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亭這話一出,大殿中的氣氛就又是一變。
朱太後身邊的朱瑾臉色更是有些蒼白,滿臉不可置信地望着衛長亭。
長陵公主一看這情形卻是笑了,道:“知非,是這樣麼?
”
所有人目光都不自覺地落到了謝衍身上,朱瑾更是屏住了呼吸,沒受傷的手指緊緊拽着朱太後的衣角。
朱太後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情形大約不妙,隻得輕聲道:“小姑娘家年輕氣盛鬧脾氣也是尋常事,這事便罷了,以後好好相處就是了。
”
顯然還是想要将鍋甩給駱君搖,就算不能全甩,至少也得甩出去一半兒。
見狀衛長亭也不強辯,隻是坐在一邊笑眯眯地側首看謝衍。
謝衍道:“既有事,就說清楚。
”
蘇氏也道:“攝政王說得是,朱姑娘既然受傷了,還是查清楚得好。
”
朱太後臉色微沉,側首去看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卻已經半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又睡了還是怎麼着?
長陵公主擡手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伸手替太皇太後拉了拉身上的軟被示意朱太後不要吵到太皇太後。
衛長亭看了看,也壓低了聲音問道:“咱們要不要出去說?
”
長陵公主笑道:“母後睡不實,不過是略休息一會兒罷了,沒事的。
”
長陵公主雖然這麼說,後面大家說話時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壓低了幾分。
“子臻,既然你跟知非之前都在禦花園,你就說說是怎麼回事兒吧?
”長陵公主見朱太後沉着臉不說話,隻得自己開口道。
衛長亭早就等着這話,長陵公主話音剛落,他就開始了眉飛色舞的表演。
若不是這地方不夠大,他指不定能手舞足蹈連比帶劃地重現當時的情形。
當時謝衍和衛長亭來得正巧,剛好看到了從朱瑾沖向駱君搖,到朱瑾受傷的全過程。
等衛長亭說完,長陵公主看向謝衍,謝衍也微微點頭表示衛長亭的話并無虛言。
聞言,在場衆位命婦們看朱瑾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了。
這朱家姑娘莫不是有什麼大病?
自己沖上去挑釁,自己先動手打人,結果自己還吃了虧,居然還有臉跑到太皇太後和太後跟前來告狀。
若是太皇太後之前說話的時候她順坡下了也就罷了,還要鬧!
這下可好了吧?
“朱姑娘,你有什麼想說的?
”長陵公主垂眸,淡淡問道。
朱瑾已經站起身來,臉色蒼白地咬着唇角。
她忍不住去看了謝衍一眼,卻見謝衍端着茶坐在一邊,神色淡漠目不斜視,仿佛根本不關心殿中的事情一般。
朱瑾心中也不知是失望多些還是松口氣多些。
再看向站在一邊依然笑吟吟的駱君搖,她又覺得心中一股氣怎麼也咽不下去。
朱瑾咬牙道:“我隻是想跟駱姑娘說說話,誰知她開口就嘲諷我。
我也是一時氣不過才…我縱然有錯,她難道就全對麼?
”
長陵公主微笑道:“駱二姑娘,你和朱姑娘都聊了些什麼?
”
雖然和駱君搖也不過幾面之緣,但長陵公主是不太相信駱君搖會無故嘲諷别人的。
駱君搖眨了眨眼睛,有些遲疑。
朱瑾卻以為她是害怕了,有些得意地擡高下巴看着她。
她就知道,駱君搖絕對不好意思說出那些話。
畢竟那不是将她之前的那些醜事又在太皇太後和攝政王,還有在場這麼多人跟前提了一遍麼?
長陵公主微笑道:“是不方便說嗎?
駱二姑娘可以小聲跟本宮說,本宮不告訴别人。
”
聞言,朱瑾和朱太後都側首看向了長陵公主。
她們都已經察覺了,太皇太後和長陵公主都對駱家這個姑娘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
隻是她們不太明白是為什麼,難道就因為駱君搖是安陽郡主的同窗?
若說是為了駱雲,太皇太後應該不會希望駱家和謝衍走到一起才對。
不得不說,這方面朱太後和太皇太後所思所想并不在一個頻道上。
駱君搖對正擔憂地望着自己的蘇氏笑了笑,才道:“回公主,沒有什麼不好說的。
朱姑娘說我名聲不好,今天能來觐見太皇太後是駱家蒙蔽了太皇太後所緻。
還說,她知道今天大家都是為了什麼進宮來的,我如果有自知之明就該自己退出。
我一時生氣,就回了幾句嘴。
畢竟,我們駱家膽子再大也不該蒙蔽太皇太後啊,她這是污蔑我們!
