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泛不愧是當年需要謝衍親自出手才能抓住,甚至還能從大盛天牢逃出去的人,跟曲放這樣的絕頂高手交手一時間竟然也打得旗鼓相當。
隻是這樣級别的兩個高手打起來,動靜自然也不小。
再加上今晚城西鬧得着實有些不成樣子,五城兵馬司就算是死人也該被驚醒了。
衛長亭和冷霜遠遠地站在屋頂上看着下面兩個人的交手,他們并未靠近,論實力兩人捏一塊兒都未必打得過底下任何一個。
衛世子看着遠處飛快朝這邊移動的火光,啧啧歎道:“這五城兵馬司動作也忒慢了,把皇城治安交給他們真的靠譜麼?
”
冷霜回頭瞥了他一眼,正色道:“五城兵馬司本就管不了這些,來了恐怕也無濟于事。
”五城兵馬司維持一下尋常治安,搜捕逃犯做些維護修繕的事情還差不多。
這種明火執仗硬碰硬的高手隻靠他們恐怕不大容易。
衛長亭想了想,點頭道:“也對。
”
所幸這些高手雖然嚣張,但也不想在上雍皇城裡跟朝廷杠上。
特别是他們心裡清楚,朝廷是并非沒有高手的。
因此在五城兵馬司的将士趕到之前,這兩人已經飛身離開了。
五城兵馬司的将領看着街道上滿地的血腥和屍體,臉色格外陰沉難看。
“将軍,怎麼辦?
”一夜之間發生了這麼多血案,其中有幾起甚至已經超出了默認的城西地下勢力盤踞的範圍,侵入了普通民區。
雖說并沒有造成什麼平民傷亡,但若是造成大面積恐慌,他們五城兵馬司也難辭其咎。
那将領沉着臉冷哼一聲,道:“把西城的路口都給我封了!
待本将禀告了統領之後,再做決定!
”
将領說的西城并不是整個上雍皇城的西邊,而是默認的魚龍混雜各方勢力盤踞的地帶。
大約占了整個城西的三分之一大小。
這裡面隻要不鬧出什麼大事,不危害到外面的百姓,官府一般是不管的。
這也算是一種治理的手段,畢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想要清理幹淨是不可能的。
與其讓他們分散在皇城各處為非作歹擾亂治安,還不如将他們放在一起,自有人管束,不出大事就好。
但是今晚鬧成這樣,顯然就超過了官府能容忍的範圍。
“吳将軍。
”衛長亭和冷霜從遠處的房頂上飛掠而來,落到了距離他們不過幾丈遠的地方。
兩人都穿着便裝,冷霜還是一身黑衣,自然引起了五城兵馬司将士的戒備。
泛着寒芒的兵器齊刷刷地對準了兩人。
那将領也盯着衛長亭看了好幾眼,才松了口氣擡手示意身邊的人放下兵器,“原來是衛大人。
”至于跟衛長亭一起出現在的冷霜,他就真的不認識了。
“這大半夜的,衛大人怎麼會在這裡?
”将領問道。
衛長亭笑道:“奉命為王爺辦些事情。
”
吳将軍看了一眼旁邊的冷霜,“這位是……”
他沒問衛長亭已經調入了戶部,為什麼還要替攝政王辦這些事情。
因為所有人都默認,陵川侯府是鎮國軍一脈的,就算衛長亭不在鎮國軍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衛長亭笑道:“這位是鎮國軍麾下的冷姑娘。
”
冷霜拱手,“見過将軍。
”
吳将軍也立刻拱手回禮,雖然衛長亭并沒有說清楚這姑娘的具體身份,但一個女子能在鎮國軍立足自然不會是尋常人物。
雙方寒暄完,吳将軍有些急切地切入正題,“衛大人,此地方才發生的事情……”
衛長亭笑吟吟地道:“哦,雙方人馬搶個東西,算是火并吧。
人已經跑了。
”
吳将軍望着衛長亭半晌沒說話,衛長亭聳聳肩毫不心虛,“吳将軍,不是我袖手旁觀,實在是我也不是對手啊。
這件事,我建議交給武衛軍和禦林軍來處置。
”
吳将軍臉色有些難看,略帶了幾分不甘道:“難道在衛大人眼中,我們兵馬司就如此無用?
”
不僅是吳将軍,跟在他身邊的幾個屬下臉色也有些難看,看向衛長亭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敵意。
這世道不僅文人相輕,武人同樣也會互相看不上對方。
衛長亭搖搖頭道:“在下并無此意,不過是各司其職而已。
今晚鬧事的這些人,隻靠五城兵馬司很難壓得住。
将軍不妨将此事禀告大統領,他想必自有主張?
”
吳将軍略帶幾分自嘲,“難道我們就這麼回去?
”
衛長亭道:“在下無意幹涉五城兵馬司的行事,隻是提醒将軍如果遇到了那些人最好暫時避其鋒芒。
”
“到底是些什麼人?
