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就赢下了一場,安瀾書院的少女們瞬間士氣大振,就連原本自恃身份教養并不想參與這場比試的貴女們臉上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第二個上場的秦凝更是連蹦帶跳,開心得宛如一隻小鳥,哪裡有上雍名門貴女的溫婉優雅?
秦凝足下一點飛身躍到了場中,手中的長鞭朝對面的幾個年輕人一指,聲音清脆朝氣十足,“誰敢與我一戰?
”
“……”對面沉默了片刻,才有一人越衆而出,“臨風書院龐征,請郡主指教。
”
秦凝笑道:“好呀,你看着。
”說完秦凝飛身朝不遠處正向他們而來的馬匹掠了過去。
幾個起落間,秦凝已經坐在了馬背上揮手遣退了拉着馬匹過來的人,拉轉缰繩朝龐征朗聲笑道:“如何?
”
龐征沉默了半晌,還是朝着秦凝的方向走了過去。
畢竟他并不會武功,自然也不能像秦凝一樣飛掠過去。
“阿凝的功夫很有進步啊。
”長昭公主有些詫異地道。
長昭公主本身雖然不習武,但她的丈夫也是一位名将,兒子縱然不大成氣,但家裡還是請了師父教導功夫的。
秦凝這一手功夫,早前可是使不出來的。
長陵公主掩唇笑道:“确實出息了,當初在她舅舅家裡耀武揚威都是别人讓着她,回來之後被人教訓了幾回知道了眉眼高低,倒是刻苦了許多。
”
說話間兩位公主雙雙看向駱君搖,駱君搖無辜地道:“我可沒有教訓阿凝,她武功真的還挺不錯的。
”就這個時代高門貴女而言,秦凝這個年紀有現在的實力真的很不錯,可以說是相當有天賦了。
但上雍的高手略多,就如長陵公主所說,這些人可不是人人都讓着她的。
秦凝又愛愛找人比武,自然免不了要吃上幾回敗仗。
校場上,秦凝和龐征都已經策馬到了高台前。
章竟羽宣布了比試的規則,圍繞校場跑三圈,最先到達則勝利。
一聲令下,兩人各提缰繩兩聲輕喝之後,兩匹馬兒都如風一般的沖了出去。
秦凝的馬術十分不錯,那龐征敢出戰自然也不會差,兩匹馬也都差不多,因此一開始兩人幾乎都是齊頭并進的架勢。
跑到第二圈的時候,坐在馬背上的秦凝突然朝旁邊的龐征出手。
龐征一驚連忙避開,秦凝輕笑了一聲當下便要超過他了。
龐征大怒,一手抓着缰繩,另一隻手握着馬鞭的手也朝着秦凝揮了過去。
秦凝往後一仰,整個人幾乎躺倒在了馬背上,座下的馬兒卻絲毫沒有停滞依然往前狂奔。
她擡腿踢開了龐征的手,再次坐起身來探身向前在龐征坐下馬兒的辔頭上拉了一把,自己的馬兒已經順利超過去了。
龐征不甘落後,一拍馬兒再次追了上去。
兩人就這麼你追我趕一路向前,秦凝在馬背上淩空側翻,再次襲向想要追上來的馬兒。
馬兒受了驚立刻嘶鳴一聲舉起了前蹄,秦凝笑聲如銀鈴般清脆,轉身坐回了馬背上。
片刻間,秦凝的馬兒一溜煙沖到了第三圈,身後龐征卻還在竭力安撫住受驚的坐騎。
“阿凝威武!