誰知道,她竟然就生氣了。
”
衆人都有些無語。
大家确實都知道今天是為了什麼進宮來的,但你就算知道也不該大張旗鼓地嚷出來啊。
名門貴女之所以是名門貴女,自有她們的體面和尊貴。
所謂選妃隻是一句私底下的調侃罷了,她們這樣的身份,哪怕是皇帝選妃的流程也幾乎是不用走的。
他們家的姑娘若真的隻能入宮為妃,也是皇帝直接下旨冊封,選良辰吉日接入宮中舉行冊封禮,而不是跟着一群少女一起經過層層選秀再入宮。
太皇太後今天一次召見這麼多貴女,隻是因為她身體不好沒辦法一個一個看罷了,為此還特意同時召見了幾個已經訂婚的。
這并不是什麼選妃,隻是普通的相看。
尋常人家看未來兒媳婦也得親自見一見不是?
朱瑾就這麼大喇喇地嚷出來,還借機打壓别的姑娘,實在是不成體統!
有人暗地裡隐晦地瞥了一眼座上的朱太後,朱家果然是沒落了。
若不是當年朱家有朱老太爺撐着,高祖皇帝為了安撫前朝的讀書人讓先帝娶了太後,如今的朱家恐怕已經是上雍皇城中的三流人家了。
衛長亭笑道:“駱二姑娘,你說了什麼,讓朱姑娘這麼生氣?
”
駱君搖道:“我問,朱姑娘私底下…呃、努力過幾次了?
”
“……”大殿裡一片寂靜。
努力?
誰努力?
努力什麼?
“噗!
”衛長亭忍不住笑出聲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朱太後還有朱家私底下已經不止一次跟太皇太後和謝衍提過婚事了。
隻是無論是謝衍還是太皇太後都對這門婚事不感興趣。
否則,以朱太後的身份,哪裡還用得着太皇太後今天親自來召見這些上雍的貴女們?
早就直接賜婚了。
今天朱瑾會出現在這裡,都是太皇太後給了太後面子了。
不過,這駱二姑娘未免太損了一些吧。
駱君搖無辜地望着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衛長亭,目光不小心掃到了坐在他旁邊的謝衍身上。
比起衛世子東倒西歪毫無形象的模樣,攝政王殿下一身玄色九蟒袍服,玉冠束發,坐姿端肅和衛長亭形成了鮮明對比。
沿着那玄色錦衣上的金蟒一路往上看,正好對上了謝衍冷峻的面容,駱君搖不由心裡一虛,連忙移開了眼神。
這也不能怪她啊,她已經盡量說得很隐晦了,也沒有故意編排攝政王殿下啊。
長陵公主掩唇輕咳了一聲,問道:“朱姑娘,駱二姑娘說得可有錯?
”
朱瑾漲紅了臉,事實上駱君搖當時說得比這直白多了,但是她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朱瑾氣得手指尖冰涼,她實在沒想到這個駱君搖真的一點都不怕丢臉。
駱君搖對此表示,少女你還是太年輕了,怕丢臉還撕什麼逼?
長陵公主輕歎了一聲道:“雖然…駱二姑娘不大會說話,但是朱姑娘也不該打人。
看來這事兒也算是水落石出了,駱二姑娘并未動手。
嫂子,你怎麼說?
”
朱太後淡淡道:“長陵說得是,是阿瑾不懂事。
阿瑾,向駱二姑娘賠禮。
”
“姑母!
”朱瑾不忿。
長陵公主笑道,“朱姑娘若是覺得不服,當時禦花園中想必也有不少人,咱們也可以再找幾個人來問問。
”
其實沒什麼好問的,既然攝政王和衛世子都說駱二姑娘沒有打人,在場的人早就已經信了。
總不至于,以攝政王的身份地位,還要幫駱家的姑娘撒謊吧?
朱瑾自然也不敢,當時站得最近的是蘇蕊,她明顯跟駱君搖是一夥兒的。
站得遠的阮月離那幾個,恐怕巴不得自己丢臉呢。
至于跟着自己那兩個,也未必會幫她。
想到此處,朱瑾隻覺得又委屈又難受,忍不住捂着臉哭出聲來。
駱君搖側身看看她,道:“不想道歉就算啦,朱姑娘也用不着哭啊。
”
“阿瑾!
向駱二姑娘賠禮道歉!
”朱太後聲音裡帶着幾分警告。
朱瑾身體一僵,隻得上前更咽着小聲對駱君搖賠了禮。
末了還狠狠地瞪了駱君搖一眼。
駱君搖也不生氣,甚至好心情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朱瑾看到這一幕,差點一口血直接噴到駱君搖臉上。
長陵公主笑着打圓場,“好了,小姑娘之間能有什麼天大的怨恨。
既然說開了就好,出去玩兒吧。
一會兒母後在宮中賜宴,大家進宮來一趟,都要開開心心得才好。
”
駱君搖脆聲謝過長陵公主,又朝太皇太後和朱太後行了禮才告退出去。
轉身離開的時候正好看到衛長亭朝她眨了眨眼眼睛,駱君搖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
一大把年紀學她裝可愛,嘔!
衛長亭摸摸鼻子,他好像被小姑娘嫌棄了啊?
為什麼?
他這麼和藹可親風度翩翩,難道不比謝衍這個木頭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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