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若穆提想,今天不是個談判的好日子。
如果隻是普通的切磋,無論是誰傷了誰,都沒什麼可說的。
然而眼下,确實是駱君搖傷了賀若雅束不假,而且還傷得不輕,但前提卻是賀若雅束先暗算傷人在先。
無論在大盛還是在高虞,比試中暗算都是讓人鄙夷的。
普羅大衆并不認可什麼不擇手段隻要結果的行為,你是在比武切磋不是生死相争。
既然站在了比武場中,求得就是勝得光明磊落,輸得心服口服。
更何況,暗箭傷人你還輸了!
賀若穆提擡手暗了暗眉心,覺得有些頭疼。
方才一起向駱君搖出手的三人中那個高虞将領上前兩步,怒瞪了駱君搖一眼道:“大王子,她割斷了郡主的手腕!
”
大家都是習武之人,對外傷自然也都不陌生。
哪怕沒有近看,也都能看得出來以駱君搖下刀的位置和流血的多少,賀若雅束的右手筋脈絕對被割斷了。
就算有再好的大夫和良藥,在這個時代想要完全恢複也是不可能的。
駱君搖原本還在低頭關心駱謹行的傷口,這會兒突然聽到似乎有人在說自己,這才擡起頭來回身看向那人。
那人一身貊族将領裝扮,和另外兩個護衛裝扮截然不同。
不到三十的模樣,頗有幾分塞外民族的彪悍粗犷。
他看向駱君搖的眼中滿是憤恨,仿佛跟駱君搖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若不是周圍站着這麼多人,他說不定能都直接動手了。
駱君搖眼睛一轉,難怪呢。
兩個護衛有保護之責,出手還說得過去。
他一個高虞将軍,也跟着摻和,其他人恐怕還以為他是忠心護主呢。
實際麼…恐怕是那位賀若雅束郡主的追求者吧?
駱君搖腦袋靠着駱謹行沒受傷的一邊肩膀,道:“她想要刺殺我二哥,你們的郡主想要刺殺我玄甲軍的将軍,想幹什麼?
”
那将領眼睛一瞪,怒道:“你胡說!
”郡主隻是氣不過,想要教訓這個小丫頭罷了!
駱君搖指了指在場衆人,“大家都看到了,我二哥受傷了。
”
旁邊甯王笑着打圓場道:“姑娘家年少氣盛,恐怕是一時沖動。
駱二姑娘,賀若郡主來者是客……”
駱君搖卻并不想退讓,微笑道:“可是甯王殿下,我們也是客人啊。
”
這裡是鎮國軍大營,她們駱家是玄甲軍的人,怎麼就不是客人了?
“……”于是大家都看向謝衍,既然大家都是客人,謝衍總是主人了吧?
謝衍問道:“賀若雅束襲擊玄甲軍将領之事,大王子不準備給出個解釋麼?
”
衆人懂了,謝衍這是要站在駱家這邊。
不過這也不難理解,别說今天是賀若雅束先挑的事兒,就算是各占一半兒謝衍身為大盛攝政王,也得站在自家人這邊。
誰叫賀若雅束輸不起還手賤,什麼後果都隻能她自己承擔。
隻聽謝衍接着道:“明威将軍在鎮國軍大營裡遇襲,所幸隻是輕傷,否則本王恐怕也得親自向駱大将軍解釋。
”
這跟切磋受傷不一樣,玄甲軍和鎮國軍固然同屬于大盛,但如果玄甲軍的将領在鎮國軍内遇襲,哪怕不是駱謹行也不能一笑置之。
賀若穆提輕歎了口氣,道:“今天的事是雅束的錯,還請明威将軍和定安縣主見諒。
”
“大王子……”那高虞将領有些不滿。
賀若穆提冷聲道:“閉嘴。
”
“……”那将領雖然心有不甘,卻也隻能恨恨地住了口。
“王爺。
”方才引賀若丘提和賀若雅束去找大夫的人回來了,看了看衆人朝謝衍拱手沒有說話。
謝衍淡然道:“說。
”
那人道:“軍醫說那位姑娘的經脈斷了,雖然即時縫合止血,但那手以後不能使刀了。
”說話間,那人忍不住又擡頭看了駱君搖一眼。
他們方才是眼睜睜看着這姑娘傷了賀若雅束的。
這駱家二姑娘不僅刀玩得極其漂亮,下手也是穩準狠,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高虞這邊的人臉色越發難看,不等賀若穆提說話,跟在他身邊的人就忍不住道:“郡主偷襲是她不對,但駱二姑娘下手這麼重,難道不需要給我們高虞一個交代麼?
”
謝衍問道:“高虞想要什麼交代?
”
“這……”
謝衍不等他說話,就道:“讓賀若雅束過來再打過,她若是也在這裡砍了這小姑娘的手,本王保證讓她安然走出大盛。
”
“……”這特麼不是胡攪蠻纏麼?
賀若雅束好好的時候都打不過駱君搖,更何況現在斷了手腕還大量失血。
隻怕打不了兩下,自己就先倒了。
高虞人怒道:“王爺這是偏袒駱姑娘?
!
