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三夫人驚得手腳冰涼,默默無言。
她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竟然能夠找到杜家夫妻的屍體-----都這麼久了,而且那兩個人還被扔進了河裡,天大地大的,這麼久了,怎麼還能找得到呢?
見她讷讷說不出話來,太夫人更加覺得心力交瘁。
她不知道這個兒媳婦到底是娶對了還是娶錯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埋怨三兒子當初寵妾滅妻,還是該怨恨三兒媳膽子太大生出掉包的想法來。
但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事已至此,隻能想辦法去解決。
她看着三夫人問:“當初你動手的時候,可曾自己出面?
”
如果真的蠢到自己出面,那太夫人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孔三夫人隻覺得頭重腳輕,險些栽倒在地,但是她還是堅持着聽完了老太太的問話,急忙搖頭:“沒有沒有!
媳婦兒怎麼敢!
”
她是讓自己的陪房去做的這件事,絕對沒有自己露過面的。
太夫人目光緊盯着她,半點都沒有放松警惕:“把他們找來,讓他們先回山東去,不要再在京城露面!
”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既覺得疲倦又覺得難以應對:“至于屍體,料想過了這麼久了,人都或許成白骨了,他們未必能夠查的出什麼。
”
就算是查出來了,死無對證,三夫人也從未自己出面,把那兩個做事的陪房送走,就不會再引人注目了。
孔三夫人見太夫人還肯出主意,急忙答應了一聲。
太夫人便又問她:“阿昇那裡如何?
”
孔三夫人有些得意,這是她養了多年的孩子,她雖然沒有生他,但是的的确确把他養大了,而且為了他費盡心血。
他也總算是沒有白費她的這番苦心,她含着笑意說:“阿昇是個孝順的孩子,哪裡會因為胡亂聽了外頭人的幾句話就跟我生分,真的猜疑起我來?
”
何況,做孔家的人和做杜家的人,這其中的差别簡直是天差地别,隻要有腦子的人都會想。
孔昇是她教出來的,不是個蠢人。
見她得意,太夫人皺了皺眉頭,但是她到底還是壓下了心頭的不喜,現在當務之急的确是要安撫住孔昇,不管用了什麼辦法,三夫人的話,孔昇聽的進去,這就行了。
她哼了一聲,又問:“那老三那裡呢,你怎麼說?
”
提起三老爺來,孔三夫人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她咬了咬唇,很是難堪。
前天晚上她才跟三老爺差點兒鬧的斯文掃地。
三老爺指着她的鼻子質問她孔昇到底是不是他的種,她都指天發誓了,但是三老爺卻還是不肯罷休,口口聲聲若是她騙人,到時候就要她的性命。
真是忍無可忍!
也不想想若是沒了孔昇,他三房連個兒子都沒有,如何能在孔家立得住!
這麼多年要不是孔昇争氣,三老爺的日子還能過的如神仙似地?
也太不知足了。
她委屈的抿着唇低頭:“他信了外頭的話.....”
男人麼,太夫人卻沒覺得這有什麼,自己兒子懷疑的又不是假的,而是事實,她叮囑三夫人:“你自己也用點心,這些事既然不能被外頭人知道,自家當然更是得和鐵桶一般,别叫老三真的疑心你。
”
否則都不用刑部查,孔昇這邊就瞞不住了。
孔三夫人不是不肯用心,但是她但凡是能轄制住三老爺,也不至于為了保住自己正房的位子就冒着性命危險去生孩子了。
她有些無奈又有些怨恨,等到回了自己房裡,既累且困的靠在床頭,過了許久,外頭已經有丫頭小心翼翼的進來問是否要擺飯了,她才坐了起來,問丫頭:“三老爺人呢?
”
丫頭熟練的過來替她重新抿了頭發,将松了的簪钗給重新戴好,輕聲道:“”俺姥爺說沒有回府來,說是外頭還有應酬。
外頭還有應酬?
孔三夫人嗤笑了一聲,眼角眉梢都是不加遮掩的諷刺。
三老爺就是孔家的一個異類,人人都守規矩,這府裡的每個人都把名聲看的比性命還重要,唯有三老爺,從來都不像是一個正經的孔家的人,對于這一切都嗤之以鼻,他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除非是要被家裡打死了,否則他要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肯半途撒手的。
就如同是那個秀才的女兒。
隻要想到這些,三夫人便覺得心中膩味。
她懶懶的站了起來,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鏡子裡的自己膚白細膩,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已經當了祖母的人。
這都是因為她有孔昇這樣的兒子,而不是因為有三老爺這樣的丈夫。
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将小鏡子扔在桌上,随意的道:“等到三老爺回來,就請三老爺過來一趟,說我有話要跟他說。
”
三老爺現在心裡很不痛快。
他養了幾十年的兒子可能不是自己的,光是想想,三老爺就覺得頭上綠帽帶的穩穩地,是個男人就接受不了血脈混淆的問題。
哪怕孔昇再優秀,如果不是他的兒子,那就不是他的兒子,優秀有什麼用處?
他心煩意亂的又給自己嘴裡灌了一杯酒,愁眉苦臉的恨不得要掐着三夫人的脖子問清楚,到底兒子是不是自己的。
如果不是,那他可就做了幾十年的烏龜了!
做烏龜就夠丢臉了,更丢臉的是現在這件事還要鬧的人盡皆知。
要是刑部真的查出來孔昇不是他的兒子,他還有什麼臉繼續活着啊,他以後簡直都不能見人了。
這麼想着,三老爺撓了撓自己的頭發,隻覺得頭發都掉了一大把。
可是怕什麼還來什麼,三老爺在豐樂樓吃頓飯,不想回家去見三夫人和孔昇,也不想去外頭聽那些閑言碎語,但是偏偏有些事就是經不住念叨,他一擡頭,就看見了周侍郎,不由得表情尴尬。
周侍郎現在就是在跟杜家的案子,他是知道的。
那邊的周侍郎也愣了片刻,似乎也是在為難,過了好半響,才朝他拱了拱手:“孔世兄,這麼巧。
”