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上一片甯靜,街道兩旁每個不遠的距離就有手持兵器的士兵駐守着。
除了這些人,整條街上一眼望過去幾乎看不到什麼人影,駱君搖掀起車窗的簾子往外看,時不時還能看到街邊被破壞的建築和牆邊地上尚未來得及清洗的血迹。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駱家大門口,駱家門外的街上也有不少士兵駐守着,不過都是定國軍的将士。
聽說二小姐回來了,駱家的門房連忙打開了大門請她進去。
駱君搖一路飛快地進了駱府,才走到中庭蘇氏就迎了上來。
蘇氏眉宇間也有幾分疲憊之色,顯然是一夜沒睡。
“搖搖,你回來了。
”看到駱君搖,蘇氏明顯松了口氣。
駱君搖上前挽着蘇氏的手臂道:“母親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
昨晚府上沒出什麼事兒吧?
”
蘇氏搖搖頭道:“沒事了就好,昨晚咱們家也好好的,沒什麼事兒。
”其實也不算沒事,昨晚攝政王突然派人将小皇帝送到駱家,駱謹言兄弟不在,駱雲又昏迷不醒,駱老夫人當不了事兒,說蘇氏不害怕是假的。
等到後半夜,駱家更是被人從外面圍住了,雖然有定國軍的将士護着,那些人并沒有沖進來,蘇氏也還是有些膽戰心驚,幾乎一宿沒有合眼。
“阿騁可還好?
”駱君搖問道。
蘇氏點點頭,壓低了聲音道:“陛下在我院子裡,夜裡醒過來兩次,天快亮的時候才又睡下了。
”
小皇帝雖然年紀小,但是大晚上突然被攝政王派人送出宮來,心裡肯定還是害怕的。
雖然蘇氏仔細安撫了,用處卻不大。
蘇氏看看駱君搖的臉色,有些遲疑地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
駱君搖道:“太後薨了。
”
“……”蘇氏沉默了良久,方才歎了口氣道:“我一會兒就吩咐下面的人收拾收拾。
”太後薨逝,按規矩朝野上下都是祭奠哀悼的。
駱家不久前連續辦過兩場喜事,家裡那些喜慶的東西自然都是要取下來不能再用了的。
兩人一起往駱雲的院子走去,駱君搖要先去看看爹爹。
一邊走着,駱君搖一邊問道:“大姐姐那邊可還好?
”
蘇氏道:“不用擔心,一大早你大姐姐就派人送信回來了,她家裡一切都好。
她還說多謝你送了幾個人過去呢。
”
駱君搖笑道:“沒事就好,昨晚鬧得太大了,城裡被吓到的人恐怕不少。
”
駱雲依然躺着昏睡不醒,看着爹爹無知無覺得躺在床上的模樣,駱君搖心中忍不住泛起幾分怒氣。
雖然姚重說那千日醉段時間内身體無害,但好好的人昏迷十天怎麼可能真的一點影響都沒有!
虧她當初還當他是個好舅舅……
糟了!
!
想起姚重,駱君搖終于想起這混亂的一夜她忘記了什麼事情了。
忍不住擡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在蘇氏詫異的目光中駱君搖有些無奈地朝她表示自己沒事,然後才轉身出門招來了疊影,“昨晚…穆王府和定陽侯府,沒出什麼事兒吧?
”
疊影哪裡知道?
他昨晚不是跟着王妃就是在宮裡忙,還沒來得及接收昨晚的其他消息呢。
不過……
“應該沒什麼事兒吧?
如果出了什麼大事,肯定會有人禀告的。
而且,王爺沒提,應該出不了什麼大事。
”疊影不大确定地道。
駱君搖歎了口氣,“還是讓人去查查吧。
”
“是。
”
從駱雲院子裡出來,駱君搖又去看了謝騁。
謝騁已經醒了,看到駱君搖眼睛一亮立刻撲了過來抱住了她的雙腿,“小皇嬸!
”
駱君搖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柔聲道:“阿騁昨晚可還好?
”
謝騁乖巧地點頭道:“阿騁很好,駱夫人對阿騁也很好。
”
蘇氏笑道:“能接待侍奉陛下,是駱家的榮幸,也是駱家為臣的本分。
”
謝騁眨了眨眼睛,道:“駱将軍和駱夫人是小皇嬸的爹娘,是長輩。
皇祖母和太傅說,對長輩要有禮貌。
阿騁該謝謝駱夫人照顧。
”
蘇氏心中暗道:這天下除了太皇太後,太後,還有攝政王殿下,誰敢自稱是陛下的長輩啊。
駱君搖道:“太傅說得對,阿騁學得很好。
”
謝騁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駱君搖的衣袖,“小皇嬸,咱們可以回宮了嗎?
阿騁想皇祖母,想母後了。
”
聞言,駱君搖神色微黯。
她實在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小小的孩子說,他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蘇氏突然開口道:“陛下,攝政王将您送出宮來,就是因為攝政王和太皇太後都有大事要忙,不如您先在咱們家多待一會兒?
