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确定駱君搖看不見自己,灰衣青年才停下長長地出了口氣。
那駱家二姑娘在王爺面前明明看起來乖巧可愛,為什麼他隻跟她相處了一會兒就覺得那麼煩?
!
那張小嘴一直叭叭個不停,他就沒見過哪個小姑娘在陌生人面前這麼能說的。
他都被她說得暈頭轉向,差一點就向她吐露了王爺的私事。
她都不覺得尴尬嗎?
略微有點社恐的侍衛小哥根本無法理解社交牛逼症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
“哈哈,襲影,那小姑娘是不是很有趣?
你怎麼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
你這樣,會找不到媳婦兒的。
”
帶着幾分戲谑的笑聲從路邊傳來,灰衣青年循着聲音望去,就看到衛長亭毫無侯門世子形象地倚坐在路邊的牆頭上,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衛世子?
”襲影拱手見禮,很快又反應過來,“世子一路跟着我們?
”
衛世子為什麼要跟着他們?
難道真的有什麼厲害的人盯上了駱二姑娘,王爺不僅讓他親自護送,還讓衛世子暗中随行?
襲影并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會單純因為無聊好奇就跟在人家背後看戲。
衛長亭從牆上跳了下來,道:“别說的那麼難聽,本公子辦事碰巧遇上。
話說…王爺竟然讓你親自送駱二姑娘回家?
”
襲影道:“王爺吩咐的自然有王爺的道理。
”
衛長亭撇撇嘴,“你這人實在是太無趣了。
”
襲影不以為然,他是做侍衛的,奉命行事就行了,要有趣做什麼?
衛長亭哀歎道:“你是這樣,疊影也是這樣,王爺身邊就是因為都是你們這樣的人,他才會越來越無趣。
”
“……”王爺從來沒有趣過好嗎?
“好不容易來了個美人兒,王爺還将人家弄出城去辦事了,死活也不留在身邊。
”美人兒留在身邊就算什麼都不做,看看也好啊。
謝衍難道還對美人兒過敏不成?
“衛世子,如果沒什麼事,屬下回去複命了。
”襲影隻想趕緊擺脫這個蛇精病。
衛長亭一把拉住他道:“别呀,跟本公子說說,方才駱二姑娘跟你說什麼了?
讓你一臉生無可戀的。
”
襲影給了他一個“你不是一路跟着麼?
”的眼神。
衛長亭理直氣壯地道:“我要是跟得那麼近,豈不是早就被你發現了?
”
衛世子半點也不覺得自己武功不如一個侍衛有什麼羞恥的,更不好意思說他剛才就顧着欣賞駱二姑娘活潑多變以及襲影生無可戀的表情了。
襲影沉吟了一下,覺得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便将駱君搖的話簡單說了一遍。
聽了他的話,衛長亭刷地打開折扇,遮住自己半張臉笑得如同一隻剛剛偷吃過的黃鼠狼。
“襲影啊,你覺得…駱家二姑娘有沒有可能成為你們的王妃?
”
襲影一愣,衛長亭道:“你看啊,你們家王爺什麼時候對姑娘家那麼客氣過?
還有那駱二姑娘,她為什麼非得抓着你問王爺的喜好?
我跟她也認識啊,她怎麼不問我的呢?
”
襲影道:“世子别亂說,這話要是傳出去……”
衛長亭揮了揮扇子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不跟别人說,怎麼會傳出去?
”
襲影道:“王爺的事,屬下不敢置喙。
”
衛長亭道:“沒讓你置喙,就是吧,以後駱二姑娘和王爺之前若是還有什麼事,記得趕緊跟我說說。
我說不定能幫着出出主意,讓王爺早點娶上個媳婦兒。
”
“……”
襲影覺得,已經二十四歲高齡同樣孤家寡人的衛世子最好先給自己找個媳婦兒,再來指導王爺不遲。
衛長亭伸手用折扇敲敲他的肩膀,“就這麼說定了,本公子還有事兒,先走了。
”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襲影無語。
誰跟你說定了?
宮中太皇太後寝宮裡,太皇太後靠着厚厚的靠枕倚坐在床上喝藥。
長陵公主坐在邊上接過她手裡的藥碗轉手遞給身後的宮女,微笑道:“母後今天看起來精神了許多,看來薛神醫的藥還是有用的。
”
太皇太後點頭笑道:“我也覺得,身體松快了不少。
”
其實她心裡有數,再好的藥對她來說也隻是讓她輕松一些罷了。
或許每一個将死之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隻是她也不想讓孩子們擔心,自然是都往好裡說。
秦凝站在長陵公主身後,她年紀小并不像長陵公主那樣能藏事兒,站了一會兒就有些神思不屬。
太皇太後自然看出來了,笑道:“阿凝可是無聊了,讓人帶你出去轉轉,小姑娘陪我這老太婆窩在屋子裡做什麼?
