世上,還是有些東西能抵擋住絕色美人兒的誘惑的。
比如,正當壯年的男人的野心。
査欽王點頭道:“那就好,名震中原塞外幾十年的絕色美人,若是不能見上一面實在是太可惜了。
若是見到的時候,美人已經芳華不在,也是一種遺憾。
”
“請蕲族太後進來吧。
”
“是。
”
片刻後,白靖容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并沒有因為要見査欽王而盛裝打扮,依然隻是平常的簡單樸素衣着打扮。
她踏入房間裡,解開身上暗青色的披風交給身後的人,方才看向査欽王笑道:“査欽王,幸會。
”
査欽王目光定定地盯着白靖容,好一會兒才笑道:“容夫人,幸會。
”
白靖容眉目流轉,嫣然笑道:“容夫人這個稱呼,已經有好幾年沒有人這麼稱呼我了。
”
査欽王道:“但是,本王覺得還是這個稱呼更合适夫人一些。
若是稱太後,未免顯得太過生疏。
”
白靖容輕笑了一聲,也不生氣。
她神态自若地走到査欽王對面坐下,道:“査欽王願意親自來一趟蕲族,想必對我的提議很感興趣。
”
査欽王微微眯眼,打量着她的神色,口中道:“我确實對容夫人的計劃有些好奇,但是……我更覺得擔心。
若不能解了我心中的疑惑,我隻怕也不敢與夫人合作。
”
“什麼?
”白靖容問道。
査欽王道:“蕲王姬湛是夫人的親子,他才剛剛繼位,夫人如今這般又是為何?
”
白靖容道:“査欽王也不是今天才到王庭的,我不信你真的不知道。
”
査欽王搖頭道:“不,我的意思是…夫人真的舍得,隻為了這點事就對付自己的兒子?
”
白靖容笑出聲來,聲音輕悅動聽,卻也帶着十足的嘲諷。
“這點事?
這樣的事査欽王還見得少麼?
”
査欽王默然,确實。
能坐上現在這個位置,査欽王經曆的事情并不少。
别說是白靖容這樣的理由,就算比這更荒謬更微不足道的理由,也能讓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他輕歎了口氣道:“夫人說得對,那麼……如果本王與夫人合作,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
“好處?
我以為査欽王會來到王庭,是已經接受了我提出的條件了。
”白靖容似乎有些驚訝地挑眉道。
話雖然這麼說,她眸低卻是平靜無波。
査欽王笑着搖頭道:“不,在下前來隻是久慕夫人之名,想要一睹夫人風采。
至于條件,恐怕還得另談。
”
白靖容挑眉道:“哦?
那査欽王想要什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