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君搖來到昭雲城之後,除了每日跟阮月離一起各處遊玩,最感興趣的大約就是那個被關在宣慰使府的小姑娘了。
駱謹言當然也沒有真的心狠手辣到将小姑娘關進地牢裡,而是讓人将人關在了宣慰使府後院的一個空院子裡,由駱謹言帶來的人專門看守。
小姑娘隻能在自己的房間帶着,别說是出院門,就連那小小的院子都不能去。
眼下朝廷并沒有跟丘磁部撕破臉的打算,更不用說之前丘磁部少族長還在曾維孤立無援的時候力挺過,這份情誼總是不能不顧的。
因此宣慰使府除了不讓這姑娘出門,别的方面倒是真的沒有半點虧待。
駱君搖好奇過去看看,就聽到那姑娘一個人在屋子裡小嘴叭叭個不停,不必聽懂南疆話都知道她是在罵人。
等阮月離翻譯過後,駱君搖就更好奇了。
這姑娘每天有一般的時間,都用來罵駱君搖了。
駱謹言對上她亮晶晶地眼睛,有些無奈地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從她身邊走過往裡面去了。
宣慰使府書房裡,謝衍正在吩咐疊影和襲影事情,見兩人進來才揮手示意屬下退下。
“謹言回來了?
坐下說話。
”
駱謹言拱手道:“有勞王爺親自走一樣南疆。
”
謝衍搖頭,笑看了一眼駱君搖道:“原本就要去懷州看你們,倒也算不得什麼。
”
駱君搖笑眯眯地走到謝衍身邊坐下,望着駱謹言道:“大哥,洪山部和古河部怎麼樣了?
這次是不是堪布剌在搞事情?
”
駱謹言道:“我和懷州将軍帶兵過去的,洪山部和古河部内部空隙,正好讓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現在堪布剌帶着一部分族人往南逃去,應當是想要跟色圖彙合。
懷州将軍帶兵追過去,與安南将軍彙合之後聯合剿滅他們。
”
謝衍若有所思,道:“三大部落同時造亂,必然是有人在幕後操縱。
”
駱謹言點頭道:“聽說你們将丘磁部二長老帶回來了?
”
駱君搖有些失望,道:“丘磁部那個二長老是個滿腹怨氣的蠢貨,跟他聯系的人就是色圖,他知道的并不多。
”
并不是所有人都會理智的必須有九成九把握才幹事的,有的人覺得五成甚至是四成就可以幹了。
駱謹言道:“無妨,我這邊倒是有不少消息。
色圖确實是洪山部前任族長的私生子,不過他并不是在南疆長大的。
”
駱君搖聞言不由眨了眨眼睛,“大哥,你該不會是想說,他是在蕲族長大的吧?
”
駱謹言笑了笑道:“那倒不全是,但他出現在洪山部之前,确實是在塞外的。
他原本應該是蕲王麾下的人,不過蕲王死了之後才被白靖容找出來的。
色圖雖然跑了,我們去抓住了跟他一起來的蕲族使者,可以确定确實是白靖容指使色圖在南疆挑起戰火的。
”
謝衍蹙眉道:“所以,這個色圖根本沒想到成為洪山部族長?
”
駱謹言歎了口氣,“他将洪山部老族長的所有兒女還有近支血親全部殺了,恐怕一開始就不是奔着成為洪山部族長而去的。
”
“堪布剌又為什麼與他們狼狽為奸?
”謝衍問道。
駱謹言道:“堪布剌就是真的想要趁機一統南疆了。
色圖和堪布剌定下了約定,隻要南疆大亂,色圖會将麾下所有兵馬和洪山部的财富全部送給堪布剌。
再加上丘磁部剛剛元氣大傷,如果朝廷無暇南征,堪布剌确實可以趁機一統南疆。
”
駱君搖道:“色圖有多少兵馬?
他殺了洪山部族長一脈,又把洪山部賣了,洪山部的族人會聽他的?
”
駱謹言道:“他如今麾下有兩萬多兵馬,并不是洪山部人,而是從南疆百族中招募而來的。
很多小部落并沒有争強之心,隻是為了混口飯吃,隻要給錢就行。
”
跟之前鸾儀司在南疆是一個路數,甚至其中就有不少是之前鸾儀司被剿滅之後流散出去的。
謝衍問道:“平定南疆,有困難麼?
