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突然介入其中的駱君搖,不僅是那男人,黃大人也不由愣了愣。
他是都察院高官,自然是見過攝政王妃,隻是震驚之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那男人微微眯眼盯着眼前的駱君搖,“小姑娘,勸你别仗着學過幾天功夫,就多管閑事。
”他其實看出來了,駱君搖的身手絕不像是隻學過幾天武功而已,但是這種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小姑娘,哪裡見過什麼大場面?
吓唬幾句指不定自己就害怕了。
可惜他這個算盤顯然是打錯了,駱君搖輕笑了一聲,手中寒光一閃,幽月刺直取那人心口而去。
男人眼中也閃現了怒意,他冷哼一聲手中長刀一揚就朝着駱君搖揮了過去。
駱君搖身形靈巧,向後一仰避開了迎面而來的刀鋒,就着這姿勢淩空一轉,幽月刺再次刺向那人腹部。
黃大人回過神來,一眼就看到了緊跟着駱君搖過來的駱謹行,連忙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駱謹行跟前,“駱二公子,那、那位…攝政王妃……”雖然已經是冬夜了,黃大人卻還是忍不住想要抹汗。
這可是攝政王妃啊,若是王妃在他府上出了什麼事,他可怎麼向攝政王和駱大将軍交代?
駱謹行卻絲毫沒有着急的意思,揮揮手示意身後的人去幫忙擒拿其他的匪徒,一邊對黃大人道:“黃大人的不用擔心,貴府家眷沒事吧?
”
黃大人見他如此,也松了口氣,感激地點點頭道:“都在後面,有人照看着沒事的。
”
“那就好。
”駱謹行點頭道,這老頭兒官聲不錯,駱謹行還是不希望他家裡遭了這無妄之災的。
黃大人這會兒不害怕了,倒是覺得有點冷了,拉緊了衣服縮着手,小聲問道:“駱二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怎麼聽說外面也亂得很?
不知駱大将軍何在?
”
駱謹行爽朗地笑道:“不用擔心,是有些不知死活的江湖中人鬧事兒,父親如今正坐鎮玄甲軍大營呢。
若真有大事,也好随時調兵入城。
”
黃大人也不知道信了沒,隻是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就好,那就好。
有駱大将軍和攝政王殿下在,咱們還怕什麼。
”
兩人說話的時間,駱君搖已經一腳将那男人踹到了駱謹行和黃大人跟前。
那人神色兇狠,還想起身去抓黃大人做人質,隻是他才剛擡起身,一把劍就頂在了他的胸前。
駱謹行手裡提着劍,冷聲道:“别動。
”那人若不想被一劍穿心,自然就不能動了。
隻是這一瞬間的停滞,駱謹行已經俯身點了他身上的穴位,擡腳将人踢開。
“抓起來,剩下的,膽敢負隅頑抗,殺無赦!
”
黃府的混亂很快就平息了,附近幾家也派人過來問了,知道沒事這是告辭回去緊守自家門戶。
被黃大人千恩萬謝地送出門,門外大街上的人更多了。
原本隻是各家私人守衛都換成了手持兵器的五城兵馬司官兵,襲影翎蘭和秦藥兒從幾個方向回來,“王妃!
”
駱君搖問道:“怎麼樣了?
”
襲影道:“城裡有些動亂,但大體都還好,喻将軍坐鎮皇宮,衛世子去了流觞亭,駱家大公子在城西。
隻是聽說王爺在南市附近被人圍攻了。
”
“被圍攻?
”駱君搖有些詫異,謝衍在上雍皇城裡被人圍攻了?
難道不應該是他帶着人圍攻别人麼?
畢竟皇城也算是謝衍的地盤,朝廷就算什麼都缺也絕不會缺人。
所以那些江湖中人縱然武功高強,駱君搖卻也沒有覺得算是什麼大事。
武功能高到謝衍曲放那樣地步的,畢竟還是鳳毛麟角。
至于别的高手,朝廷也不是沒有。
襲影點頭道:“是,王爺身邊似乎沒人,冷霜疊影等人都不在,聽說那邊正打得厲害。
”他們這裡離南市不遠,所以消息也傳得快。
秦藥兒很是興奮,“王妃,咱們要不要去幫王爺呀?
聽說曲天歌也在那邊!
”有攝政王壓陣,她還能毒不死曲天歌嗎?
駱君搖思索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秦藥兒有些失望,“你不擔心王爺麼?