”
衛長亭歎了口氣道:“剛剛在這裡的人,有漠北神劍。
”
吳将軍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朝衛長亭抱拳行禮之後,一揮手帶着部下繼續朝前方面走。
能跟漠北神劍相鬥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麼不入流的角色。
“你這樣說,五城兵馬司恐怕不會高興,也不會領你的情。
”冷霜淡淡道。
沒有人喜歡被别人貶低自己的能力,哪怕是出于好意。
衛長亭搖搖頭道:“用不着他們領情,王爺是真的要調用武衛軍入城。
”
冷霜側首看向他,“武衛軍最近在重新整編。
”
衛長亭笑眯眯道:“那也比五城兵馬司戰力強,而且…比起五城兵馬司,至少他們一部分人還是能做到令行禁止的。
”
“你在懷疑五城兵馬司?
”冷霜蹙眉道。
衛長亭搖頭道:“不是懷疑,是五城兵馬司内部本身就太複雜了,西城是什麼情況,你以為五城兵馬司不知道麼?
王爺想要在短時間内下狠手清掃上雍皇城,五城兵馬司遠沒有從外面引入武衛軍好用。
”
雖然武衛軍本身也是上雍防衛的一部分,但比起一直在城中的五城兵馬司還是要獨立純粹一些的。
冷霜忍不住看了看衛長亭,不知是黎明前的幽暗的光線問題還是别的什麼,眼前面帶微笑的青年倒是少了幾分平日裡的不着調。
終于讓冷霜有些恍然地想起了,這位衛世子當初在鎮國軍是一位以智謀出名的将領。
攝政王府
“所以,那塊錦鸾符最後落到了誰手裡?
”駱君搖坐在謝衍身邊,面帶好奇地問道。
站在跟前的是疊影和襲影二人,花廳兩邊的位置上還坐着宋文越,喻明秋和崔折玉三人。
疊影恭敬地道:“目前應該還在王泛手裡。
”
聞言駱君搖有些意外,“曲放竟然沒搶過他?
這個王泛有點厲害呀。
”
疊影道:“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打斷了,蕲族人應該還不想跟朝廷正面對上,之後王泛趁機跑了。
王泛顯然比蕲族人和曲放更熟悉上雍,現在他應該躲在西城的某個隐蔽處。
”
“那個倒黴鬼呢?
”駱君搖問道。
疊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道:“那是瀛洲方家的大公子,已經……死了。
”
“……”花廳裡沉默了片刻,宋文越輕咳了一聲道:“我聽說,瀛洲方氏富甲天下,他們家的大公子……”
崔折玉點頭道:“宋先生說得沒錯,瀛洲孤懸海外,中原官府鞭長莫及,因此曆代對其的治理都是以羁縻為主。
瀛洲隸屬于青州,地方官隻是個七品知縣,真正的當權者是當地的土著豪族。
方家就是目前的掌權者。
”
瀛洲雖然号稱洲,但無論是行政等級還是面積其實都隻是一個略大的縣。
隻是因為孤懸海外,距離本土太遠了,朝廷根本無法對其形成有效的統治。
說得難聽一些,就算派重兵駐守,也難保駐守在那裡的兵馬時間長了不生出什麼幺蛾子。
因此曆代朝廷也不怎麼費心,隻要不出大亂子,權力還是由當地土著把持着。
崔折玉看了看衆人,繼續道:“瀛洲島盛産珍珠,珊瑚和各種海貨,東邊海上諸國來往大盛也多半會在島上停留或者與其貿易。
因此…說方家富可敵國,倒也不是假話。
”
喻明秋因為自己的私事,氣色還有不大好。
聽到這裡卻也打起了精神提出自己的問題,“方家人一向極少參與中原的事情,他們家大公子怎麼會跑到上雍來?
”
崔折玉道:“這位大公子是方家庶長子,卻極得方家家主寵愛。
他應該是半年前離開瀛洲的,不過沒人知道他來了上雍。
”
說罷崔折玉側首看了一眼謝衍道:“王爺,方家大公子死在上雍,方家家主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
謝衍劍眉微鎖,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麼,聽到崔折玉的話才擡眼掃了她一眼淡淡道:“他能如何不甘休?
”
崔折玉道:“我們在瀛洲島有一些探子,這位家主是七八年前繼任的,和老家主不一樣性格有些狂妄專橫。
他對這個庶長子寵愛非常,就連嫡子都不得靠邊站。
瀛洲知縣在那邊更是不敢于方家争鋒,幾乎就是個擺設。
如今他兒子死了……”
謝衍道:“我對這個人有些印象,當年…方家老家主過世,新主繼位後當地知縣寫了封折子禀告朝廷,當年先帝隻看了一眼就丢到一邊去了。
”
“那折子怎麼了?