”
秦凝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沒有,沒有,陪着外祖母阿凝高興呢。
”
太皇太後沉默了片刻,輕歎了口氣,看着長陵公主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說給母後聽聽。
”
長陵公主臉上的笑容微斂,“母後,我……”
“說吧,母後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還有什麼沒見過的?
”太皇太後道,“你既帶了阿凝一起來,必然是已經決定要跟我說了。
”
若真的不想告訴她,就不該帶着還不會掩飾自己的阿凝來。
長陵公主垂眸,“女兒不孝,讓母後操心了。
”
太皇太後雖然身體不好,思緒卻依然清楚。
很快便有些了然地道:“是驸馬出了什麼事?
”
長陵公主道:“我請知非将秦遷送出京城,以後他不會再回來了,就當阿凝和康兒沒有他這個父親。
”
“怎麼回事?
”太皇太後問道。
這些年女兒日子過得順遂幸福,太皇太後心中也感到安慰。
她丈夫兒子早逝,養在身邊的侄子年過而立也還是孤家寡人,總算還有一個女兒是幸福的。
如今…竟連這也是奢望麼?
長陵公主淡然道:“也沒什麼,他暗地裡養了别的女人,已經有孩子了。
既然如此,我成全他們便是了,幹脆讓他們離開京城,眼不見心不煩。
”
太皇太後半晌沒有說話,長陵公主握着她的手輕聲道:“母後,您别擔心我,剛開始我是有些難過,不過現在也想開了。
我是大盛的大長公主,還有阿凝和康兒,有沒有丈夫又如何?
誰還能怠慢我不成?
”
秦凝也趕緊蹲在床邊,握着太皇太後的手道:“外祖母,您放心,阿凝和弟弟會好好孝順母親的。
”
太皇太後擡起蒼老的手摸摸秦凝的腦袋,笑道:“好孩子。
”
“自古男子多薄幸。
世人都說你父皇待我情深義重,可是那些年…後宮裡也沒少了人。
那時候你和你大哥都還小,知非也還沒進宮,有時候母後實在是覺得心力交瘁。
等到給你擇驸馬的時候,母後便想着尋一個不那麼出衆,家世也平庸一些的,好歹能讓你過得松快一些。
如今看來…母後還是看錯人了。
”
“母後,您别這麼說。
”
長陵公主連忙道:“我知道母後的一片苦心,這些年我沒有一刻不順心的。
就算現在有些不足,可我有了阿凝和康兒啊。
當初長淑家裡日日跟公婆姑嫂鬥法,早早的就去了。
長昭和驸馬更是聚少離多,夫妻感情寡淡。
我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
這十幾年的幸福不是假的,雖然如今想起來難免有些膈應,但十幾年的日子是實實在在過了的。
她就當自己中年喪夫便是了,還免了喪夫之痛呢。
唯一讓她揪心的就是母後,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母後在最後的日子裡還要因為秦遷的事情自責。
她跟秦遷一起生活了十幾年都沒看透這個人,更何況是旁人?
“唉。
”太皇太後歎息了一聲,到底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長陵公主又笑道:“母後,我原本不想跟您說這些惹您心煩,知非說您是巾帼英雄,這點小事壓根就不會放在心上,我才說的。
您要是一直煩惱這事兒,回頭我可要去找知非麻煩的。
”
太皇太後拍了她一下,“你莫要總是欺負知非。
”
長陵公主靠進她懷中笑道:“好,我就知道母後最疼的還是他。
您有空為秦遷那個爛人心煩,還不如多想想知非的事兒。
早些給他娶個王妃,辦個喜事兒,咱們也沖沖這晦氣。
您是巾帼英雄,我是您的女兒,難道連這點事兒都過不去?
”
太皇太後知道女兒是想要安慰自己,也順了她的心意,笑道:“是該好好考慮知非的婚事了,這孩子不聽話,怎麼說也不肯聽。
你也要好好說說他,平時看到皇城裡有哪家姑娘合适,也給你弟弟說說。
”
長陵公主笑道:“是,遵命,母後。
我明兒就去挨家拜訪,看看誰家有漂亮的小姑娘,再告訴母後您。
”
秦凝也跟着湊熱鬧,道:“上雍城裡那些姑娘看到楚王舅舅就像是看到老虎似的抖個不停,誰敢嫁給他呀。
”
長陵公主橫了女兒一眼,沒好氣地道:“你還好意思說,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
秦凝氣鼓鼓地道:“我才沒有。
”
長陵公主輕哼一聲道:“是麼?
虧得你舅舅當初還救了你,我看你還不如駱家那小姑娘。
”
提起楚王舅舅救自己的事情,秦凝就忍不住臉色發白。
阿娘,能不提這茬兒嗎?
“駱家的姑娘?
”聽到這個太皇太後立刻就來了興趣,“是駱雲的姑娘?
”
長陵公主笑道:“可不是?
”
太皇太後正要細問,内侍進來禀告,“攝政王來了。
”
太皇太後隻得暫且按下,讓人請謝衍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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