”
駱謹言微微挑眉,笑道:“王爺盡管放心,出不了亂子。
”若是三年前,還真有些難度。
這幾年朝廷休養生息,還是有些用處的。
“懷甯兩州的兵馬足夠應付,不必朝廷再額外增添兵馬糧草。
”駱謹言雖然現在算是個文官,但本職畢竟是武将。
總督這個官職,又統管軍政民生,因此很有戰略意識。
他從剛上任的開始,就在有意識的為南疆可能出現戰亂做準備,一旦南疆亂起,不說朝廷有沒有支援,就算有也需要不少時間還能趕到,很可能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戰機。
經過這兩三年的休整,即便沒有朝廷支援,不說摧枯拉朽,至少穩住局面不成問題。
謝衍點點頭,“那就有勞謹言了。
”
駱君搖神色并不輕松,他看向謝衍問道:“王爺下一步,要去西北?
”
謝衍神色淡然,道:“蕲族…總歸是要解決的,如今也算是個好時候。
”
駱謹言挑眉,思索了一下笑道:“也是,蕲王新死不久,白靖容尚未能完全解決蕲族勳貴,如今又有其子不和,确實是個一舉解決蕲族的大好時機。
白靖容這個時候在南疆煽風點火,恐怕是蕲族内部将要有大動作。
”
說蕲族要入侵中原應該不大可能,如今蕲族還沒這個實力,那就隻能是蕲族内部有大事發生了。
謝衍隻是輕點了下頭,并沒有說話。
說完了正事,從書房出來駱君搖便巴巴地跟在駱謹言身後。
駱謹言無奈地看着她,“你不跟着王爺,跟着我幹嘛?
”
駱君搖笑眯眯地道:“我都好幾年沒見到大哥了,大哥好像一點也不想我?
”他們很快就要離開南疆,謝衍這幾天多忙啊,她就不去添麻煩了。
駱謹言擡手敲了敲她的腦門,道:“說罷,有什麼事?
”
駱君搖撲過去摟着他的胳膊笑道:“沒什麼,我打算路過懷州的時候去看看阿蕊姐姐。
大哥,你跟阿蕊姐姐怎麼樣了?
”
駱謹言一怔,倒是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駱君搖眨了眨眼睛,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你們倆還在原地踏步呢?
大哥,你行不行啊?
”
駱謹言沒好氣地撸了一把她的腦袋,道:“别整天胡說八道,都這麼大了還每個正行。
”
駱君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以為隻有我擔心嗎?
臨走的時候爹爹母親也讓我看看你們呢,還有蘇老大人,人家都一把年紀了,也很惦記阿蕊姐姐好不好?
”
駱謹言輕歎了口氣,想了想道:“也不算原地踏步。
”
“哦?
”駱君搖頓時精神一振,“有進展了?
是不是假戲真做了?
我是不是真的要叫阿蕊姐姐大嫂了?
”
駱謹言笑了笑,道:“她本來就是你大嫂。
”
駱君搖心中吐槽,才怪!
兩人并肩漫步在院子裡,駱謹言道:“這次回去,我會跟阿蕊再好好談一次。
你就不用操心我們了,有這個空閑,還不如想想,你跟王爺成婚也三四年了,是不是該有個孩子了?
”
駱君搖攤手道:“我還年輕,再說了…就如今這個情況,要是有了孩子多麻煩?
我們還沒準備好呢。
”
駱謹言道:“照你這樣想,永遠也準備不好。
”
駱謹言畢竟是大盛朝土生土長的人,除了避開國喪孝期之内,是完全想不到生孩子還需要做什麼準備的。
就算普通人需要做準備,謝衍身為攝政王難道還能有完全閑着沒事的時候?
說不定哪天又來一件麻煩的大事,這得準備到什麼時候?
駱君搖萬萬想不到,自家看起來最開明灑脫的大哥,竟然也會加入催生的行列。
“那也不能太早了。
”駱君搖道:“至少得二十四歲吧?
”好歹要到讀完大學,上兩年班的年紀才合适。
雖然她兩輩子也沒正經按這個年紀過過日子。
駱謹言聽她這麼說,也就不多說了。
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他也隻是作為兄長那麼一提,也不是非得逼着她生孩子,反正有謝衍樂意替她擋着壓力。
駱君搖突然眼睛一轉,“大哥,你突然說這個,該不會是故意想要轉移我注意吧?
