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駱明湘許家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格外難看,即便最看許昭臨不順眼的人也顧不上幸災樂禍了。
許家原本全将寶壓在了許昭臨身上,現在許昭臨廢了也就算了,若是再得罪了駱家……
那後果簡直讓人不敢想象。
“明湘,你聽我說!
”許昭臨連忙上前想要去拉駱明湘的手。
駱明湘微微朝後面退了一步,點頭道:“你說罷,我聽着。
”
許昭臨動了動嘴角卻說不出話來,半晌方才道:“明湘,我對你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
”
駱明湘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我們去衙門,将事情說清楚吧。
”
許昭臨神色頓變,淳安伯夫人也連忙上前道:“明湘,昭臨怎麼能去衙門?
”
駱明湘道:“隻是去衙門将事情說清楚,我方才聽這位大人說了,是京兆衙門的大人親自簽發的公函,我們也不好為難别人。
若是不去别人豈不是以為許家心虛,駱家以勢壓人連京兆衙門都不放在眼裡了?
”
“這……”
駱明湘不再看他們,轉身扶着丫頭的手臂往外走去,“走吧,我也一起去。
”
“娘……”許昭臨有些無措地看向淳安伯府夫人,淳安伯夫人也是滿臉不知所措的模樣。
她也不知道好好的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過完年上雍第一大樂子大約就是臨風書院和國子監兩院學子大鬧安瀾書院開院典禮,結果慘遭挫敗被迫寫下賀書,甚至連累了吏部尚書當街丢臉的事情。
誰曾想還沒熱鬧幾天,第二個大樂子就又出來了,風頭甚至一舉壓過了安瀾書院的事情。
駱大将軍的女婿,皇城七秀之一的淳安伯府世子許昭臨,被一個青樓女子告到了京兆衙門。
說是許昭臨在三年前就将她養做外室,原本承諾了要娶她進門的,如今她有了身孕許昭臨反悔也就罷了,竟然還讓人将她趕出京城并且派人暗中追殺她。
所幸她命大遇上了好心人被救了一命,迫不得己為保全性命,這才去承天府衙門敲了鳴冤鼓。
這消息一出,整個皇城上下當真是十分熱鬧。
風花雪月男女情濃的豔聞對普通人來說自然比什麼書院讀書人要有意思得多了。
不過半天功夫甚至已經衍生出了不少的版本和細節,那些人私底下一個個說得頭頭是道,仿佛是躲在人家床底下偷聽過的一般。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讀書人的推波助瀾。
畢竟許家是駱家的親家,駱雲又是謝衍的嶽父,這都是一家人啊。
因為之前安瀾書院的事情,如今無論是臨風書院還是國子監都十分沒面子,吏部尚書廖維更是好些天上朝的時候都臉色陰沉。
如今駱家的女婿出事了,無論真假他們都要大力傳播。
既能看駱家的笑話,還能将百姓嘲弄的目光吸引走,何樂而不為?
不僅民間傳播的如火如荼,第二天早朝上淳安伯府就被人彈劾了,更是将這場熱鬧推向了鼎盛。
謝衍也不徇私,直接下令京兆尹詳查此案絕不姑息。
沒有上朝的淳安伯聽聞了這個消息,立刻就暈了過去。
許家完了!
“這麼說,許昭臨和許夫人已經被收監了?
”街邊的茶樓廂房裡,蘇蕊秀眉微挑輕聲問道。
駱君搖點點頭道:“是呀,不過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出來。
”
蘇蕊想了想,點頭道:“也對。
”
那鄧玉娘是個風塵女子并不是良家女子或有婦之夫,許昭臨縱然是将她養在外面也不犯法。
至于追殺鄧玉娘的事,不是許昭臨做的京兆尹自然不可能一直将他關着,最後恐怕是打上幾闆子也就放回去了。
倒是淳安伯夫人……
“淳安伯夫人當真派人追殺那鄧玉娘了?
”蘇蕊問道。
駱君搖莞爾一笑,卻沒有回答。
蘇蕊也不追問,搖搖頭看向坐在旁邊的駱明湘問道:“明湘,你是什麼打算?