”
駱君搖道:“阿衍既然選擇這麼做,定然是有他的想法,我們沒必要去添亂。
”說完全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但她相信謝衍。
更何況,今晚皇城裡亂成這樣,總還是有許多事情需要她們去做的。
今晚最熱鬧的無疑就是流觞亭外面了,無數的火光将這裡照的恍如白晝。
流觞亭靠近南市,但因為是個供人遊玩賞景的風雅去處,流觞亭外面并沒有什麼熱鬧街市。
白天或許還有人在路邊擺攤,到了晚上這附近就當真是寂靜無聲了。
但是此時這裡卻比白天還要熱鬧十倍百倍。
數百人擠在流觞亭外的一小塊地方,他們顯然對夜遊上雍最有名的風雅處并不感興趣。
據說這是一個前朝早已經不知道廢棄多少年的軍械庫,就連大盛朝廷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地方,就這麼放任它像是一座普通的廢宅伫立在這裡,成了一些乞丐和無家可歸的流浪者盤踞的地方。
今晚定居在這裡的幾個乞丐原本已經睡了,卻突然被人吵醒。
一群兇神惡煞的人闖進來,就在破舊的宅子裡胡亂翻找,有倒黴躲得慢一些的乞丐甚至直接被人給砍了。
但是很快,這些人又自己打了起來。
本就不算寬敞的破敗院落裡,血腥氣漸漸彌漫開來。
衛長亭有些意興闌珊地站在街邊的街邊一處高樓上,目光所及之處正是流觞亭外那片火光耀眼,打殺聲不斷的地方。
這樣的陣仗在上過戰場的人看來,自然沒什麼意思,但是對上雍皇城裡做慣了太平官的人們來說就已經是難得的驚吓了。
雖然他們都是見識過五年前三王之亂血流成河的慘象的,但這不代表他們還想再經曆一次啊。
“衛大人,你看是不是該派兵出去鎮壓了?
這實在是……”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官員有些愁眉苦臉地問道。
很不幸,他正是如今上雍這天子腳下的府尹。
如果說别的父母官是天高皇帝遠潇灑自在的話,在天子腳下當父母官就隻剩下苦逼了。
衛長亭笑眯眯地道:“不用擔心,讓他們打,反正又不擾民,你急什麼?
”
這叫不擾民?
現在衙門大門還沒被人堵了,是因為被擾的人都不敢出門好嗎?
衛長亭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妥,連忙安撫道:“大人您想想,這些人都是些自恃武功高強,時常以武犯禁的。
其中更不乏朝廷許多年也追捕不到的高手,如今他們自己打起來了不是正好麼?
打死了省事兒,不然就算抓住了,萬一他們再跑了怎麼辦?
還有那些背後還有些勢力的,他們背後的勢力說不定還要興風作浪,朝廷現在可沒精力剿匪。
”
官員愣了愣,認真思索了一下竟然隐隐覺得衛長亭說得很有道理。
“那就…不管?
”
衛長亭道:“王爺不是說了,圍住這裡麼?
就讓他們在這裡打,反正這大晚上也沒人。
至于……”至于所謂的寶庫嘛,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就算是真的,真金白銀可是很重的,還能讓人從他眼皮子底下搬走不成?
想到空空如也的國庫,身為戶部侍郎,以及未來可能的戶部尚書,衛世子心中一陣火熱。
前方的喧鬧聲越發響亮起來,還伴随着什麼人的狂喜和歡呼,然後是越發激烈的厮殺。
衛長亭摸着下巴道:“看來,這是找到入口了啊,還真的有軍械庫?
當初負責勘察皇城的人是睡着了?
”一個軍械庫就藏在眼皮子底下都沒有發現,若那些人現在還活着,恐怕就有人該死了。
果然,很快那邊傳來了幾聲有規律的鳴镝聲,但是已經陷入了狂熱的江湖高手們顯然并沒有在意。
“還沒有找到曲放和穆薩?
”衛長亭蹙眉問道。
站在後面一些的黑衣人恭敬地道:“回大人,尚未發現此二人蹤迹。
”
衛長亭劍眉微皺,崔折玉說這兩個人帶着不少高手往這邊來了,現在卻根本沒看到蕲族人的蹤影。
“繼續找!
這兩個人太危險了!
”
“是!
”
破舊卻明亮的院子裡一片混亂,那所謂寶藏入口就在院子後面找已經荒廢的花園裡。
這些人闖入其中,幾乎将整個宅子都扒了一遍卻也沒有找到什麼軍械庫。
直到幾個厮殺中的人撲到一起,才有人發現身下的地底似乎是空的。
見機快的人飛快地将慢一拍的人殺死,本以為自己能夠獨擁這個秘密,悄悄溜走以後再來設法取寶,卻不知道找有人盯上了他們。
見狀也發現不對,撲上前來将那人也一刀了結,鮮血濺了一地。
入口很快就被人打開了,第一個沖入其中的人發出了狂喜的笑聲。
人們心中也是狂喜,同時将警惕狠毒的目光看向身邊的人,也掀起了新一輪的厮殺。
入口并不大,誰都想要進去。
同樣的,寶藏再多也是有數的,可以一人獨吞為什麼還要跟别人分?