”
“什麼?
”駱謹言不解道。
“後院裡關着那個姑娘啊。
”
駱謹言淡定地道:“那就是丘磁部少族長的妹妹,暫時住在宣慰使府。
等丘磁部的事情解決了,曾大人自然會放了她,跟我有什麼關系?
”
駱君搖這才點點頭,“那就好,不然我真的會向阿蕊姐姐告狀的。
”
駱謹言掃了她一眼道:“你少在阿蕊面前胡說八道。
”
駱君搖嘻嘻一笑,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謝衍和駱君搖來了一趟南疆,卻并沒有多少人知道。
來的時候悄無聲息,走的時候也是無聲無息。
南疆的事情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全解決的,有駱謹言一人就足夠了。
大盛真正的大敵,從來都隻在西北。
一行人離開南疆之後便進入了懷州。
懷州在大盛西南,自古便是貧瘠之地,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對說法。
懷甯總督府所在的懷州城,比起南疆的昭雲城其實也不大不了多少。
謝衍和駱君搖一路上都是微服出行,就連朝廷也隻是大概知道攝政王去了什麼地方巡視,因此一行人到了懷州城也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進了城,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有街邊的攤販商人,疊影忍不住道:“懷州似乎并不像傳說中那般貧瘠。
”
一個地方好不好,看百姓臉上的神情就能看出來幾分。
若百姓個個面如枯木,麻木不仁,那便是外表裝飾得再好也沒用。
若百姓臉上帶着笑容,朝氣蓬勃,這個地方縱然還不算富庶,也總能看到希望。
旁邊路邊的一個小販聞言,忍不住擡起頭來看向幾人。
“幾位貴人都是頭一次來懷州吧?
”
駱君搖點頭笑道:“可不是,我們都是頭一次來懷州呢。
”
小販平時哪裡見過如此美貌的姑娘,對上駱君搖的笑容,更是覺得眼前有些暈,臉上的神情也越發殷勤起來,“難怪幾位貴人不知道,咱們懷州也是這幾年才好起來的。
幾位若是早幾年來,這城裡可沒有這麼熱鬧。
”
駱君搖笑道:“哦?
這是為什麼?
”
小販笑道:“自然是因為駱大人,還有夫人。
那兩位都是老天爺賜給咱們懷州的救星,自從駱大人和夫人來了懷州,咱們的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
駱君搖聽了心情甚好,“原來如此,那這位駱大人可真厲害。
”
“可不是,駱大人可是駱大将軍的兒子,聽說從前也是一位将軍呢。
”
小販笑道:“我遠遠地瞧過駱大人一眼,看着像個斯文的讀書人,沒想到竟然也是個能大勝仗的将軍!
是這個!
”小販朝駱君搖比了個大拇指。
看來大哥在懷州的名聲真的很不錯,駱君搖也很為自家大哥高興。
好心情地在小攤上選了一些東西,才拉着謝衍繼續往前走去。
曲天歌跟在兩人身後,身旁還跟着疊影襲影二人。
這樣幾個人走在街上,是很難不引人注意到。
不過一般人便是注意到了,也會覺得這幾個人不好惹,并不會主動上前招惹。
然而,這懷州城顯然有些不大相同。
一個東西突然從天而降,砸向了曲天歌。
但曲天歌何等身手,這樣一個毫無内力的東西自然砸不到他。
他擡手一揮,那東西就被拍得變了個方向,砸向了街道旁邊。
曲天歌随手一揮,也沒看方向,那東西恰好掉進了街邊一個面攤上正吃面的客人碗裡。
那客人好端端地吃着面,突然禍從天降被面湯濺了一臉。
正要發作,低頭一看卻見自己碗裡多了一個繡工精巧的荷包,不由得也是一愣。
“這是…啥玩意兒?
”
丢荷包的人也呆住了。
街邊二樓窗口,一個穿着桃紅衣衫的少女呆呆地望着樓下的一幕,一張清秀的面容瞬間漲紅。
再看看目不斜視地朝着面攤桌上丢過去一角碎銀子,揚長而去的高大身影,忍不住掩面嗚咽着哭出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