”
眼睜睜看着秦凝的馬兒沖過終點,安瀾書院這邊爆出響亮的歡呼的時候,臨風書院和國子監這一側卻越發顯得寂靜無聲。
往日裡驕傲的兩院學子此時一個個神色木然,眼帶驚愕。
雖然勝負未定,但一開始就連輸兩場實在是有些面上無光。
之前他們還能安慰射箭輸了的同窗,此時卻着實沒有心情再去安慰龐征了。
龐征同樣臉色難看,他會出來比試自然是自認為騎術不弱的,哪裡想到竟然輸得這般難看。
秦凝牽着馬兒,對有些垂頭喪氣的龐征做了個鬼臉,龐征瞪了她半天卻一言不發,最後隻是沉默地将缰繩交給上前來的管事轉身回到了隊伍了。
秦凝看着他略顯蕭瑟的背影聳了聳肩:“這年頭的年輕人真是一點也經不起打擊。
”她被人打敗了多少回了,也沒這麼垂頭喪氣的模樣啊。
第三場由國子監的趙麒出戰孫茴,兩人用的都是七弦琴,最後趙麒略勝一籌總算是為兩院學子挽回了一些顔面。
兩人倒也十分和氣,勝不驕敗不餒,各自行禮退場。
孫茴雖然輸了,卻也沒有人看輕她。
趙麒的琴藝在上雍勳貴子弟中本就頗有名聲,兩人同在上雍孫茴自然也是聽過他的名聲。
更何況,孫茴會略遜一籌更多的還不是琴技高下,而是發揮問題。
大約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事情,孫茴這個閨中少女的心态确實不如需要參加科舉的趙麒好。
見趙麒勝了,台上的廖維等人也微微松了口氣。
下一場便是書了,這一場安瀾書院出戰的是鄭景溪,而另一邊則是國子監的一位年輕學子。
書,并非是指書法,君子六藝中的書本是指六書。
但都是自诩才高之輩,自然不會比試這些基礎的東西,因此這裡的書指的是科舉所需的四書五經以及諸子百家。
這一場兩院有着天然的優勢,因為他們從蒙學開始就是為了科舉做準備的。
為了這個目标,他們可以放棄很多東西。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而安瀾書院的姑娘們,再如何厲害的才女,終究不可能如他們一般十年寒窗去苦讀這些東西。
“王妃認為,這一場誰的勝率大一些?
”廖維笑眯眯地捋着胡須問道。
駱君搖挑了挑眉,笑道:“誰知道呢。
”
廖維搖頭笑道:“王妃何不承認?
這一句……安瀾書院必輸。
”
駱君搖卻笑容不改,“廖大人,如果這一句國子監輸了……”
廖維臉上的笑容也不由微僵了一下,國子監若是輸了何止是不妙,就算是打成平手或者是赢得不好看,國子監的臉都挂不住。
國子監日日讀着聖賢書,有天下最出色的學生最博學的名師,結果卻不能碾壓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姑娘,這像什麼話?
就算是赢了國子監又有何臉面去外面宣揚?
兩人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中,台下的比試已經開始了。
由安瀾書院選擇一位先生和臨風書院的餘昉一起,輪流出題。
鄭景溪和那青年站在台下,輪流回答。
餘昉問道:“聖人雲,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
何謂五美?
何謂四惡?
”
鄭景溪答道:““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謂之五美。
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緻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
此為四惡。
”
安瀾書院先生問道:“法家用人七術。
”
那國子監的年輕人坦然答道:“一曰衆端參觀,二曰必罰明威,三曰信賞盡能,四曰一聽責下,五曰疑诏詭使,六曰挾知而問,七曰倒言反事。
”
餘昉再問,鄭景溪再答,如此反複。
雙方先生的提問都很有特點,餘昉是緊抓着如今被視為科舉經典的儒學提問,偶爾觸及一些其他的。
而安瀾書院的先生出題則是以法家,縱橫家,兵家為主,偶爾夾雜道家和雜家,幾乎完全不碰儒學相關的内容。
因此雙方都不輕松,開始的時候雙方兩人都答得極快,到了後面問題漸漸深入,兩人的速度也都慢了下來。
演武場上一片安靜,圍觀衆人看着站在台下的兩人,原本看熱鬧的想法也漸漸淡去,倒是都多了幾分欽佩。
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沒有太多思索的時間。
哪怕是他們自己上前去,有些問題即便本身是知道的,一時間也未必想得起來。
原本臨風書院和國子監的學生還不将鄭景溪當回事,但此時見這少女神色從容沉靜的模樣,倒是不好再說什麼了。
原本對兩院學子很有意見的少女們見那國子監的年輕人面對如此龐雜的問題侃侃而談,也頗有些佩服。
這一場比試用的時間幾乎比之前三場加起來還要長了,雖然最後鄭景溪敗下陣來,但安瀾書院的少女們卻依然發出了陣陣歡呼。
秦凝等人更是撲上去擁住了鄭景溪,秦凝連聲道:“鄭姑娘,你好厲害啊。
要是我上去,恐怕不出三個問題就被問住了。
”
鄭景溪有些不好意思,“我輸了。
”
秦凝一揮手道:“沒關系啊,你已經很厲害了。
不是還有我們小玉玉麼?