”
駱明湘悠悠道:“沒什麼,母親已經幫我送了和離文書去許家了,隻是許家還沒有回應。
”
“駱家現在可算是許家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他們恐怕不會這麼輕易同意和離。
”蘇蕊道。
駱明湘不以為然,笑道:“他們會同意的。
”
蘇蕊點點頭道:“有什麼需要的,盡管開口。
”
駱明湘有些歉意地道:“你和大哥婚禮在即,我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抱歉。
”
蘇蕊道:“這有什麼抱歉的?
這種事情既然出了自然是越早解決越好,原本也不是你的錯,你千萬别将什麼事都怪到自己身上。
”
駱明湘道:“我知道,這幾天我已經想開了,也沒什麼可難過的。
”
見她眉宇間并沒有抑郁之色,蘇蕊也才放心了。
握住她的手道:“你想得明白就好,萬不可因為旁人的錯而苦了自己。
”
駱明湘含笑點頭,心中一片甯靜。
或許真的是成婚不久,她确實并沒有那麼難過。
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瞬間還有仿佛天崩地陷的感覺,但這幾天下來駱明湘卻覺得也不過如此。
說到底她和許昭臨和許家人相處也還不到半年,縱然是一時倒黴選錯人了,她也還有回頭路可以走。
她還有母親,有搖搖,有父親兄長還有朋友,這麼多人關系她幫助她,為什麼非得為了那樣一個人難過痛苦呢?
駱明湘輕撫着腹部,微笑道:“我跟搖搖說好了,等我生下孩子就去安瀾書院幫當先生。
娘還可以幫我照顧孩子,免得她總說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兒,先給她個外孫練練手吧。
”
這話就說到蘇蕊頭上了,蘇蕊正要回嘴門外傳來了輕輕地敲門聲,翎蘭從外面推開門來道:“王妃,大姑娘,駱夫人派人來說許家來人了。
”
駱君搖揚眉,“許家同意和離了嗎?
”
翎蘭搖頭道:“淳安伯世子被放出來了,說是來駱家請罪的。
”
果然,就是如此俗套的劇情。
衆人看向駱明湘,駱明湘站起身來笑道:“回去看看吧,早些解決了這事兒,免得回頭給大哥和阿蕊添堵。
”
一行人走出廂房,茶樓裡原本熙熙攘攘的喧鬧聲瞬間安靜了下來。
駱君搖掃了一眼樓上不少人明顯心虛的表情,哪裡能不知道這些人方才都在議論什麼?
不過他們既然這麼做就沒打算堵别人的嘴,便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牽着駱明湘的手下樓去了。
等到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好一會兒樓上才重新恢複了喧鬧。
“那是攝政王妃和駱大大姑娘?
”
“還有蘇家大姑娘…駱大姑娘看起來也沒有日日在家中抹淚啊。
”
“有駱家那樣的靠山,駱大姑娘有什麼可日日抹淚的?
”有人嗤笑道:“就算離了許家,難道人家就不過了?
”
“話不能這麼說,女子終究還是要大度一些的。
”
“大度個鬼!
這話你敢去跟駱家人和攝政王妃說麼?
”
“這有什麼不敢的?
”
“蠢材!
跟你說不通!
你也不想想,駱家大姑娘是繼女,駱家另外兩位公子和攝政王妃,可都是同母所出。
還有攝政王殿下,如今後院可也隻有攝政王妃一人。
你覺得駱家能容忍一個從外室肚子裡爬出來的孩子麼?
”
“這…這也太驕橫了。
”
“人家家風如此你管得着麼?
駱大将軍和攝政王都沒有意見,許家簡直是不想活了。
”
駱家大門口,許昭臨臉色如紙一般蒼白。
他身上還穿着那日從許家去京兆衙門時的衣服,後背上還有斑斑血迹。
他此時正跪在大門口的台階下,完全不顧來來往往行人的側目。
往日裡肅靜的大門前今天似乎格外熱鬧,總有人不經意的路過,有的人甚至已經路過了三四次了。
“世子……”小厮滿臉擔憂地看着自家世子,心中忍不住埋怨起少夫人狠心。
世子手上的傷還沒好,又挨了一頓杖刑,如今還不顧顔面的跪在駱家大門口。
駱家卻連個管事都沒有出來看過一眼,守在門口的護衛更是對他們不聞不問。
許昭臨搖搖頭,啞聲道:“沒事。
”
小厮焦急地道:“世子,少夫人隻怕正在氣頭上,咱們先回去吧。
”
許昭臨苦笑道:“不成,我一定要見到明湘,求得她原諒。
”
“可是……”小厮咬咬牙,道:“小的再去請人通報!