”其他人顯然都有些驚訝,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出。
謝衍道:“有些不大恭敬的言語罷了,皇兄性格寬厚懶得跟他計較。
”
不過當時的謝衍可不是寬厚的性格,雖然他自己沒空卻還是讓人去了一趟瀛洲。
之後幾年,那位方家家主倒是都還算安分。
宋文越笑道:“王爺說得是,方家說到底也不過是依靠瀛洲地利和朝廷的恩典方能鼎盛罷了。
謹慎一些是好事,倒也太過不必杞人憂天。
”若實在是不知趣,瀛洲能有個方家就還能有别的家。
朝廷是暫時不想花費太多功夫去管,不是真的管不了。
崔折玉受教地點了點頭,“是,晚輩明白了。
”
“所以,現在咱們要關注的還是鳴音閣和白靖容。
方家就算要找事兒,那位方公子的死訊要傳回瀛洲也需要不少時間吧。
”
在座确實沒有人真的關心那位方公子的死,如果他不是方家人就跟昨晚死去的許多人沒有任何不同連讨論都不會有人讨論。
當然,如果他不是方家人沒有那麼多錢,他或許不會死在這裡。
謝衍沉聲道:“現在看來,錦鸾符應當是餘沉和鳴音閣各有一半,但是現在鳴音閣卻将自身持有的一半丢了出來,看來鳴音閣不僅僅是一個可以号令鸾儀司的令牌而已,必然還有其他用處。
”
崔折玉蹙眉道:“這段時間我也查了一些鳴音閣的消息,鳴音閣在上雍盤踞已久,閣主的身份卻一直都是個迷。
據說就連鳴音閣自己人,也少有人見過閣主的真面目。
不過,幾年前鳴音閣閣主換了人,之後鳴音閣内部經過一次大換血。
”
“前任閣主怎麼了?
”駱君搖問道。
崔折玉微笑道:“死了,據說…死的很難看。
”
“怎麼個難看法?
”
崔折玉道:“被人剁碎了喂狗。
”
“……”花廳裡半晌沒有人說話,這個死法不僅難看,而且着實是有點慘。
“是現任閣主幹的?
”
崔折玉搖搖頭道:“不知道,就這個還是一些無法确認的偏門消息。
我這幾年雖然也在鳴音閣安插了一些人手,但想要進入核心太難了。
進入鳴音閣的人,死的不算,活着的沒有一個見過閣主。
就連王爺和王妃所說的那位青姑娘,都極其少見到。
鳴音閣應該有自己選人的渠道,不是從這個渠道進入的,無論能力再強功勞再大都無法進入核心。
”
崔折玉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她是真的對鳴音閣内部有些好奇。
謝衍道:“昨晚白靖容應當見到那位鳴音閣主了。
”
駱君搖笑道:“你又不能去問白靖容。
”
“為什麼不能?
”謝衍反問道。
“……”原來還可以這樣的麼?
謝衍道:“白靖容想要鸾儀司,無論她是想得到鸾儀司的什麼東西。
本王想要找出鸾儀司,必要的時候滅了它。
本質上來說,我們的目的其實差不多。
”
喻明秋忍不住拿有些古怪地目光看向攝政王殿下。
得到和毀滅,差很多的好麼?
“啟禀王爺,有位重華先生求見。
”奉劍在門口躬身禀告道。
衆人一怔,重華先生?
完全沒聽說過的名字,這又是誰?
謝衍卻似乎并不覺得意外,淡然道:“請他到我書房。
”
“是,王爺。
”奉劍行了個禮後轉身離去。
謝衍看了衆人一眼道:“疊影,繼續盯着鳴音閣。
襲影,給本王看住雪崖,不管他去哪裡。
”
襲影遲疑了一下道:“王爺,那位雪崖公子畢竟是阮相的公子,若是被阮家人發現我們在……”安插眼線是一回事,專門盯着人家嫡長子,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謝衍道:“不用隐蔽,被雪崖和阮家發現了也沒關系。
”
其他人很快就明白了謝衍的意思,“王爺是故意讓雪崖知道有人盯着他?
”
謝衍道:“本王隻要他這段時間不要亂跑,既然認了是阮家大公子,就好好當他的阮家大公子。
”
“是,王爺。
”
謝衍看向其他人繼續吩咐道:“崔折玉,鳴音閣在上雍附近肯定還有一個與鸾儀司有關的據點,找出來。
必要時候,讓冷霜協助你。
”
“是,王爺。
”
“宋先生。
”
宋文越笑道:“王爺請吩咐。
”
謝衍道:“勞煩宋先生看看崔折玉送過來的那些消息。
”他太忙了,沒工夫一一看完。
過濾信息其實也是需要天賦的。
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有用的信息,而有些人哪怕是信息放在他面前也未必能看得明白。
宋文越笑道:“我如今也沒什麼事做,想來看看卷宗自然是可以的。
”
“有勞先生。
”謝衍最後看向喻明秋。
喻明秋道:“王爺有什麼身份?
”
謝衍道:“處理好你自己的私事,準備去武衛軍上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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