郡主已經身受重傷……”
謝衍道:“好,誰能越過本王砍這小姑娘一刀,也算。
”
“……”也就是說,要找駱君搖報仇,就得先打倒謝衍。
駱君搖半點也沒有因為謝衍讓人砍自己而不爽,反倒是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對面的高虞人,似乎很期待他們出手跟謝衍打一架。
不過很快又打消了這個想法,也不知道謝衍傷好了沒有,自己惹的麻煩她還是自己解決吧。
悄然無聲地,幽月刺已經從袖底重新滑落到了她手心裡。
賀若穆提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夠了。
”
原本還想要沖上來的高虞将領頓住,隻聽賀若穆提對謝衍道:“此事是賀若雅束咎由自取,一切到此結束。
在下保證,高虞不會就此事再找駱姑娘麻煩。
”
謝衍側首去看駱謹行和駱君搖,駱謹行點了點頭,駱君搖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謝衍這才朝賀若穆提點了下頭,“可。
”
也就是說,駱家也不再追究賀若雅束偷襲導緻駱謹行受傷的事,雖然駱謹行隻是擦傷了個皮。
說到底,雙方現在是要結盟合作。
也不大可能因為兩個小姑娘的矛盾就撕破臉,事情已經發生了,總有一方要退讓的。
賀若雅束自己理虧,這個虧也隻能自己受了。
高虞人乘興而來卻是敗興而歸,不僅比試輸了賀若雅束一隻手還廢了,今天這一趟來得着實血虧。
高虞人走了,陪着他們一起來的甯王等人自然也走了。
連帶着,還将阮月樓三人一起帶走了。
目送一行人離去,謝衍才回頭看了看駱君搖,伸手從她手中将幽月刺取了過來。
幽月刺剛剛染過血,但此時刀身卻依然是一片純淨的微藍,看不到一絲血迹。
謝衍看了一眼,便将幽月刺重新插回駱君搖腰間那頗為華麗的刀鞘上。
溫聲道:“小姑娘别總是打打殺殺的,讓你父親擔心。
”
駱君搖身手很好,但内力薄弱,方才如果隻有她一個人在,八成是要重傷的。
一旦第一擊就受了重傷,再厲害的功夫也是使不出來的。
更何況駱君搖還有那個不知道為何也不知道什麼情況會發作的小毛病,能不動手自然還是少動手比較好。
在人家的地盤上搞事,駱君搖對受傷的賀若雅束沒有什麼愧疚感,但是對上謝衍卻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特别是人家不僅沒怪她,還這樣溫和地關心她。
對一向吃軟不吃硬的駱二姑娘來說,就更覺得自己不好意思了。
見小姑娘快要把臉給埋起來了,謝衍也不由輕笑了一聲,看着姑娘方才那架勢他還以為她要提刀上去砍人呢。
當然某種程度來說,也沒錯。
如果剛才沒人阻攔,駱君搖也是不怕硬杠的。
至于打不打得赢,打完才知道麼。
站在一邊的衛長亭忍不住神色詭異地盯着謝衍。
啊喂!
攝政王殿下,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舉動看起來很像是在調戲人家小姑娘?
!
你有沒有看到旁邊駱謹行已經快要撲上來了!
“駱兄!
”關鍵時候,衛長亭決定舍身救表哥兼上司。
上前一把抓住駱謹行沒受傷的手臂,熱情和善地笑道:“駱兄,你這傷不如咱們也去包紮一下吧?
順便在咱們鎮國軍大營裡看看,然後再吃個晚飯?
”
顧珏一臉看蛇精病地表情:這點傷你再晚一點說,傷口都要結痂了。
駱謹行也覺得不太可,扭頭想要揮開衛長亭去拉妹妹。
但駱君搖覺得衛長亭說得很有道理,“對呀,二哥,還是讓大夫看看吧,就算沒毒感染了怎麼辦?
”
“……”
衛長亭含笑一手拉着駱謹行,一手拉着顧珏,“走走走,我帶你去見大夫。
”
“可是,搖搖……”駱謹行道。
衛長亭道:“有王爺在呢,咱們王爺你還信不過嗎?
”
駱謹行想了想,也對。
方才他其實也沒多想什麼,隻是出于某種直覺不想讓妹妹和謝衍靠得太近了。
這會兒仔細一想,又想不起來哪兒不對。
謝衍人品挺好,剛才還救了搖搖。
鎮國軍大營還是他的地盤,搖搖在這裡能有什麼事?
再看看小丫頭歡快地朝自己揮手,以及衛長亭邀請他去看看鎮國軍精銳的訓練情況。
于是駱謹行将心中那一抹莫名的感覺抛到了腦後,被衛長亭拉着走了。
衛長亭一邊拉着人走,還不忘回頭給了謝衍一個邀功的得意笑容。
“……”習慣了他天馬行空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的謝衍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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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駱謹行:我剛才感覺有什麼不對,有好像沒什麼不對。
駱謹言:你個豬!
駱謹行:那就是真的有不對,那咋辦?
駱謹言:打死衛長亭。
駱雲:打死衛長亭!
衛長亭:所以抓不住重點,這是你們駱家遺傳的嗎?
我隻是個無辜路人啊!
.bqkan8..bqkan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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