這些人早已經被沖昏了頭腦,竟然沒有想過今晚這裡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他們要如何将這些寶藏搬走?
所有人都陷入了瘋狂地厮殺中,這些人絕大多數甚至連那寶庫的大門都尚未踏入一步。
駱君搖和秦藥兒蹲在院子對面的屋頂上,看着這一幕也是忍不住啧啧稱奇。
秦藥兒道:“這些人瘋了嗎?
我還以為他們聽說寶藏在城裡,就該有所警覺了。
”如果那所謂的寶藏在外面還好說,在上雍皇城這樣地地方,你還想順利帶出去?
這不是異想天開麼?
駱君搖道:“看起來确實是瘋了。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不是很正常麼?
”
秦藥兒搖搖頭,她雖然也很愛錢,可不是去撈這種一看就要命的錢。
駱君搖道:“也有沒瘋的,不然二哥就不會那麼忙了。
”駱謹行終究還是沒能讓駱君搖一直跟着他,他今晚的任務就是帶人保護城中各處府邸和民巷。
民巷民居還好,這些江湖中人看不上普通百姓那三瓜倆棗,盯上的都是權勢豪富甚至是一些錢莊銀樓。
駱謹行就要指揮五城兵馬司和駱家兵馬各處出擊,緝拿這些想要渾水摸魚的家夥。
駱君搖一直覺得自家二哥會打架,倒是沒想到他調兵遣将部署方面竟然也頗為不俗。
不過轉念一想,若真的隻是會打架,駱大将軍和駱大公子又怎麼放心将城外的玄甲軍答應交給他執掌呢?
駱君搖看駱謹行忙得團團轉,自己也忙不上什麼忙,就幹脆帶着襲影三人來這邊了。
“王妃。
”襲影悄無聲息地過來,跟兩人一般俯身蹲了下來。
駱君搖問道:“情況如何?
”
襲影道:“院子後面花園裡确實有個入口,可容六個人并肩而入。
看規制模樣,确實有幾分像是軍械庫或者糧庫入口。
”
駱君搖蹙眉道:“但是,朝廷并無此記錄。
”
這樣的地方,哪怕是廢棄了也是朝廷必須掌握的。
或是修繕繼續利用,或是直接填埋。
然而在此之前,朝廷似乎并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
襲影道:“這個地方應該在東陵朝就已經廢棄了,當年朝廷派官員勘察京城各處的時候,要麼是有人設法瞞過了勘驗官員的眼睛,要麼……”
駱君搖道:“負責勘察的人故意忽略了。
”
襲影點點頭道:“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現在想查當年負責勘察的人未必查不到,但是需要時間,甚至有可能那人已經死了或者離開上雍了。
駱君搖道:“讓人去查查。
對了,你身上什麼味道?
”
襲影一愣,“什麼味道?
不小心沾上血腥味了麼?
”雖然他沒有動手,但那院子裡幾乎已經要被屍體和血腥占滿了,沾上一點也是在所難免的。
駱君搖搖搖頭道:“不對,不是血腥味,是……”
駱君搖擡手拉起襲影的胳膊,夜色裡襲影又穿了一身黑衣,根本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但駱君搖一上手就感覺到一種濕滑,她放開襲影的衣袖撚了下指腹才湊到鼻下聞了聞,皺眉道:“火油?
你腳上也有。
”
襲影很快想起來,皺眉道:“是在那寶庫裡蹭到的,那裡面确實堆滿了金銀寶藏,不過年久失修……”
他當時以為是年久失修,有什麼污水滲了進去。
那寶庫裡味道并不好聞,在加上濃郁的血腥味以及看到成山的金銀珠寶的震撼,他竟然沒意識到那可能是火油。
駱君搖仔細辨别了良久,道:“不對,不僅是火油……”
旁邊秦藥兒小聲道:“他身上好像還有硫磺的味道。
”對醫者來說,硫磺也是一味藥材,秦藥兒自然能清楚的辨别出來。
“火油,硫磺…還有……”駱君搖俏臉微變,道:“這是個陷阱!
裡面還有沒有我們的人?
讓他們撤!
”
襲影搖頭道:“王爺吩咐衛世子圍而不攻,我出來的時候裡面已經……”他話還沒說完,底下就傳來了一聲劇烈的轟鳴,那後花園裡很快騰起了濃煙。
那聲音沉悶動靜卻非常大,讓人感到地面都震動了起來。
之後還有接二連三的巨響傳來,同時火光也漸漸蔓延起來。
就連駱君搖三人蹲着的房頂,也仿佛震了幾震,屋檐的瓦都掉落了幾片。
因為這幾聲巨響,那喧鬧的小院裡傳來陣陣哀嚎。
同時,整個皇城都仿佛被徹底驚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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