等攝政王忙過來,再來接您入宮可好?
”
謝騁頭微微偏了一下,“皇叔他們都很忙嗎?
”
蘇氏點頭道:“是呀,您也聽到了,昨晚外面可吵了。
還有您出宮之前,攝政王可有什麼交代?
”
謝騁道:“皇叔說,讓阿騁乖乖待在駱家,等着他親自來接阿騁回宮。
”
“可不是。
”蘇氏道,“攝政王還沒來呢。
”
謝騁想了想,“那好吧。
”又擡起頭來對駱君搖道:“那小皇嬸可不可以跟皇叔說,讓他快點來接阿騁。
”駱君搖心中微酸,柔聲道:“好,我一會兒就去找你皇叔,跟他說阿騁想家了。
”
“嗯嗯,謝謝小皇嬸!
”
謝騁雖然在宮外,卻依然保持了優良的作息。
駱君搖陪着他晚了一會兒,就有他身邊的内侍來請示,說陛下做早課的事情到了。
謝騁雖然有些戀戀不舍,卻還是乖巧地跟着内侍去蘇氏專門為他騰出來的書房讀書寫作業去了。
看着他小小的背影進了書房,駱君搖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蘇氏也歎了口氣,輕聲道:“搖搖,太後的事情,還是讓攝政王親自告訴陛下吧。
”
駱君搖知道她在擔憂什麼,她也确實不忍心這個時候告訴謝騁這個消息。
理智上知道早晚都得說這種事也瞞不了多久,但真的面對着這麼一個小孩子的時候,想要張開嘴都顯得尤為困難。
“母親,我知道。
”駱君搖握着蘇氏的手道:“我回頭跟阿衍商量一下,怎麼跟阿騁說。
”
“王妃!
”院門外,疊影匆匆走了進來。
看到蘇氏和駱君搖站在一起,疊影腳下一頓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蘇氏了然地道:“我還有事情要忙,你們也去忙吧。
”駱君搖道:“母親一夜沒睡,還是去休息一會兒吧。
”蘇氏擡手揉了揉眉心,笑道:“無妨,偶爾一次沒什麼大不了的。
去吧。
”
兩人從院子裡出來,疊影才低聲道:“穆王府出事了。
”
“穆王府?
”駱君搖回頭看他,“定陽侯府呢?
”
疊影道:“昨晚是有人闖入定陽侯府,不過有定陽侯世子和問劍閣的人在,沒出什麼大事。
隻是…定陽侯失蹤了。
”
駱君搖腳步一停,不可置信地看着疊影,“這叫沒出什麼事兒?
”
疊影道:“定陽侯不是被那位抓走的,疑是自己失蹤了。
那位…也在找定陽侯,說要是找不到的話,就要殺光整個定陽侯府。
”
事實上,如果不是定陽侯世子實力着實不弱,還有問劍閣那些竭力保護,昨晚說不定定陽侯府還真的差點被血洗了。
駱君搖問道:“阿衍沒說定陽侯府的事該怎麼處理?
”
疊影道:“王爺說…不能讓那位傷了商家的老幼婦孺。
”
也就是說,如果要從要殺定陽侯和商越,謝衍是不管的。
謝衍如今這個位置,摻和這件事實在是兩面不讨好,裡外不是人。
如果他幫姚重,在許多人眼中那其實是朝廷對不起商家。
商老侯爺已故多年,商家沒有從當年那件事中得到絲毫的利益,全都是為了謝家的天下和淇南百姓。
若不是謝家無能,拿不出錢糧來赈災,商侯何必铤而走險?
甚至那件事都不是商侯主使的,無論當初商侯是否參與,事情都注定會發生。
但謝衍如果護着商家,那就是不孝,更是助惡。
不管商家是為了什麼,參與滅人滿門就是天大的罪孽,更何況姚家還是謝衍的外祖家。
這些再加上穆王和穆王妃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簡直就是一團亂麻,讓人不知道該如何理清了。
疊影也歎了口氣,低聲道:“定陽侯之前派人給王爺送了一封信,他說會被那位一個交代,隻請王爺保住商家婦孺,其餘的不必參與。
”
駱君駱在心中歎息,血海深仇是非對錯,外人如何能說得清?
“去看看吧。
”駱君搖輕聲道。
疊影問道:“去定陽侯府?
”
駱君搖搖搖頭,“先去穆王府,明光大師此時恐怕在那裡。
”
“王妃想勸那位?
”疊影不大看好,連王爺都無法動搖那位的想法,更何況是王妃?
駱君搖搖頭,苦笑道:“勸人放棄報仇,我哪裡有這麼大的本事?
若是有誰殺了我的父母全家,我恐怕也恨不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隻希望……算了,我也不知道該希望什麼,走一步看一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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