”世子就這麼跪在這裡被這麼多來來往往的人圍觀,就連他這個小厮都覺得臉上燒得慌。
那小厮正要再去跟門口的守衛說話,卻見一輛馬車從不遠處的街頭緩緩而來,正是攝政王府的馬車。
馬車在門口停下,駱君搖跳下馬車轉身去扶駱明湘,“大姐姐,小心一些。
”
聽到這話許昭臨身子一震,有些艱難地回頭果然看到駱明湘正被駱君搖扶着準備下馬車。
“明湘!
”許昭臨連忙想要起身,隻是他身體有些虛弱又跪得久了,還沒起身就一頭往前栽去,撲倒在了地上。
駱君搖揚眉笑道:“淳安伯世子,就算我是攝政王妃,不年不節的這麼大的禮也重了。
”
“……”許昭臨免禮爬了起來,“王妃說笑了,我…我是來向明湘請罪的。
”
駱君搖問道:“你打算怎麼請罪?
”
“……”許昭臨無言。
駱君搖道:“我看,不如打斷一雙腿如何?
”不僅是許昭臨,假裝路過的人們也吓了一跳,紛紛朝攝政王妃投去了驚恐的目光。
駱家二姑娘自從成為攝政王妃,好像越來越兇殘了。
許昭臨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王妃說笑了。
”
駱君搖臉色一沉,冷聲道:“你從哪兒看出來我在說笑了?
難道淳安伯府的規矩,請罪就是用嘴的?
”
“我……明湘……”許昭臨雙眸含情地望着駱明湘,仿佛對她一片深情的模樣。
駱明湘卻隻覺得惡心,擡手拍了拍駱君搖的手臂,駱明湘道:“搖搖,好了。
”
駱君搖輕哼了一聲這才不再開口。
許昭臨心中一喜,連忙道:“明湘,我知道錯了,我當時年少無知不懂事,才會做下如此錯事。
我早就後悔了,隻是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才好。
我不求你現在就原諒我,隻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就當是,看在我們的孩子的份上?
”
駱明湘搖搖頭道:“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将和離書簽了,咱們好聚好散。
”
“不!
”許昭臨急促地道:“明湘,我心裡隻有你一人,我不能沒有你!
”
駱明湘道:“我對你心裡是誰沒有興趣,回去轉告淳安伯,許家若是不肯主動簽和離書,我便也隻能去京兆衙門敲鼓了。
”
“更何況……”駱明湘嗤笑了一聲,道:“你可是答應過要娶那位玉娘子當正房的,你我若是不離,你要如何娶她?
”
“不,我……”許昭臨臉色變了變,“那都是假的!
我的妻子隻有你一人!
”
許昭臨此時心中隻有深深地懊悔,誰能知道年少輕狂時的一些小小的錯誤,竟然會在如今讓他陷入這樣的地步。
他确實說過要娶鄧玉娘的話,那是他們剛剛在一起最是情濃的時候。
偶爾酒酣耳熱難免就會說一些失了分寸的話,他甚至還給鄧玉娘寫過一封承諾娶她的書信。
但他們都知道那隻是玩笑,鄧玉娘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她自己也心知肚明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妾室的位置罷了。
就是如此,還被母親狠狠地拒絕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反目之後的鄧玉娘竟然會拿着這封根本沒有任何效力的承諾書來告他欺騙她。
想到此處,許昭臨心中原本對鄧玉娘的一絲情誼也蕩然無存。
隻恨自己當初瞎了眼,竟然會喜歡上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
駱明湘拉着駱君搖往府門口走去,淡淡地抛下一句,“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你既然先允諾了迎娶鄧玉娘為妻,後來駱家求親,算起來…這也算是騙婚吧?
”
這個世道對男人格外寬容,男人養外室不犯法,但騙婚卻無論如何都是逃不掉的。
許昭臨被打擊地搖搖欲墜,望着駱明湘的背影咬牙道:“明湘,你當真如此狠心麼?
”
駱明湘回頭看向他,淡淡一笑道:“你當初來駱家求親的時候怎不想一想,這般惡心人的做派,若是東窗事發會如何?
許世子,這段時間許家對我不算差所以我勸你一句,别因為你一個人,毀了整個許家。
”
“我明天就要看到和離書,否則咱們京兆衙門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