小玉玉要努力啊。
”
徐歆玉小臉微紅,擡頭看了看擡手的駱君搖,立刻定下了心神點頭道:“嗯,阿凝姐姐放心,我會努力的!
”
沈紅袖一手拉着之前也輸了的孫茴,一手拉着鄭景溪笑道:“鄭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你比我們都厲害,還願意站出來,就足夠了。
”她們武道院除了今年不在的宋琝,還真沒誰有這個本事。
鄭景溪點點頭隻是心中還是有些遺憾,如果蘇蕊和阮月離還在書院,今天的結果也未可知。
其實鄭景溪自認玲珑院裡還有比自己更厲害的人,隻是沒人肯出面她才不得已為之罷了。
鄭景溪畢竟是成國公府的嫡出孫女,當年成國公也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一代名将,将門之女的勇氣讓她明知道可能不敵還是站了出來。
高台上,駱君搖歎了口氣滿臉慶幸地道:“幸好廖大人沒跟我賭三四,不然可就麻煩了。
多謝你相讓啊,廖大人。
”
廖維有些皮笑肉不笑地模樣道:“王妃,稍後再謝也不遲。
”
廖維的心情并不大好,雖然國子監的學生發揮出色,但他也是當過科舉主考官的,就那鄭家姑娘的才學功底,不考慮策論的話隻說對經典的掌握,也足夠她得一個舉人了。
他突然有點明白了這位攝政王妃突然提出比試是為了什麼。
攝政王妃想要的未必是赢過兩院,當安瀾書院的少女們能夠和國子監臨風書院的學子同台比試的時候,她的目的就已經達到大半了。
她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安瀾書院的姑娘才華能力并不遜色與國子監和臨風書院的優秀學子。
廖維看向駱君搖的目光突然深邃了起來,這位嬌生慣養的駱家二姑娘,确實不是個簡單的驕縱貴女。
駱君搖注意到廖維打量的目光,靠在謝衍懷中對他露出了一個天真無辜的笑容。
廖維哽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
一擡頭卻對上了謝衍幽深的眼眸,廖維心中微震連忙側首移開了目光。
“最後一局,有把握麼?
”謝衍低頭輕聲問道。
駱君搖坐起身來,笑看着台下的徐歆玉道:“當然有啦,歆玉可是我特意準備的緻勝籌碼。
”
謝衍微微揚眉,“我不記得歆玉有這方面的長材。
”
駱君搖道:“沒有長材或許是因為沒有人挖掘出來呢?
誰會關心懷陽郡主會不會算數?
”
這話倒像是沒錯,畢竟是不是精通算數對一個才十三歲的小姑娘實在沒什麼影響。
很快,最後一局也在兩院學子以及廖大人難看的臉色下結束了。
最後一局,駱君搖親自出了一道題。
這自然不是駱君搖自己想出來的,前世網絡上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古代數學題,什麼雞兔同籠,物不知數,兩鼠打洞之類的。
駱君搖估摸了一下這個時代算數方面的成就,出了一個曾經看過的梨和果的問題。
九百九十九文錢買梨和果一千個,梨十一文買九個,果四文買七個,問買梨和果各多少個,各付多少錢?
這個題并不算太難,徐歆玉思索了一會兒便刷刷地寫出了答案。
但對面那位臨風書院的學子顯然并不大精通算數,思索了良久一張白皙的臉憋得通紅,最後也隻能棄筆認輸。
廖維臉色難看一言不發,臨風書院兩位先生丢了大臉有些懷疑駱君搖私底下作弊給徐歆玉透題了。
但他們并沒有提前打招呼就自己打上門來,之後駱君搖甚至她身邊的人都完全沒有跟徐歆玉接觸過,強要說人家作弊也說不過去。
傳出去了世人隻會說他們輸不起。
最重要的是,安瀾書院給出了正确答案,自家的學子卻交了白卷,他們也實在無顔再糾纏下去。
“我們輸了。
安瀾書院的學生果然厲害,我等佩服。
”兩位先生起身,朝駱君搖拱手認輸。
駱君搖笑道:“兩位先生客氣了,切磋而已,勝敗皆是常事不必放在心上。
”
兩位先生苦笑,氣勢洶洶地上門來卻丢了這麼大的臉,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駱君搖側首看向廖維,“廖大人,你看咱們的賭注?
”
廖維咬牙,“下官願賭服輸,請王妃放心。
”
“那就多謝廖大人。
”駱君搖滿意地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